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上）我会记得你们，直到我死

　　裴业琛只觉得精神力突然受到了极大的压迫，浓郁的绝望将他吞噬包裹，复杂的情绪几乎快把他的精神力撕扯成了碎片。

　　他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精神力，艰难地试图与顾邵青建立联系：“你……后悔了吗？”

　　顾邵青冷冷笑了笑：“我知道，如果军人没有慷慨赴死的信念，就会被说成是不配当军人，我也有恐惧、也有挚爱、也有私心……我原本以为我选了这条路是不会后悔的，但在面对死亡的那一瞬间，我后悔了。”

　　“脑虫的精神力强过我很多倍，你能感受到那种绝望吗？人在绝望的时候什么都想不到了，只有拼命想活的欲望……我不敢想象世彦看见自己死之前承受了多大的恐惧……我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我就很后悔……我为什么没能跟在他身边。”

　　“你们只会觉得感情是累赘，是冲动，是弃所有星灵人于不顾，是没有大局观……是，虫族够有大局观了吧，你们想成为维持社会理性的傀儡人吗？”顾邵青抛出一个问题，随后自顾自回答。

　　“我不想。”

　　“我不想我的世界里没有方世彦。世彦是为了星灵人而死的，我不想到最后没有人记得他，他的死为你们带去了最珍贵的信息，希望你们能好好利用。”顾邵青淡淡说道。

　　裴业琛突然觉得顾邵青语气微妙，问道：“……你一口一个‘你们’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背叛星灵人吗？”

　　顾邵青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嘲讽：“背叛？我不顾指令擅自拒绝虫族的谈和恐怕已经严重违反军法了吧，回去之后迎接我的也只是军事法庭的审判罢了，说我背叛？呵，帽子未免也扣得太大了。”

　　“可是青锋……”

　　“青锋还不是受芯片约束？”顾邵青直接打断道，“只不过是你们为了获得情报编入的程序罢了，我相信如果世彦没有变成齑粉，莫咕也还是会努力维持方世彦的性命，以保证情报最终传达到战略指挥基地。这不是很符合要求吗？一切以任务为重。”

　　裴业琛算是彻底明白了，并不是他取得了顾邵青的信任才能进入到他的精神世界里，而是顾邵青对纪律的摊牌。

　　“你想好了吗……？如果你选择留下，不跟我回去，你只能永远漂流在太空里了。”裴业琛深呼吸一口气，问道。

　　顾邵青金色的眼眸像蛇瞳，嘴角咧开的诡异的笑像是吐着蛇信子的蛇，让人不寒而栗。

　　“在我还没有彻底坠入黑暗之前，你走吧。”顾邵青冷冷说道，“我已经死了，如果我控制不住体内黑暗狂暴的精神力，这整个舰队都会死……把副舰丢下吧，然后带领你的舰队回去给沈元帅复命，也知会楚喻一声。脑虫死了一只，谈和是绝对不可能的。”

　　裴业琛无奈地笑了笑：“指挥部也预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想趁机带着战斗舰的编队部署在这里，好借此打开第一战。”

　　顾邵青嘴角勾起一丝嘲讽：“不是我看不起星灵人，这些战舰在虫族军队面前……一文不值。或许可以和工虫们进行火力抗衡，但最终一定是星灵人和脑虫的战斗。与其这么大规模消耗战力，不如让我们的念力军直接参战，如果连楚喻都没有办法胜过脑虫，那直接认输吧，说不定虫族看在我们的基因面子上还会像养猪一样养着我们呢？”

　　顾邵青话讲得很难听，但理不糙。裴业琛笑着回答道：“你说得有道理，但我还有希望，我相信像你一样在生命最后爆发出惊人潜力杀死脑虫的星灵人一定还会有……胜利会属于星灵人的。”

　　顾邵青金色的蛇瞳忽然闪了闪：“我已经到尽头了……没有办法再传达更多信息了，丢弃副舰之后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越快越好……虫子的精神力在对我进行反噬了。最后……帮我给楚喻传达一声很个人的话，世彦真的很喜欢他，所以我想请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带着世彦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裴业琛感受到一股温润的精神力突然窜出来帮他抵挡了压迫感。

　　他知道，这是顾邵青最后还没被蚕食的精神力了。

　　顾邵青用了生吞的方法把虫族的精神力吞噬，以此消灭了脑虫——后果就是他身体内会有一股狂躁的精神力不停地污染他、侵蚀他。

　　要说这不让人动容是不可能的，但裴业琛也知道他没有什么时间留在这里感动了。

　　“我明白了，邵青。”裴业琛向他敬了一个军礼，“我会记得你和方世彦，直到我死。”

　　顾邵青向裴业琛最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

　　这笑容充满阳光，无畏，和坦然。

　　“谢谢。”

　　一阵猛烈的撞击后，裴业琛的意识终于回到了自己身体内，他晃神了几下，险些没站稳。

　　他看了看顾邵青躺在医疗舱的身体，深呼吸一口气，轻声命令道：“赤焰，分离副舰和主舰，然后命令下去，所有舰队继续前进，帮我连接楚喻，私人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