第18章 狐狸的悲欢并不相通(1 / 1)

漂亮狐狸与孤狼捕快 Mous1kaaa 3024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18章 狐狸的悲欢并不相通

  押着陆歌识的狱卒在未离开方佑生视线的时候还算安分,等到一离开公堂,便瞬间换了脸色,推搡陆歌识的顺带还想揩油。陆歌识愤愤啐他一口,被打了一巴掌,在脸颊上留下一片红肿的印子。

  “不要以为你是方爷的门客,这几日就会好过。”狱卒说话时夹着阴恻的笑声,高高在上的腔调令陆歌识作呕,“你这细皮嫩肉的,把你丢进去半个时辰,你就能掉一层皮。”

  地牢里阴森森的,比外头还要冷上几分。细长的走廊边上关押着各色人等,见到陆歌识进来,一个比一个起哄得厉害,一片嘘声在地下形成回应,仿佛鬼打墙的梦魇。

  没走几步,甚至有人将手伸出栏杆外来碰陆歌识,惊得陆歌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加难以向自己要待的牢房迈步。

  “走啊。”狱卒又推陆歌识,嬉笑道,“还要哥哥背你么?”

  “你们平日里就是这样对待未定罪的嫌犯的?”

  方佑生的声音骤然在背后响起,陆歌识听见了,几乎要流泪。

  “方、方爷。”狱卒仍旧不死心地卖笑道,“这证据不是都确凿了嘛……”

  “啪!”

  方佑生结实的一掌下去,狱卒整个人都向侧边倒去,他吐出一口血,连带着两颗牙也被打掉。

  方佑生向他靠近一步,狱卒便畏畏缩缩地向后挪一分。

  “我即便是在这儿杀了你,也不会有人要来问我的责。”方佑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安分点。”

  狱卒立马改成了跪姿,对着方佑生连连叩拜:“是、是、是,小的明白!小的该死!”

  方佑生不予理睬,转而替陆歌识解开了束着双手的枷锁。他轻抚着陆歌识手上的青紫痕迹,又看向他脸颊上的红肿,眼神晦暗:“疼吗?”

  陆歌识点点头,又摇摇头:“方爷,我真的要待在这儿吗?”

  “嗯。我会尽快找到证明你清白的证据。”

  方佑生从头到尾没有再向陆歌识确认过事情的原委,只道:“是我不该让你这样抛头露面。这几日,你可能……要受些委屈了。”

  陆歌识用发麻的双臂抱住方佑生,他浑身颤抖,却没有落泪:“我不怕的。都是、都是因为我……”

  “嘘……嘘……”

  方佑生捂住他的嘴,他想亲亲小狐狸的额头,可旁人眼杂,他没法做太多:“没事的。在这儿等我。”

  方佑生带陆歌识走到关押他的牢房——里面还有四个人,都是因为偷鸡摸狗的小事被短暂关押在这儿的,不算太难相处。

  大概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判官特意给陆歌识挑了相对而言最安全的一间牢房。

  他方佑生先是给了这些人一人一些银两,而后缓缓道:“歌识这几日就暂托你们照顾了。照顾得好,日后待你们出去了,自有奖赏;但若是照顾不当……我记得,你们都有妻小父母吧?”

  几个人收了银子,哪还有不应的道理?

  方佑生还并不完全放心,但这已是眼下最稳妥的方法,他不能在地牢多待,一会儿就得离开。

  “这儿没有被褥,拿衣裳将就一下。”

  方佑生说着,便将自己的几件精绣的外衣都脱下,塞到陆歌识怀里。

  “我自己也有衣裳呀?”

  方佑生突然瞪他:“一件也不许脱。”

  “噢……”陆歌识攥着衣裳,“你要走了吗?”

  “嗯,要走了。”

  陆歌识咬了咬下唇,他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

  同牢房的人都挤在和陆歌识对角的角落里,也不与他搭话,大概就是他们眼里对陆歌识最好的照顾方式。

  陆歌识独自抱着方佑生的衣服,嗅着上面方佑生的气味,想念方佑生。

  牢房墙面的最顶上开着一扇极小的窗户,被铁栏半封住。到夜里,凌冽的寒风从窗户里卷进来,生生将陆歌识冻醒了,连打了几个大喷嚏。

  有一个人忍不住道:“方爷不是把衣服都给你了么,你盖着睡啊。”

  陆歌识先前是贴着墙边、抱着一怀的衣裳睡的。听见这问话,又抱得更紧了些:“这衣服都很贵的,被这稻草刮坏了怎么办?”

  “哎哟,祖宗诶。”另一个人见陆歌识好说话,也忍不住开腔,“您就盖上吧!之后你感冒了,方爷不得找我们的麻烦?”

  面对四人祈求的目光,陆歌识不情不愿地盖了两件,只留着一件最薄也最贴身、方佑生气味最浓的里衣抱在怀里。

  “你跟方爷……”

  有一人刚开口,便被其他人按住了嘴巴:“别乱问!你女儿不要了么?”

  陆歌识不明所以,想起先前方佑生的话,随口问道:“你们都成家了么?”

  “是、是啊。所以小少爷,出去以后可千万要在方爷面前多替我们说些好话。”

  陆歌识于是应允:“我会的。”

  “小少爷,您是为何会进来啊?”里头黝黑的一个男人问道,“听方爷的意思,你的罪还未定下?”

  风越来越大,陆歌识冷得睡不着,便同他们说了公堂上的事情,还不忘替自己脱罪。

  “哦!谢掌柜!”一个驴唇的男人说,“他才应该被关在这儿呢!啐!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到处作恶!”

  “我看,那画像定是他在路上看见你以后,图你身子!才让人画出来的!”

  “就是!谁不知道他谢掌柜好色贪财,之前他还糟蹋过丰德楼的一个女娃。他原先那一口牙就是被李掌柜打掉的!不过不知为何,最后没去公堂。”

  “丰德楼?”陆歌识的脑筋几乎要转不过来,他难以置信地说,“他做过这么多恶事?!”

  “可不是吗!”驴唇男人说,“哎,这世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官府都管不了他!不过这次惹上了方爷,就不知道他还能不能逃得了了。”

  “为什么你们现在都叫他方爷呀?”陆歌识又问,“我记得,先前大家还是叫他捕快的?”

  “你不知道?”几个人面面相觑,压低了声音说,“方爷进京不多久,就将带失踪已久的将军带回了宫里,然后又在二皇子门下住过一段时日。多的事儿咱不敢说,不过,他可不只是个捕快呐!”

  陆歌识若有所思地说:“难怪大家对他这般敬重。”

  几个男人不似陆歌识一样金贵,谈话结束后不久,便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打起了呼噜。

  陆歌识想当年也是在大冬天的时候趴在树上睡过的狐狸,如今被方佑生惯得,竟已经难以习惯这样简陋的环境了。

  他的手指被冻得冰凉,一会儿却又热得发痒,让他忍不住直挠。

  半梦半醒间过了一夜,才发现手上生出了两三个紫红的冻疮。

  冻疮很痒,陆歌识总想去挠。一挠,那疮口就开始流脓,看了叫人直犯恶心。

  “当啷”一声,昨天被方佑生打掉两颗牙的狱卒面无表情地将早膳送了过来——五个人五个白面馒头,还有一碟咸菜。

  其他四个人将那碟咸菜往陆歌识那边推了推。陆歌识重新推回去:“你们吃罢,我不吃菜。”

  他手里的白面馒头也只咬了两口,倒不是不饿,只是手上的脓沾到了馒头上,陆歌识实在是难以下咽,最后索性就把馒头当作擦手的工具,还比布料更软一些,意外地挺好使。

  白天风不大,略微有点阳光。陆歌识坐在墙角无所事事地望着斑驳的天花板,总算是勉强有了些睡意,阖着眼睛休憩。

  午膳是白粥和青菜,陆歌识肚子饿得直叫唤,一碗白粥喝尽,勉强吃了两根青菜后,还是饿得头晕眼花,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他正摸着自己饿扁的肚子愁眉不展时,李宴的声音隐隐从地牢门口传来,似乎还伴随着一股浓郁的饭菜香味。

  果然没过多久,陆歌识就看见了提着两笼吃食的李宴出现在牢房门口。

  他对那狱卒弯着眼睛笑了笑:“好哥哥,当真不能开门让我进去看看么?”

  “这……这有违……”

  “就一会儿,我看他们吃完就出来。”李宴眨了眨眼,“您看,我像会是乱来的人么?”

  狱卒被迷得找不着北,稀里糊涂地给李宴开了门,站在门边呆呆地守着。

  “宴哥!你怎么来了!”

  “这不是方佑生怕你饿着,就让我过来了。”

  李宴将盒子一层层地摆开,鸡鸭鱼肉汤一应俱全,一笼是给陆歌识一个人的,另一笼是给其他四个人的。

  “呀,你这手怎么回事?”李宴眼尖,抓着陆歌识的手腕惊叹道,“完了,我这也没带药来。晚上也没空来啊。”

  “小事,又不痛的。”陆歌识心虚地收回手,又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夹肉吃,“宴哥,你千万别和方爷说啊。”

  “我也见不到他。他为这事儿压根不合眼也不休息。昨日匆匆忙忙来了一趟,都没给我说话的机会。”李宴说,“慢些吃,别噎着了。”

  陆歌识胡乱往嘴里塞着食物,半晌,忽然停下动作,哭了。

  “宴哥……要不、要不我去承认了吧?”

  陆歌识放下手里的鸡腿,压抑许久的情绪爆发出来,面上涕泗横流:“都怪我、都怪我……我总是给方佑生添麻烦……”

  他哭得太厉害,牢房里其他四个人都颤颤巍巍地放下吃饭的筷子,面面相觑,不敢轻举妄动。

  “歌识,别犯傻。方佑生这么操劳,不是想看你去认那些子虚乌有的错误。”李宴无奈地用手帕给陆歌识擦眼泪鼻涕,叹气道,“你好好的,方佑生做的事才会都是值得的。”

  陆歌识打起了哭嗝:“可我…嗝…我不好……呜呜……我照顾不好自己,还要给方佑生添麻烦……”

  “你哪里不好了?换别家任何一个小少爷住到这儿来,都要闹翻天了。”李宴耐心地说,旋即偏过头朝那四个男人抬了抬下巴,“你问他们,是不是他们见过的少爷里脾气性格最好的?”

  四个男人齐齐地点头,目光诚恳且真挚。

  虽然这个小少爷眼下也哭得不轻,但起码出发点是好的。加上昨夜陆歌识给他们留下的印象,男人们真心实意地觉得他是个不错的少爷。

  “可是……”陆歌识抿了抿嘴唇,“我真的好想方佑生啊……”

  “如果我去认罪,是不是就可以马上见到他了?”

  李宴语塞片刻,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小少爷不切实际的幻想:

  “然后你就会被关在这里,三五年都没法回到方府。”

  当然,要是方佑生那个疯子劫狱就另算了。

  啧。

  有的狐狸连恋人都不知所踪呢,有的狐狸在大牢里竟然也能秀恩爱。

  世界果然是不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