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他看到沈疏在哭
心头愈发跳得块，周策隐隐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他在途中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沈疏，都是已拨通但就是无人接。
到了小区的时候，周策站在楼底下去瞧沈疏的家。
那个平日里一片柔和灯光的地方此时黑暗的如同地狱一样。周策有些犹豫不前，他想上前，但又怕看到什么沈疏不愿意让他看的东西。
月色正浓得厉害，周策将视线转向月空，只瞧见乌云遮住了月亮，再细细散去。
一声鸣笛声响起，周策这才回过神，惊觉自己已然在这里站了有些时间了。
他低头，踏入楼道。
电梯迅速也平稳，但周策的心却跳得杂乱。
怕沈疏出了什么事，又怕沈疏什么事都没有。
周策用指尖划过电梯按钮，在他数到十的时候，电梯开了，眼前一片安静。
没有任何事情，平静的如同一汪清水，除了水还是水。
他跨出电梯，并没有直奔沈疏家，而是先去了自己家。
刚才听白应的回答那就是在外面。
如果沈疏知道白应不在家，自己不在家，那他会做什么？会打电话给伊涟讨论康乃馨选什么好吗？还是又站在阳台上看灯火通明的街道？
周策看了眼自家阳台，顿了顿，还是走过去了。不过他走得极轻极慢，生怕惊扰空气。
阳台上没有任何东西，就连油桃也不往阳台去。周策站在阳台上，往那边瞧，只瞧见一道月光照在地面，掀起一段朦胧。
原来，什么也没有发生。
周策轻轻叹气，看向一旁的油桃。
他走过去，抱起油桃，轻声道：“桃哥，你吃了吗？”
你吃饭了吗？最寻常的问候，可他此刻并不知道跟谁说。
油桃只觉得他有病，好好的回家发什么疯，扑棱了两下从周策怀里跳下去。
他才刚吃完饭，才不要被周策玩弄。
优雅走向自己的饭碗里，决定吃个回锅饭。
周策看着油桃之前空空如也的盘子突然多了这么多猫粮，甚至还有鸡胸肉，有些发呆。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猛然回头，来到沈疏门口。周策刚要输密码就看到门没有关紧。
他推开门，就看到沈疏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陷在黑暗之中。
月色照在他身上，将他脸上的情绪照得一清二楚。
是一种悲伤的情绪，极度的悲伤，将周身尽数封闭。
周策好像又回到第一次见沈疏的时候了，那个时候的沈疏冷得像块冰，你一伸手就会将这块冰捂化掉，所以后来根本不敢伸手。
他看到沈疏轻轻眨眼，有什么晶莹的东西从脸上滑过。
是泪。
明晃晃的泪。
沈疏不是一个脆弱的人，相反，他很要强，所以有时候周策根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个人，太过独立会造成自我屏障，别人就很难进入内心，窥探最柔软的一瞬。
之前的周策不是没见过沈疏崩溃，但这一次，没由来的，就是心疼。
心抽着疼，就好像千万只手揪着心脏一般的疼痛。
沈疏手里拿着一张照片，瞧不见人，只知道他的指尖抚着照片里的人。
什么也没有，只是沉默着。
他明明只落了几滴泪，周策却觉得他好似大哭了一场。
啪嗒。
周策打开灯。
画面被光照亮，他有些不适应的眯起眼睛。
就在这个瞬间，他瞧见沈疏状似平常的回过头问自己，“怎么突然回来了。”
周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想问沈疏到底怎么了？可他说不出口，只要他喊沈疏名字就觉得如鲠在喉。
一喊沈疏心就揪着疼。
沈疏总以为自己很聪明，实际上他比谁都笨。笨拙的想要送给所有人细不可闻的关怀，又怕别人不喜欢，于是千方百计的演戏。
就像现在，沈疏眼睛红得要命，可他就是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周策其实不想要沈疏这样，他可以再外界伪装得坚强而倔强，甚至可以冷酷无情。但一个人装久了总会累的，他会情绪崩塌，更会压抑着。
他可以接受沈疏大哭一场，或是找一个错处去骂周策。
没有，沈疏一次重话都没有跟他说过。
甚至是吵架，都没有攻击过周策。
周策张了张嘴，还是说不出来，他走过去猛地将沈疏抱紧。
紧得类似禁锢。
沈疏并不知道周策这是怎么了，他只知道周策莫名其妙的回来，又莫名其妙的抱了自己。
手上的照片掉落在沙发上，继而落在腿边，周策只需撇上一眼就能看到，他知道了，那是沈疏的父亲，亲生父亲。
上次自己的一次无心让沈疏记在了心里。
“阿疏，你冬至想吃汤圆还是饺子啊？”周策哑着声音去问。
沈疏有些发蒙，他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想了一会儿，才道：“都想吃。”
抬手微微推开周策，沈疏让周策松开一点自己。
他不明白周策为什么情绪突然这么饱满。
“你爸不给你饭吃啊？”沈疏道。
他想了半天也只想到这一件事才会让周策难受。
但周策并没有被他逗笑，他抬手揉了揉沈疏脑袋。
手从脑袋再到眉毛，最后来到了眼睛。
那双红通通的眼睛变得那么楚楚可怜，那么无辜和受伤。
周策的拇指放在沈疏眼尾处，将还没有完全干透的泪水擦掉。
他说：“对啊，突然想吃你做的饭了。”
沈疏这才知道周策为什么会这样，他莞尔一笑，扯过周策的手。
奋力眨了几下眼，他不想在周策面前哭。
可他失败了，因为一张口就带着些许颤抖。
沈疏站起来就要往厨房走，“想吃什么？”
刚说完就见周策拽住自己的手不愿意放开。
他低垂眼眸的睫毛颤了又颤，好不容易才像是鼓起勇气一样，抬起头与沈疏对视。
“没什么想吃的，陪我聊会儿吧。”周策说。
他说的轻，像在寻问沈疏的意见。
沈疏知道如果自己说不，周策一定不会再次提起今天的事。可刚才周策给自己擦泪的动作是那样炙热和滚烫，把他的心灼烧成灰烬。
那一刻，他才明白，其实时也命也，不要在意俗世的目光，也不必考虑往后。
周策以前就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沈疏还觉得他不上进。
可现在，沈疏明白了，有时候人糊涂一点没什么坏处，可以活得更加轻松自在或者是没心没肺。
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后，周策就顺着沈疏的腿躺下，他轻轻闭上眼，等着沈疏问他。
他知道沈疏想说什么，沈疏知道周策想问什么。
为什么哭？为什么要等人都走了才哭，为什么不开灯？为什么……不能当着周策的面哭……
太多为什么，周策此刻脑子就像即将要爆炸一样。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许久。最终还是沈疏败下阵来。
他轻声说：“我爸的忌日要到了。”
周策虽然早就有准备，可当沈疏亲口说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颤了。
慢慢睁开眼，在周策这个角度瞧不太清楚沈疏的情绪，只觉得他说话语气轻轻淡淡的，生怕多放了点情绪就会崩溃大哭。
指尖触到沈疏喉结，周策轻轻触着。微凉的指尖在滚烫的皮肤上触碰，却被烫伤一般移开了手。
“嗯。”周策回他，等了一会儿复而问：“需要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他吗？”
闻言，沈疏低下头，与周策对视。
周策眉目柔和，透露着对沈疏的疼惜。
沈疏笑了笑，捏捏周策的脸，“不用苦大仇深的样子，又不是死了亲人。”
曾几何时，他也学会了周策的样子，开始逗别人笑，不再冷冰冰的看着别人了。
周策撇撇嘴，甩开沈疏的手，他抬手去捏沈疏的脸。
“我在问你呢沈总。”
一方面周策想让气氛轻松一点，另一方面周策并不想岔开话题。
他想和沈疏光明正大的祭拜他的父亲，想参与进去沈疏的生活，而不是能拥有沈疏的所有，却不能得到他的世界。
沈疏沉默了一会儿，说：“如果你想的话我就带你去。”
“我想。”周策迅速说。
说的很快，让沈疏差点来不及反应。
周策也看出了沈疏的发愣，然后两个人笑开。
沈疏说：“行，我带你看。”
说着就要把周策捏着自己脸的手拿开，他才不想被扯一个印子，丑死了。
不过周策没给他这个机会，不给捏脸，改撩下巴。
他将沈疏下巴挠了个遍，直到沈疏眼里开始露出些许不满后才收手。
坐直身体，周策抱住沈疏的腰，蹭着沈疏的颈窝。
轻声问他，“为什么哭？”
沈疏的动作一怔，继而恢复。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扭过头，“没什么。”
“说实话。”周策将他的头掰回来，然后等着沈疏回答。沈疏天生倔的要命，什么也不肯说。周策的视线移至某处，他说：“再不说我就亲你了。”
沈疏这才轻启薄唇，道：“想我爸了。”
他瞧见周策的唇轻轻抿了下，又看到他的眼神深了又深，带着沈疏看不懂的情绪。
沈疏向来不喜欢追究这些事，可这一次他特别想知道周策是怎么想的。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没用，很弱不禁风。
可是他等着很久都没有等到周策说话。
许久过后，周策抬手，轻柔的揉了揉自己发顶，然后将手转向耳垂处。
指腹摩擦发出的温热让沈疏的脖子都透着红。
周策慢慢的，轻柔的，摩挲着沈疏耳垂。
沈疏听见周策说：“我知道。”
他说他知道。
在这个黑夜之中的角落，他知道有位少年在思念一个人，那个人对他很重要，对他影响很大，对他很好，但就是永远没办法睁开眼抚摸一下沉疏的头。
沈疏头发很软，叔叔，我替你摸过了。所以以后，他交给我来照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