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浅情薄意 九尾叶 2796 汉字|4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9章

  最后方明栈和乐杨都留了下来,三个人围着桌子一起吃饭。乐杨带来的食盒没有浪费,方明栈买的周记小龙虾更是深得简青黎的欢心。

  餐桌上很安静,气氛介于尴尬与融洽之间。简青黎专心致志地嗦龙虾,他不像另外两个人那样举止文雅,塑料手套早就弄破了,手指黏糊糊的,嘴角还沾着红色汤汁。

  乐杨心情沉重,又忐忑不安,他以为简青黎会发难,因为在关于如何知道他的地址、看到他的朋友圈这个问题上,他确实是故意通过含糊的表达,让简青黎误会到方明栈身上。可是简青黎什么都不问,方明栈一来,好像所有的误会都自然解开了,他先前那么失落,这时却显得愉快而安详,这让乐杨感到诧异。

  他们是乐杨见过的最奇怪的一对,他有一种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错觉,虽然找不到线索,但那股被孤立、被排斥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强扭的瓜不甜,乐杨明白,但也要扭下来才知道。

  他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饭,看简青黎喜欢小龙虾,就主动帮他剥虾壳。方明栈瞥了他们一眼,任由乐杨献殷勤。

  餐桌上渐渐堆起小山似的虾壳,汤汁溅得到处都是。简青黎吃饱喝足,意犹未尽地吮了吮手指,显出几分稚气。乐杨偷偷看他,他的嘴唇又亮又红,鼻尖出了一层细汗,一缕碎发垂下来,他甩了甩,试图把它弄到后面,头发却在鬓边贴得更紧了。

  乐杨很想帮他捻起发丝,别到耳后去,甚至从椅子上站起来,打算无礼地试一试,然而简青黎却侧过身子,将脸凑到方明栈跟前。他不言语,方明栈也能会意,用食指撩起他的碎发,轻巧地一勾。

  简青黎笑了,说:“谢谢方总。”

  乐杨憋闷至极,低下头收拾餐桌。

  “给我吧,”方明栈拿起雨伞,下楼去丢垃圾。

  公寓里只剩下简青黎和乐杨,在墙上钟表的嘀嗒声里平静对视。

  简青黎说:“乐杨,今天过后,一切都翻篇了。你不要再说那些喜欢我的屁话,也别白费心力了。”

  乐杨清秀的面孔有些扭曲,他摇头不语,低垂的眼角流露出几分可怜。

  “你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是早就猜出我和方明栈的关系了吗。”

  乐杨激昂地说:“那又怎么样,都是以前的事了。你们现在并没有和好对吧?我哥26了,以后肯定是要结婚的,在英国的时候他约会的也都是女孩。我二姨那么传统,是不可能接受他同性恋的,而我不一样,我已经和家里出柜了。”

  听到他提起杨彤,简青黎神色微变。他一只手背在身后,摸着椅子边缘的尖角,对乐杨淡淡一笑。

  乐杨紧追不舍地问:“如果你们的感情真的那么好,当初为什么会分手?”

  “与你无关。”

  “青黎,你别急着拒绝我。”乐杨语无伦次地向他表白,激动得甚至用上了手势,可惜没说几句话,方明栈就回来了。

  “走吧,我送你回家。”他说。

  乐杨心中不爽,本来要拒绝,转念一想,他若孤零零地走了,岂不是给方明栈制造机会,于是闷闷地点了个头。

  简青黎把他们送到电梯口,倒也没有特别偏爱谁,对待两人都是笑脸。

  雨停了,路面上积了一滩滩水泊,车轮从中碾过,发出滋滋的声音。大雨洗刷过的夜晚格外清透,万物都被擦去灰尘,露出本来面目。路灯更明亮了,橙黄色的一颗,暖暖的,也寂寞。

  对于方明栈若无其事的沉默,乐杨已经习惯了。他和简青黎一样,并不责难自己,相像得令人咬牙切齿。

  “哥,我真的要追简青黎。”

  方明栈姿态松弛,左手搭着车窗,右手扶着方向盘,似有若无地瞟了他一眼。“我劝你不要。”

  “可你们已经是过去式了,今天他也亲口说了他不喜欢你。”乐杨深知自己没什么信誉度,加重语气强调,“真的,这一句我没有骗你。”

  方明栈抽了抽嘴角,眼神并无波动。

  “再说,二姨也不会同意你跟男生在一起吧。”

  “你威胁我?”

  “我没有。”乐杨讷讷地说,把目光转向窗外。

  剩下的路程尽是沉默,方明栈把乐杨送到楼下,车门一关就挂档加速,懒得听乐杨礼貌而虚伪的道谢。

  回到自己的公寓后,他收到简青黎发来的微信:“对不起今天不该骂你。”

  方明栈没有回复,面对“简青黎”,他做不到游刃有余,还是跟Cyan说话的时候更自如。

  “明天去扫墓别忘了。”简青黎又提醒。

  “知道。”

  “明天人多,我不想开车,你来接我一下呗。”

  他们曾是最亲密最熟悉的人,隔着屏幕,冰冷的文字也带着撒娇的痴态。方明栈回复:“八点。”

  他知道简青黎喜欢赖床,故意把时间定这么早,就是为了报复。

  不过这招最终没奏效,因为简青黎半夜就醒了,听着噼里啪啦的雨滴声一直睁眼到天亮。他想起很多逝去的人,比如他外婆,青年守寡,含辛茹苦地把叶香拉扯大,结果女儿未婚先孕,在小县城里人尽皆知,成为笑话,她一怒之下将女儿赶出家门,并且固执地断绝了亲子关系。多年后她病重,叶香带着简青黎回去探望,老人家已神志不清,嘴皮哆嗦着发不出连贯的字句,皱纹里灌满浊泪。叶香抱着母亲失声痛哭,一声声地喊“妈”。老人过世后,她有一次对简青黎说,你外婆心软,最后还是原谅了我。

  其实外婆并没有原谅,简青黎根据她的口型,猜测老人家临终时不断重复的那个字是“滚”,但他将一切都藏在心里,并不去戳破叶香的幻觉。他知道,那些弥留之际尽释前嫌的桥段,往往不是真相,只因活着的人需要它,它才成了真相。

  至于叶香临终前叮嘱的“把我葬在你简叔旁边”又是真是假,就成了简青黎的一道判断题。他宁愿相信这是叶香的心里话,所以满足她的要求,把她安葬在简辰关的坟墓附近。

  每年清明,天气似乎都不怎么友好,今年也不例外。潮湿的阴云在远方浮动,绣花针一般的雨丝密集地洒落,举目四望,世界笼罩在一片暗淡的愁雾中。简青黎靠着阳台栏杆,俯视马路上的行人,他们有的撑着雨伞闲庭信步,有的以手遮眉步履匆匆,一个小学生背著书包穿过斑马线,脖子上的红围巾迎风飞舞。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注】好诗句都叫古人说尽了。

  公寓门外传来叩击声,礼貌地敲了三下。简青黎看了一眼时间,七点五十九,极为准时。

  “你来啦。”他拉开门,对男人微笑。

  因为要去扫墓,方明栈穿了一套黑色的衣服,仅在领口和袖口露出一点衬衫条纹。他身材高大,比例均匀,五官深邃立体,即使是面无表情的站着,也散发出汹涌的荷尔蒙。

  “今天很帅嘛,”简青黎嬉笑着去摸他的胸膛,被方明栈一把抓住手腕。

  “快点换衣服。”

  “急什么,”简青黎拽着他走进房间,吸了吸鼻子,好像闻到一股香气,说:“我还没吃饭呢。”

  方明栈早有预料,默不作声地将打包好的早餐放在桌上。简青黎夸张地惊呼一声,却不敢看他,玩笑地说:“方总又做慈善啊。”

  方明栈不耐烦:“给你十分钟。”

  简青黎慢条斯理地喝豆浆、吃灌汤包,他坐在椅子上,裤腿卷起,露出一截漂亮的脚踝。方明栈在客厅里无所事事地等待,随手翻阅简青黎买的杂志。

  “蕴至县的那块地皮,拿下来没有?”

  “嗯。”

  “下一步干什么?”豆浆已经喝完了,简青黎还不停地吸,纸杯瘪了,发出咕噜咕噜的闷响。

  “收购一家药厂。”方明栈皱眉看他,“别没话找话。”

  “怎么是没话找话,不能和你聊聊天呀。”简青黎抱怨了几句,走回卧室换衣服。

  卧室的门没有关,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从方明栈的位置,能清楚地看到简青黎的背影。他的体型一看就是很少进行户外运动的那种,偏瘦但不羸弱,肌肉薄薄一层,皮肤是象牙色的,泛着柔润的光泽。

  他套上一件深棕色卫衣,脱掉睡裤,换上一条黑色牛仔裤。低头弯腰之时,平时不那么饱满的屁|股竟也挺翘起来,勾出一条诱人的弧线。

  “方明栈,你是不是在偷看我。”简青黎提上裤子,声音轻快。

  方明栈移开视线继续阅读,只当没听见。简青黎回到客厅,从茶几上抓起一颗糖,撕了包装扔进嘴里。

  “吃糖吗?”他朝方明栈龇牙,露出舌尖上的粉色糖果。

  方明栈合上杂志,镇定地站起来,立刻就高出简青黎小半个头。简青黎凑上去吻他,试图撬开他的嘴唇,把甜蜜的东西渡给他。亲了好一会,方明栈始终不松口,简青黎把他胸前的衣服都抓皱了,最后气喘吁吁地退开一步,用委屈的眼神谴责他。

  方明栈垂眸看他一阵,忽然抬手捏住简青黎的下巴,暴躁而激烈地回吻上来。简青黎猝不及防,只感到什么柔软而灵活的东西挤进了唇间,在口腔中凶猛扫荡。

  他抻了抻眼皮,下意识地做吞咽的动作,“咕咚”一声,糖果滑过喉咙掉了下去。一时间胸口好像被堵塞住了,简青黎喘不上气,难受得红了眼眶,那红色从眼角一直蔓延至锁骨。

  方明栈总算放过他,大拇指在他嘴唇上用力一按,说:“你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