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十万个生命
楚喻才刚问完这句话，沈敬恒的精神具象忽然变得虚弱无比，透明得只剩一丝轻薄的雾气。
楚喻心头一慌，忙问道：“怎么回事？”
沈敬恒虚弱地摇了摇头，向他轻轻笑了笑，伸出手触碰他的脸颊：“还好赶上了……”
“赶上什么了……你都做了些什么？不，这不重要了……你现在还好吗？”楚喻急得一连串发问，让沈敬恒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我还好，只是精神力消耗太大了。”沈敬恒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勉强的神情，“放心，我没事。”
“真的没事？没有在骗我吧？”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沈敬恒，“抱歉，我险些拖了后腿。”
沈敬恒伸出手摸了摸楚喻的头：“我只要你活着。”
“……”楚喻抿了抿唇，“陆军和海军那边怎么样了？”
沈敬恒垂下眼眸，摇了摇头：“几乎全军覆没，你离开之后，美克力夫率领工虫肆无忌惮大举进攻，他们很快便无力招架；封缄又负责拦下你和念力军，为美克力夫争取时间；宋钧越潜伏在司令部，与他们互相传递情报，还有另外一只脑虫专门负责通讯网络……没错，就是毁掉我们通讯终端的始作俑者。”
“也就是说，现在还有两只脑虫活着，但我们已经没有战斗力了……是吗？”楚喻深深闭上眼睛，脸上一抹愧疚之色，“我错估了念力军的能力，才让他们白白给封缄送了命……”
沈敬恒伸出手拍了拍楚喻的肩：“你做得已经够多了，你努力让通讯网络恢复，给我争取了不少时间，还有……我们只剩一只脑虫需要面对了。”
“一只？”楚喻微微一愣，“宋钧越……”
“呵。”宋钧越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楚喻意识里，楚喻瞬间戒备。
宋钧越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倒不用这么紧张，在你好丈夫的威胁下我投降了。”
楚喻怔住，看向沈敬恒。
沈敬恒就好像在谈什么茶余饭后的小八卦似的，轻描淡写地说道：“哦，也没什么威胁，也就是拿裴业琛的命换他乖乖听话。”
“……哈？！”楚喻非常不能理解，以至于他脑袋甚至有些短路。
两个种族的血仇岂能当儿戏？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向敌方投诚，这算怎么回事！
关键是……
关键是他们失去了那么多士兵的生命。那些逝去的生命再也回不来了，可脑虫却仿佛开了个玩笑般的，用这种毫无逻辑的理由就投降了？
别好笑了！
沈敬恒似是看出了楚喻的不解与怒火，轻声说道：“宋钧越从幼虫体的时候就被送来当卧底了，他很喜欢星灵人，他充满好奇，又不断学习着星灵人的知识文化，接受了所有历史、科学……然后他爱上了一个星灵人。”
楚喻冷笑一声：“少编这种给反派洗白的故事恶心我。”
“他内心动摇过很多次。”沈敬恒继续说道，“嗯……楚元帅确实也是死于他的手，因为他的身份被元帅发现了。倘若楚元帅没有那么敏锐，或许……”
“或许什么？或许宋钧越还会放我父亲一条命？”楚喻都快被气笑了，“他杀了我的父亲！你清醒点！！他是脑虫，是敌人！！！”
“……”沈敬恒叹了口气轻轻说道，“刚才我能及时赶到救下你，也是多亏有他的力量。”
“我不想知道！！！”楚喻冲沈敬恒怒吼道，“如果我的命要由我的杀父仇人来救，你还不如让我去死！”
宋钧越阴阳怪气地笑了笑：“哟，我们沈大元帅，看来夫人好像不怎么理解您的良苦用心呢。”
“……”
出乎意料地，沈敬恒竟然没有任何反驳。
他只是平静地对楚喻说道：“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我的选择，但只要你能活着，我什么手段都能用，我只要你活着。”
楚喻仿佛突然被冷水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他怎么会忘了，沈敬恒就是这样的人。上一世他是如此，这一世，他仍旧没有变，只是手段变得更强大，更让人无法从他的桎梏中逃离。
温柔是他织的网，那强势而不容人拒绝的偏执占有欲才是真正的他。
然而他有什么可悲的立场去指责沈敬恒的选择呢。
他没有能力，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要不是沈敬恒及时相救，他可能仍旧躲不过被脑虫杀死的命运。
他又哪里来的权利去指责救了他命的沈敬恒。
可他不能接受，在了解父亲为他做过的一切之后，他就更不能接受这一切！
“喂，你该不会是想我死吧？”宋钧越的声音悠悠出现在楚喻脑海里，“你现在的表情很恐怖哦？”
“闭嘴！”楚喻低吼道。
他眼睛上的疤好像开始隐隐作痛，更是有一种灼伤的感觉，刺得他眼睛生疼。
顾邵青和方世彦因脑虫而死，他的父亲也因为脑虫而死，这场战争如果不把脑虫杀光，以脑虫坚韧的生命力，难保不会再卷土重来……到时候又是一场悲剧。
他无法接受脑虫的投降，这场战争只能不死不休。
宋钧越颇为无奈地说道：“你平时不是很冷静的吗？为什么你们都明显胜利了，你却忽然……”
他话还没讲完，楚喻琥珀色的眼眸忽然变成了一片猩红之色，漆黑的精神力疯狂从他体内钻出，就像是一道不断向外扩张的结界一样，精神力张牙舞爪肆无忌惮地向外延伸，甚至直接将沈敬恒薄薄的雾气精神具象直接击碎。
恐怖的是，楚喻的精神力包裹住了一整颗星球之后仍然没有停止蔓延的意思。
铺天盖地的黑暗顿时笼罩在整个SCY-Ⅱ星系上。
人们不明所以却又绝望地看着天空逐渐被染得漆黑，甚至看不到一丝阳光。
司令室内，沈敬恒按住自己心口向外咳出一口黑血，他擦了擦嘴角，看向宋钧越：“连通我和他的意识……快。”
宋钧越担忧地看向他，说道：“他现在的状态可不是好惹的，简直是无差别攻击，你现在精神力太脆弱了，连通他跟你的意识只会送死。”
“……是我的问题。”沈敬恒眼神颇有些复杂，“他把他的情绪压抑得深了，以至于我忘了他积累的那些情绪是需要找一个发泄口的……两世了。”
“他本来只是想和你共渡一生的，可他这一世在意的人一个一个因为虫族而死，他压抑那些情绪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的情绪扰乱整个军部的战略，也不想影响到你的决策，可现在他最恨的那只脑虫却成了救他的人，他不能接受我……我倒是没有那么不理解。”宋钧越淡淡笑了笑，推了推金丝边眼镜，“我就是因为星灵人这些真实的情感流露，才会如此迷恋星灵人。”
沈敬恒一阵猛咳，还不断咳着血，仔细看去，他的心口也不断向外渗着血，样子极为可怖。
但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仍然只问宋钧越：“帮我连通他……拜托了。”
“……你真的是很固执。”宋钧越又确认了一遍，“你真的确定哦？”
“嗯。”毫不犹豫。
宋钧越尝试用自己的力量连通楚喻的意识，可却受到了不小的阻碍，外面仿佛卷着精神力的龙卷风，仿佛世界末日般的场景就在眼前浮现，可并未对真实世界造成什么损害。
人们只能感受到压抑，却无法真正看见让他们压抑的元凶到底是什么。
然而宋钧越却能看到楚喻那疯狂呼啸着的黑色精神力飓风。
像是要卷走这世间所有异类一样。
“虽然早就想过他会有我们难以估计的力量，但我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到这种程度。”宋钧越对沈敬恒说道，“……虫族就是害怕他，所以才一直躲在暗处。”
“他的父亲在众多世界线一通胡来，把楚喻所有的因果全都搅到了这个世界……换句话来说，他身上背负的因果，足以毁灭这整个宇宙，虫族就是意识到了，才会想来得到他的力量。”
“再等等，我为你开路。”
宋钧越裹挟着沈敬恒脆弱的精神力，找到暴风眼的位置，深呼吸一口气，为自己竖起一道精神力屏障，随后以最快的速度狠狠撞了进去！
一阵剧烈的脑部震荡疼痛后，下坠的感觉突然传遍全身，随后他重重跌落在地，又滚了几个圈。
这是最恐怖的事情，明明他是精神具象体，在楚喻的暴风眼里，居然也受楚喻的力场控制。
沈敬恒也从他的保护屏障中跌落出来，原本只是一簇精神力，却不知怎的，精神力实体居然也咳着血。
他勉强地站起身，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
他轻轻开口唤道：“楚喻……？”
回答他的只是尖锐的破风声。
他不死心，继续说道：“无法原谅我吗？”
楚喻仍旧没有回复，回答他的仍旧是更大更凶残的破风声。
“你责备我可以，不要责备你自己。”沈敬恒轻轻说道。
“你有什么可责备的呢……”楚喻的声音忽然悠悠地从深处传来。
沈敬恒四处张望，却没有发现楚喻的身影。
“我本来就不该存在在这条世界线上不是吗？”楚喻轻轻说道，“我霸占了裴业琛的人生，害得方世彦和顾邵青死了，害得我父亲的灵魂在这个世界彻底消失……还因为你想救我，害了十多万条第三文明的无辜生命，十万多条生命啊……我拿什么偿还？”
【作者有话说：留个悬念，猜猜看沈敬恒到底干了什么？[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