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刀(1 / 1)

来路不明的弟子不要乱捡 Dilemma 298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48章 一刀

  额头上有温热的触感,鼻腔中有股熟悉的味道,陆饮溪半梦半醒着,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他呢喃着,努力睁开眼,原本以为是孤独感作祟,他又梦见父母了,却并不是。

  男人抱着他,盘腿坐在床上,手扣着他的肩膀,很紧,能感觉到对方细微的颤抖,他不停晃着身子,将他额头上的热毛巾拿起又放下,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

  对方身上很凉,能感觉到这个,是因为他的手下意识地捏着那人的衣服下摆,有一下没一下地接触着对方的肌肤。

  眼睛因为长时间保持睁开的缘故泛涩,视野再一次被模糊,背景由现代化的白墙变成了古色古香的木质结构,眼前人的面容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仅是眨眼的一瞬,陆饮溪便露出了嫌恶的表情来:“放开。”

  开口以后,他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哑了个彻底,说出来的两个字甚至听不清楚,像拳头落在棉花上,软弱而无力。

  陈璞瑜依旧小幅度地晃着他,像是母亲抱着襁褓中的婴儿一般:“嘘——不说话啊,乖,师尊生病了,发热很厉害。”

  “……我就是烧死了也不关你的事。”

  那吻来得莫名其妙,陆饮溪甚至没反应过来,嘴巴上就已经湿了:“不要这么说,师尊,我舍不得你死的。”

  陈璞瑜一手托着他的后脑勺,一手将他缓缓从身上放下来,一移动,陆饮溪便感受到了那种噬骨的痛感,仿佛全身上下没一块骨头是完好的,别说是起来了,连挪一挪手指都觉得困难。

  他脑子开始放空,直到陈璞瑜下了床走开,才逐渐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于什么世界,咬着牙调息运气,经脉倒是没有任何阻隔。

  就是空了。

  要形容那种感觉很奇怪,从前他总觉得自己是个瓶子,但是个比较怪的那种,无论他怎么汲取里面的水,都是源源不断的。

  所以当瓶子里的水忽然没了的时候,他猛然有了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自己存活的资本被人轻易剥夺了。

  有人会救他,肖默会,景弘深会,那个臭和尚说不定也会。

  但他若是无力自保,那救或是不救,都没有意义了。

  陈璞瑜将他扶了起来,把床头的枕头拍软,看向他,脸色突然张皇了起来。

  “哎呀,师尊,怎么了,怎么一下子这副面如死灰的样子。”

  陈璞瑜假惺惺地坐在床沿上,抚摸着他的脸颊。

  凉丝丝的,很舒服,他无法抗拒地歪着脑袋,一点点蹭着陈璞瑜的掌心。

  陈璞瑜笑了,拿食指刮刮他的下巴,又去捏陆饮溪那被他咬得满是齿痕的耳垂。

  “对嘛,不要抗拒,真可爱,师尊,真可爱。”

  言罢,他便去拿了放在一旁的药汤,药汤泛着浑浊的棕黑色,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伴随着勺子的搅动,卷起不知名的沉淀物来。

  陆饮溪想呕吐,却吐不出来,任由着陈璞瑜摆弄着他,那一勺药汤被喂了过来。

  他能做的抵抗,只是不开口而已。

  “喝掉,听话,喝掉,就会好起来了,”陈璞瑜吹着药汤,笑眯眯地看着他,“我不会害师尊的。”

  他的话似乎带着蛊惑的作用,绕是陆饮溪再拒绝,他的嘴巴也不受控制地张了开来,苦涩的药水被一口接着一口地灌进嘴巴里去,陆饮溪最终还是没忍住,两行清泪挂在了脸上,鼻尖都变得通红。

  “怎么哭了,太苦了么?我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甜酒酿。”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师尊还看不出来吗?”陈璞瑜歪着脑袋,凑到陆饮溪身边,大狗狗似的挠他的颈窝,一口咬在对方的锁骨上,落下清晰的齿痕,“我想照顾师尊啊。”

  “放我走。”

  “不好。”

  陈璞瑜收拾了盛药的碗,又去一旁拿来了温热的甜酒酿,甜香味一下子盈满了整间房,仅是一口下去,陆饮溪的脸就开始泛起粉来,“你逃走的时候,我就觉得很懊恼了,怎么能让你逃走呢,我辛辛苦苦养了这么久的小宠物,怎么就能让你逃走呢。”

  男人开始慢慢厌倦了拿勺子一口一口喂人的感觉,换成拿嘴渡,结果每一口都喂得越发缓慢,每一次他都要逼着陆饮溪与他缠吻,舔舐着对方的上颚,吮吸着对方的口涎,最后咬住那略厚的下嘴唇,拉扯出去,发出“啵”的一声。

  “结果呢,或许让你出逃一次也是正确的,壳子没变,内里——啧啧。”

  陈璞瑜舔了舔嘴唇,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来,那双眼已经没了当初陆饮溪初遇见他时那般无神,他盯着他看,仿若能看见他的灵魂,“多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陆饮溪觉得难受,他想尖叫,想抓狂,想现在就把眼前这男人千刀万剐,可现实是他连起身都困难,别说是揍人了。

  甜酒酿里那点酒味原本并不会给他过多影响,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意识模糊,高热不退,陈璞瑜起身的时候,他竟是条件反射般地抓住了对方的手。

  “嘘,睡一觉,睡醒了,就好了。”

  “我要……死了。”

  “别说傻话,你不会死的,”陈璞瑜又补了一句,“师尊不会死的,我不会让师尊死的。”

  仅是一刹那的安心,让陆饮溪再一次跌落到梦境里去。

  梦里的少年依旧没有脸,他抓着他的手,十指紧扣。

  “小陆不会死的,我不会让小陆死的。”

  彼时陆饮溪睡在病床上,耳边是再熟悉不过的仪器声,鼻腔里是难闻的消毒水味。

  他看向他们紧握的双手,自己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手臂上全是针孔留下的淤青。

  他嘶哑地开口问道:

  “为什么。”

  “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恨你的人。”

  “为什么。”

  “因为你逼我活下来,”少年擦着他眼角的眼泪,湿润的手指贴上自己的嘴唇,品尝着咸味,“我想和你分享,活着的痛苦。”

  陈璞瑜看着睡觉极其不安稳的陆饮溪,笑了笑,替他掖好了被子,熄了灯火,走了出去。

  门口有人等候着,见他出来,有些惊讶地失语,待他走远了,才匆忙追上:“璞瑜,你的腿……”

  男人浑身震颤,浑浊的眼中似乎恢复了一丝清明,陈璞瑜悠悠转身,只是一眼,男人便再没了刚才那般大动静,而是安静地呆在了原地。

  “怎么了,父亲?”

  陈璞瑜看向自己的“父亲”,陈永望,语气里丝毫没有半点尊敬的意味。

  陈永望漠然地回答着:“魔界大长老求见,说是已经找到了小魔王。”

  “哦?”陈璞瑜饶有兴致地鼓掌,称赞着大长老的效率,“这都能被找到,不错,在哪儿寻得的?”

  “人没走远,一直在地牢里面绕圈。”

  “哈哈,想来也是。”

  陈璞瑜讥笑着,挥挥手,“大长老不见,让小魔王来见我。”

  大长老事儿太多,万一认出他来,定会抓他回去处理魔界的那些繁文缛节,想当初他出逃魔界,全是因为这点,明明都是魔物,非得搞点秩序出来,有时候他都怀疑大长老是人界派来烦他的卧底,所以能不见就不见。

  至于那小魔王,是他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儿子不说,这假儿子居然还要和老子抢伴侣,今个儿老子精力恢复了,不打得他叫爹绝不罢休。

  陈璞瑜想起小魔王和他在地牢里对上时的那股蛮劲儿,忍不住做了两个准备动作。

  太久没站着打架过了,都快忘记站着打架是种什么感觉了。

  陈永望很快就把肖默带了过来,少年被大长老独有的术法镇压着,双手不得分开,紧缚在胸前。

  “你退下吧,我和我儿好好说两句话。”

  陈永望无声地退进了黑暗之中。

  肖默冷漠地扫了眼陈璞瑜,大长老找到他以后痛骂了他没有出息,并让他与此人里应外合,应该并不知这人真身是大魔王。

  所以这锁是个障眼法,大长老叮嘱了他,若是情况有变,便杀了这个人,夺取他的地位便可。

  他兀自打算着,思量着此人到底有何用处,现在还能站起来,之前可是个残疾的。

  但他也在寻找师尊,现在他两眼一抹黑不知从何处寻起,这人倒是还可以利用。

  谁知陈璞瑜贱兮兮地就开口了:“你师尊,尝起来味道不错。”

  男人发出张狂的笑声来,谁知下一秒,少年那张漠然的脸便出现在了他面前:“去死吧。”

  陈璞瑜陡然后退,没了轮椅,他显然没有肖默那么灵活,少年看出了他的破绽,手中长剑朝他直劈而下。

  劈也不劈别处,就劈他胯下二两肉。

  “我的好大儿,何必呢?”

  肖默这一剑劈了个空,刚才分明在他眼前的陈璞瑜犹如雾一般消散不见了,声音自他身后房梁上传来。

  他转身,看见陈璞瑜一点点从房梁上面长了出来。

  “看样子,你师尊也没白教你,身为魔物,伏魔这一手,你是学了个透。”

  “我师尊,才不管我是不是魔物。”

  肖默说着,脚往后一踩,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冲到了陈璞瑜面前,陈璞瑜也不动,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直到长剑刺穿他的大腿,差一点命根子没了。

  “哎?”

  “你在看什么,好恶心。”

  肖默翻了个白眼,毫不犹豫地拔出了长剑,剑柄上的宝珠放出异彩,疯狂吸食着陈璞瑜喷涌而出的血液。

  可等他下一剑再下去的时候,陈璞瑜又消失不见了。

  化成黑泥的陈璞瑜躲进了房梁缝隙内,百思不得其解。

  就如同他的胞弟拥有一双“佛眼”,他也生来一双“魔眼”,能操控人心智,任由他摆布。

  怎么到了肖默身上就不灵验了?

  难不成他真的是自己儿子?

  他浑身浴血地走进房屋内,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床前,双腿再一次没了知觉。

  “师尊,师尊,救命,救命……”

  陆饮溪被求救声吵醒,看着形容枯槁的陈璞瑜。

  他看着男人腿上的箭伤,猜着到底是谁给了这王八蛋一刀。

  这一刀怎么这么不准,怎么不把他唧唧剁下来凉拌,害他又要受苦?

  作者有话说:

  肖默不是你的好大儿,是你的另一部分,哈哈哈哈

  你的另另一部分和另另另一部分都在来砍你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