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满是快意,摧毁一群人的意志,在他看来,比征战沙场更加快意。
“你们都将死去,要怪,就怪你们本就是一群蝼蚁。”
丁七两的九屠散发出浓烈的红光,帝风烈却看都未看一眼。
丁七两也知道,这场战斗结束了,掌柜或许已经失去了意识,活不了多久,而自己面对帝星将,纵然对方身受重伤,却也绝对没有半分生机。
万事休矣。
狂暴的气流再次汇聚到帝风烈的右拳上,他已经迫不及待的要砸毁这个地方。
依米看着生死不知的宸回,看着丁七两坚实的背影,她忽然很想一个人,想着一个她一直在想的人。
“秀姐姐,能遇到你和丁大哥还有宸回哥哥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
依米笑了,笑的很好看,只是眼中还是有着无法掩盖的遗憾。
“没想到我也能穿到那么好看的衣服,住在那么舒适的大房子里,还能吃到那么好吃的食物。还有还有,风展哥没有骗我,天空真的好大好大啊。”
依米回顾着那日短暂的幸福。钟云秀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水雾。
“只是可惜,以后再也见不到了。秀姐姐,丁大哥应该是喜欢你的哦。”
丁七两的身体抖了一下,但没有回头,而是紧紧的盯着半空中的帝风烈。
“如果喜欢,就要说出来,其实我没有遗憾了,我见到了风展哥说的天空,认识了你们,我觉得这样就该够了。”
两行泪水划过依米的脸庞,在黑暗里无声的滴落。
“只是没有亲口对风展哥说我喜欢他,真的……好可惜啊……”
石洞里的所有人慢慢的走了出来。
数千人的脚步声密密麻麻的响起,帝风烈很疑惑,这群人忽然走出来,是已经放弃了么?
这些脚步声丁七两和钟云秀听过了很多次,只是今天的显得比较匆忙。
原本只有丁七两钟云秀还有依米的山道上,忽然涌现出了无数的人,他们有的人身体不便,就从石洞里探出头。有的人瘫坐在山道上,每个人都像等着大雨降临冲走干旱的农民。
帝风烈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情,这些人全部抬头看着天空,神情中满是渴求。
然后他看见了光,如果不是天帝意志,他该是会感觉到很刺眼。就如同那些山道上流着眼泪的人们一样。
夕雨来了。
浓稠的黑暗里忽然有了一丝光,如同雨丝一样细弱,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慢慢的,天坑城在昏暗中显现出了它的轮廓。
钟云秀看着所有人的神情里都是不甘。所有人都在珍惜时间看着最后的一丝光明。
依米也抬起头,紧紧的盯着那些光,泪眼模糊里,她最终没有等到那个期待的身影。可她不恨。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夕雨了吧。
其实风展哥没有赶到也好,依米这么想着,便觉得不那么难受了。
帝风烈不懂,他们就将死去,死在自己的拳头之下,也许连尸首都不会完整,更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死。、
可为何这群人的神情里,有渴求,有不甘,有遗憾,却唯独没有恐惧?
他的确不明白。
数千人抬头,努力的记着光明的样子,记着生命中最后一次夕雨降临,他们没有一个人看帝风烈一眼。
他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年,这个期间,曾经也有过些希望,有些希望至今仍在。有些希望,在年月中变成了黑暗的养料。
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努力的活着。他们活着,并非是畏惧死亡。而是因为他们相信某一天,可以离开这个世界最黑暗的地方。
为了这个目标,他们等着帝国的救援,却在这个期间,十数万人死得只剩几千人。
活着的人也都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在最黑暗的地底,面对着一潭死水,面对着只有一坑之地却还是无法看到光明的天空,他们依然选择活着。他们当然不惧怕死亡,在这样的地方生活过三十年,就会明白,死亡根本不是生命中经历的最绝望的时刻。
他们没有死的原因只有一个——不甘心。
为了离开这里,三十年没有间断,由上往下再由下往上的开凿着,一斧一凿他们远离光明又一斧一凿的开始接近光明。
为了这个希望,那个叫风展的孩子,从十二岁时开始便开始奔波在世界各处,不惜堕落为贼,甚至遭受帝国的追杀,生死不知。
为了这个希望,这名叫做掌柜的年轻人,舍弃了自己一生中最精彩的一剑选择了保护这里的所有人,或许已经殒命在这漆黑的地底。
为了这个希望,以依米为首的孩子们每天全部时间都用在了开垦石壁上,他们一斧一凿,数十个孩子硬是在诺大的天坑城里开凿出了九层石洞。
为了这个希望,那些生不如死的人们每天都努力活着,或者与疾病或者与孤独做斗争。
都已经这样了,每个人都在为离开这里承受着痛苦与失落,承受着三十年间十几万的生离死别,就是想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天底下最黑暗的城市。
可是都已经这样,却最终还是失败了。他们哪里还顾得着死亡的恐惧?
他们不甘心呐!
今天的夕雨仿佛格外漫长,又格外的寂静,往常这个时候会有孩子们的欢笑声,以及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声。
今天什么也没有。
在光明最盛的那一刻,帝风烈准备动手毁去这里时,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我其实……没有怜悯他们……”
丁七两和钟云秀都惊喜的望着石壁一处,帝风烈满脸惊骇,这个年轻人居然还没死!
“这个世界……是不公平的……”
“有的人……生下来不久父母就死在了强盗的手中……”
“又或者……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如父亲一般的师傅……却最终也离你而去……”
宸回的声音无比的虚弱,又带着几分凄然。
“曾经有人告诉我,江湖便是在不可避免的死亡到来前……生不如死的活着。”
“我不同意……不同意这句话,人活着……不该是为了等待死亡……而是等待那些生命中美好的事。”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宸回努力的克制着,却是咳出许多血。
“将军,你生在权贵之家,视他们如蝼蚁,可你知否,蝼蚁……”
“也有被光明照耀的权利。”
“他们在这里生不如死的等着光明来临……等了三十年啊。”
“他们又哪里需要怜悯,我只是很想帮他们……”
“因为这是……这个国家……欠他们的!”
宸回涣散的目光慢慢的回复神采,他此刻经脉尽碎,连身体都无法操控,可却奇迹般的,慢慢的将深陷进岩壁里的身体挣脱出来。
至始至终,他的手中都握着那把剑,从未松开。
“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