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时灿清了清嗓子坐下,与秦泽汐之间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
点开游戏,蓝离第一个凑到时灿身边,“我看机器里还有大富翁,要不你换个游戏。”
时灿侧过头冷冷看他一眼,瞧不起谁呢?“行,就玩这个。”
蓝离点头,盯着屏幕说,“按Y,屏幕上有提示……别在这里来回走。”
右侧小秦助理,左侧蓝大老板,时灿被高配玩家夹在中间,握着手柄的两只手都不住冒汗。
《Destiny》虽说是几年前的游戏,可画面精致,用户体验甚佳,可谓经典中的经典。
时灿凑着他人选择的人物和装备进入游戏,走了一分钟还不见任何可以瞄准射击的“活物”。
怎么回事?不是射击游戏吗?蓝离同样疑惑,问:“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走的方向不对?”时灿手指不停,“对的,我跟着屏幕上的提示走。”
“这个mission刚开始的地方可以召唤摩托车,”蓝离嗤笑,自言自语补充说,“你非要把射击游戏玩成跑酷。”
时灿余光又瞥他一眼,“我愿意。”
蓝离说:“挺好的,走了三分之一了。
继续。”
秦泽汐坐在时灿另一侧,悠悠哉哉开口,“时老师今天操作的这个人物,微信步数肯定是第一名。
运动量够了。”
此言一出,几人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都笑出了声。
他们觉得秦泽汐幽默,觉得他招人喜欢。
时灿忽然咬牙,手指下意识移动,紧接着就按错了键。
屏幕里的角色连带反应,竟直接在悬崖边上原地起跳——自杀了。
蓝离看着死亡界面,满眼问号,甚至怀疑了自己的眼睛,“你干什么?”“我……”时灿轻舔嘴唇,憋了半天说:“我去召唤摩托车。”
“你都走了二分之一了,怎么忽然——”时灿再次进入游戏,“走回去太慢,重新开始快点。”
一路磕磕碰碰,大大小小的敌人没几个能一枪毙命。
“你瞄准再打,别浪费子弹。”
蓝离双手握拳很是紧张,盯着屏幕忍不住皱眉。
越看越着急,恨不得帮他打。
任务兜兜转转,死了十几次才终于来到当前mission的最终副本。
时灿身边原本围绕着好些小演员,有的好奇时灿玩的怎么样,有的是想借此多和蓝总说几句话,还有的则将注意力落在秦泽汐身上。
可无论初衷为何,几十分钟下来,走的走,散的散,只剩下恨铁不成钢的蓝离,以及沉默寡言瞧不出情绪的酷哥秦泽汐。
最终任务开始于一扇封闭的大门。
随着大门打开,几十个敌人一齐冲了出来。
时灿愣在原地,回过神时举起枪,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血槽已然少了八成。
下一秒,死亡界面跳转,重新开始。
蓝离忍不住吐槽,“不知道你怎么做到精准击杀只有‘1’的。”
时灿“哼”了一声,“你不是看着我做到的吗。”
秦泽汐悠哉补刀,火力不比蓝离差:“至少不是‘0’。”
连续几次死亡,时灿终于抗过一轮攻击。
“苟一下。”
蓝离在他耳边嘟囔,为他着急,“快苟一下……”“什么?”秦泽汐看着大屏幕,也有点憋不住了:“按B,蹲下,在石头后面苟一下。”
英雄所见略同!蓝离在秦泽汐话音落下之后,猛然回头看他,扬声便说:“看时灿打游戏真是浑身难受。”
秦泽汐“嗯”了一声,余光扫过时灿的脸颊,“确实比一般新手差一些。”
蓝离还是忍不住,又讽刺一句,“打的这么烂,态度竟然还这么认真……”一下午时间,时灿被左右夹击,轮番轰炸。
窗外的雨停了,民宿餐厅的晚餐也准备好了。
终于,游戏时间结束。
时灿长舒一口气,伤害很大,侮辱性更大。
他看着屏幕上仍然没有通关的最终任务,深吸一口气后“捡”起自己最后的坚持,“我就说用不着他帮我。”
晚饭聚餐,蓝离感谢了这一年大家的努力与贡献。
时灿坐在蓝离身边,若有所思,满脑子都是刚才的游戏。
怎么就是打不过去呢?时灿并非对游戏上瘾,只是他花了一下午时间,心中莫名腾起一股胜负欲。
难道非要像其他人那样有秦泽汐的帮助,才能征服一个小小的游戏?笑话。
时灿不信,绝对不信。
简单吃了些东西,时灿随即起身返回游戏室。
他平生第一次主动打开游戏机,想证明离了秦泽汐也是一样。
这念头挺没意思的,甚至有些幼稚无聊,就像十几岁和初恋闹脾气的少年一样。
可不知怎得,时灿忍不住,也不想忍住。
进入游戏,又是两次不出意料的失败。
时灿深吸一口气,随即便听到身后有人说:“没想到,你这么喜欢玩游戏。”
那声音,带着好奇与玩味,还夹杂了难以克制的亲密,以及极尽忍耐的疏离。
“不喜欢。”
时灿手指微微停顿,没有回头。
几秒之前,时灿还在想他,紧接着这个人就出现了,“无聊,一点都不好玩。”
秦泽汐抱胸走到时灿身边,他看着屏幕上的角色移动,不说话。
时灿先发制人,“我不用你帮忙,自己可以。”
秦泽汐淡淡回答,没什么情绪:“没想帮你,你说了不要,我何必自作多情。”
听闻秦泽汐的话,时灿卯上劲,甚至让手中的人物往前猛冲几步,激进的像个疯子。
当然,作为“奖励”,又一次的失败迎面袭来。
神速打脸实在尴尬,时灿清了清嗓子,为自己找借口,“我要是想你一样玩过很长时间,我也能打得很好。”
秦泽汐坐在时灿身边反问,“你怎么知道我玩过这个游戏?”“我……”时灿接不上,总不好说“视奸”直播发现了游戏海报。
“给我。”
秦泽汐弯腰拿过时灿的手柄,没等对方反应便跳出游戏界面,“我玩的好,没准是因为我有游戏天赋。”
时灿长舒一口气,转头望向秦泽汐,“你做什么。
刚刚不是说——”“我知道。”
秦泽汐切换账号,登录自己早已通关的游戏记录。
他选择角色后进入同一个mission,然后重新将手柄递给时灿,“再试试。”
时灿摆弄几下,不明就里皱眉,眼神中甚至有点嫌弃,“换成手枪怎么会比之前连发的枪厉害?”“它叫‘遗言’,可不是一般手枪,这个——”面对看热闹的外行时灿,秦泽汐这个内行竟无言以对,“算了。
你先试试,肯定比刚才的机枪好用。”
时灿半信半疑进入游戏,连开几枪后震惊不已,“这……”武器水平提升,时灿瞬间感受到射击游戏的乐趣。
试想,随意瞄准便能做到“爆头”效果,谁不喜欢明明是黑洞却能拥有上帝视角的战斗力呢?“这是作弊。”
通关角色拥有对抗最终Boss的武器与技能,时灿用他来冲击关卡,自然是作弊。
但人类就是喜欢走捷径的生物,谁都难以抗拒信息差所带来的掌控欲与好处,就像两人之间的相处,彼此都以为了解些“内幕”,揣着明白装糊涂。
皆是作弊之举。
时灿自己操作,就算有最厉害的武器,也未必可以获得胜利。
玩的如此费劲,游戏毫无尊严,只得一次一次重来。
可惜,生活不是游戏,没有不断重来的机会。
随着再次死亡的提示音响起,秦泽汐出声打断时灿,“你……最近过的怎么样?”终于,对话进入正题,而游戏也可以告一段落了。
这一刻,时灿惊觉,自己一直在等着他。
打游戏坐在他身边,饭后独自一人回到这屋里。
一切,都是等他开口。
“最近没什么工作,也没什么特别的。”
时灿照实回答,没有反问,你过得怎么样。
秦泽汐的状态,写在他的直播间里。
时灿第一次看秦泽汐的直播,是见到隋海海的那天。
秦泽汐为了尽可能多在时灿身边,只好找上课间隙以及零碎时间做线上老师。
当晚,直播间里有人问秦泽汐:【以后上课的时间能不能选在周末,或者相对更为固定。
】那天,秦泽汐满眼笑意,沉浸在时灿邀请他第二天约会的喜悦之中,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已然被判处死刑,“目前时间不好协调。”
秦泽汐为时灿调整了生活里的优先级,却没想到,这话说出的第二天,时灿便与他道“算了”。
自那之后,秦泽汐上线时间固定,直播的时间也都选在了周末,方便听课学生。
将近两个月,时灿看他神情低落,看他对着数字发愣恍惚,看他在与评论互动时无精打采。
秦泽汐甚至推错了公式,算错了最简单的加减乘除。
学生见他状态不好,发问:【老师是不是失恋了,或者有别的心事?】秦泽汐淡淡笑过,随即收起自己的心思,继续面对眼前的数字。
“其实是我拜托蓝总让你来参加团建。”
时灿闻声,不动声色点头,看着他,让他继续说。
秦泽汐的目光移向窗外,雾蒙蒙的月色很是迷人,“跟我去个地方怎么样,我……有话对你说。”
蓝离提前“自爆”,无非是给时灿一个缓冲时间。
只是,他心里清楚,自己拒绝不了。
从下午开始,时灿满心只有好奇与期待。
秦泽汐如此大费周章,到底为他准备了什么话?是平淡无奇,还是惊心动魄。
是辗转求合,还是潇洒告别。
是数落责备,还是惆怅释然。
秦泽汐见时灿没说话,于是补充解释道:“你不必担心,我没有纠缠你的意思,只是有些事情应该让你知道。
放心吧,不会有下一次。”
秦泽汐的声音很轻,很淡,有商有量、客客气气。
少了平日的热浪,这份清冷更让人难以忍受。
时灿轻舔嘴唇,心口连抽好几下:“走吧。”
山里的夜色凉薄,雾气又让这一抹气氛梦幻起来,引人入胜。
出门时,秦泽汐将外套递给时灿,让他小心路滑。
两人走出没几步,山路两侧的灯光逐渐昏暗。
秦泽汐捡过路边的树枝,自己握住一侧,而后对时灿说,“你抓着另一边。”
时灿照他的话做,“这是干什么。”
“路不好走,我牵着你。
这样可以不占你便宜。”
断了“手牵手”的关系,这根树枝则成了唯一联系。
脆弱,可笑。
时灿跟在秦泽汐身后,踩着他的脚印往小径深处去。
经历过暴雨的地方很是湿滑,泥土亦软绵绵的。
“咱们是去哪儿。”
走了十几分钟,时灿忍不住问,“你该不会想卖了我吧。”
秦泽汐没有搭理时灿的玩笑,简单直接给了答案,生分感剧增,“快到了,前面拐弯就是。”
两人的目的地是山里的现代建筑群,“如果没下雨,咱们下午应该来这里。”
三栋现代建筑映入眼帘,它们彼此相连,形态各异,充满金属感和未来气息。
时灿来回打量,没想到在竹林深处竟然会有如“桃花源”一般的存在,“里面有什么。”
“这是个实验性的项目,里面有现代艺术展厅,有名家收藏展,还有画展。”
秦泽汐走到大门紧锁的入口处,轻车熟路以密码开门,“还有好几个档次不同的餐厅,以及给小孩子准备的科普科技类展示厅。
对了,后面很大一块地还在持续建设,之后会成为交互体验式生态园。”
时灿跟着秦泽汐进门,随着两人的脚步声靠近,眼前亮起一排内嵌式的白炽灯,很有电影画面的质感,“你怎么能自由出入。”
“我策划了展厅。”
穿过门廊,路过大厅,走过旋转式楼梯,秦泽汐将时灿带到了一间小型展厅门口。
时灿推开门,房间里陈列着林仰的画作。
区别于上次的画展,眼前的展厅除了有《Seamas》,还有林仰以时灿为模特创作的其他画作。
林仰的画笔记录着时灿的变化,而这一幅又一副作品则见证着那些“消失”与“存在”。
今时今日,当它们出现在同一个时空,时灿忽然有些感触,有些释怀。
有一个人,愿意费时费力去拼凑时灿的曾经,这本就是一件美好到动容。
时灿的目光缓缓扫过,“要找到那么多买家,一次性借出画作进行展览,你费了不少力气吧。”
时灿目光里满是温柔,忍不住对秦泽汐表达感谢,“谢谢……有些画,我可能这辈子只能看到这一次。”
“以后,它们会一直在这里。”
秦泽汐站在时灿身边,保持了些许距离,不再靠近,“任何时候只要你来这里,就能看到。”
时灿一愣,不禁看向秦泽汐,“怎么可能,大部分私人买家不会——”“你别误会,我不是为了你才把这些画找来,我也没有花费多少力气。”
秦泽汐打断他,接着与时灿四目相对,“它们都是同一个买家,就是我。”
“你?”时灿微微张开嘴,隔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时隔好几年,有些画作可能被倒手了好几次。
时灿不禁想问,“那你什么时候从不同买家手里收集了这么多……”秦泽汐摇头,“从《Seamas》开始,我买下了‘丁乙’所有对外出售的画作。
它们一直在我手里,没有易主,没有估价。”
当年的《Seamas》让丁乙成名,不光是因为高超的技艺,还因为它卖出的价格超过大多数画家的第一幅作品。
《Seamas》为丁乙开了个好头,让往后的作品都天然拥有了商业价值。
这些年,时灿之所以能衣食无忧,是因为当初卖画的收入尽数在他手中。
时灿曾感谢林仰为他的生活进行考量,让他无后顾之忧的从事不怎么赚钱的模特行业。
林仰则说,不必谢我,画作在我眼中只有价值,你应该感谢那些买家让价值转换为价格。
正因如此,每每在卖出画作之时,时灿都会对买家报以谢意——他们不仅让时灿毫无生活压力,还愿意肯定林仰的才华,为之付出。
原来,所谓的“他们”,都是他。
原来,这些年时灿的富裕轻松,都来自秦泽汐。
时灿说“算了”,同时对秦泽汐坦诚相待。
投桃报李,秦泽汐也应对他说明一切。
那么,从哪里开始?秦泽汐想了想,接着道:“在我决定买《Seamas》的那天,是我第一次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