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什么关系
微博 ID 都是编的哈!
宁织本想连夜剪视频的,但刚摸到电脑就被江忏抱走了,压在墙上亲。他的背撞到了卧室的照明开关,嗒的一声,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宁织搂着江忏的脖子,像藤蔓缠住一棵棕树,有些羞怯地与他接吻,灯光晕在微微泛红的面颊上。
没有太多话可说,也不必说,他们抱在一起,汲汲地吮吻,互相抚摸和挤压,最后共同陷进被褥里,任由欲望的火焰燎遍全身。
第二天,宁织睡到中午才醒,他起床的时候江忏已经走了,赶着去处理什么家族事务,具体内容他记不清,印象里江忏对他耳语了好几句,能想起来的只有一句 “爱你”。
不是正式的 “我爱你”,语气很自然,类似电视剧里丈夫吻别妻子去上班时,脱口而出的口头禅。
宁织把笔记本电脑拿到床上,导入摄影机里的素材,一边喝咖啡一边剪辑。说实话,清醒过来再回忆,那一句 “爱你” 似乎也不是真实的。
vlog 的剪辑面临着巨大的困难。
宁织昨天录了几个小时,但能用的素材并不多,中途有段时间他玩得太开心了,忘记了摄像头藏在手表里,因此只拍到了一些晃来晃去的草坪和水泥地。坐摩天轮的时候,镜头倒是捕捉到了天幕下璀璨的夜景,但背景音又充斥着暧昧的接吻声。至于跳楼机和过山车那段,宁织全程二倍速观看,仰拍的角度本就显得诡异,屏幕里的人还紧紧地闭着眼睛,眉毛鼻子皱在一起,简直是…… 太丑了。
宁织真想销毁这些黑历史般的录像,为了帮助江忏,忍了。
丑就丑吧,有几个人坐跳楼机的时候能如沐春风呢?
克服了心理障碍的宁织最终剪出一个三分多钟的视频,配上轻快的音乐发到了微博上,命名为 “鹭江市奇彩世界主题公园一日游”。
十分钟后,这支 vlog 的转发数达到了一百二,评论区也比他前几条微博热闹得多。宁织的两万粉丝可不是买的,基本都是艺术和展览爱好者,经常和他在评论、私信中聊天,看到宁织竟然去刚出过流血事件的奇彩世界玩,粉丝们非常担心,还以为他不知道前些天闹得沸沸扬扬的跳楼机事件,积极地在评论区科普。宁织耐心地回复着,先向他们表示感谢,说自己知道这个事情,又说奇彩世界其实很安全,他把所有的危险项目都玩了一遍,毫发无损。
大家这才放松下来,围绕着奇彩世界展开了各式各样的讨论。有人还是不敢去,被之前的事故吓出了心理阴影,有人跃跃欲试,打算体验水上项目,还有一个不知哪跑出来的家伙,阴阳怪气地说,收钱了吧?
宁织没理他,吃过午饭再看,他那条视频竟然被鹭江市一个颇具分量的媒体转发了,而且给出了具有正面倾向的评价。
粉丝们调侃他 “要火了”,宁织发了个捂脸笑的表情。
一个叫作 “减肥有什么用” 的 ID 是宁织的铁粉,八卦地问他是不是一个人去游乐场的,宁织没多想,回了个“不是”。
评论区就此炸锅,粉丝们强烈呼吁他披露细节,问的最多的是:“女朋友吗?”
宁织有不少女粉,私信里时不时就会收到求爱或表白的消息,因此大家对这方面比较好奇,也比较敏感。他说不是,有些人信了,有些不信,还有些一直认为宁织是 gay 的网友们发问:“那就是男朋友咯?”
这是一道难题。
宁织想了想,选择了无视。
然后事情的发展就乱了套,粉丝们仿佛福尔摩斯附身,个个都成了大侦探:
@我想喝茶颜悦色:你们看 0:40 处的那只手!是不是握着葡萄大大的手腕!
快点滚去学习等人共 39 条回复。
@下辈子当天鹅:那是男人的手吧,是吧是吧!所以葡萄这是在向我们出柜?!
混吃等死星人等人共 45 条回复。
@色拉叙马霍斯的胜利:我来分析一下,葡萄的 vlog 是今天中午十二点发的,可视频里的景象明显是晚上,也就是说,他是昨天晚上,或者更早的时候去的奇彩世界。但是!我刚去看了奇彩世界的官方公告,他们今天才正式开园!所以,是谁带葡萄进去的呢?
我爱雷诺阿等人共 37 条回复。
@苏格拉底不请自来:楼上说得对啊!真相昭然若揭!
@笑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苏格拉底竟然赞同色拉叙马霍斯,哈哈哈哈哈 [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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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织悲愤地退出微博,给江忏去了个信:“鹭江晚报转发了我的视频,是你们打点吗?”
江忏:“稍等,我问一下。”
宁织:“别问了,我想删视频。”
宁织:“我粉丝太厉害了,他们马上就要扒出我俩的关系了![流泪]”
江忏:“我们是什么关系?”
宁织:“…… 说正事。”
江忏:“不用删,删了不是欲盖弥彰吗。”
宁织:“不行,跳楼机事故的风头刚过,某瓣上还有人在扒你呢,这个时候一定要低调,没必要对全网出柜。”
江忏:“那你粉丝怎么办?”
宁织:“放心,他们都是好人。”
江忏:“谢谢你。”
宁织:“不客气 [龇牙]”
江忏:“也许我们应该找个时间讨论一下我们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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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吧,” 宁织很轻地嘀咕了一声,没有回复江忏,麻利地进入微博,删除了视频,然后转发了一条某新锐画家的展览宣传文案。
再看评论区,热评第一是 “哈哈哈哈哈”,第二是 “懂的都懂”,第三是 “保护我方葡萄”。
宁织觉得这是他网上冲浪十几年以来遭遇的最大危机,好险,没给江忏带来更多的麻烦。
那么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经江忏提醒,宁织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这让他很烦恼,因为他喜欢事情是清清楚楚、泾渭分明的,学生时代,谁是他的朋友谁是他的敌人,根本不用费心去观察,他的态度说明一切。宁织觉得,炮友就是炮友,如果一段关系在最初被定了性,就像给了真空中的小球一个动量,让它沿着既定的轨迹发展下去会更好。
但他也承认,脱轨的后果吸引着他。
此后两天,江忏失去音信,好像把这事忘了,宁织照常上班下班,每天回家陪郑秋代吃饭,聊聊往事。
郑秋代的情况还是那样,精神不济,思维迟钝,只有说起年轻时和宁冉章约会的趣事,才稍微开心一点。比如他们第一次见面,宁冉章穿了一件皮夹克,衣服是新的,人却畏畏缩缩,像是被郑秋代的美丽吓到了,不停地喝水,也不会找话题,一冷场就紧张,双手绞在一起,汗如雨下。
这些细节宁织从不知道,在他的记忆里,宁冉章沉默老实,但还算稳重,没想到竟出过这种糗。
“还有什么?” 他很感兴趣地问。
“好多……” 郑秋代呢喃着,目光渐渐放空,却不再开口了。
宁织看着她,感到一阵惊恐,一阵悲哀,还有一种强烈的,如海浪一般在心间澎湃的情感,他也沉默下来。
第二天是周六,宁织不能休息,早早赶到多乐美术馆查看施工进度,装修公司很专业,隔断已经做好了,基本照明和洗墙照明也大多就位,只是预留的作品位置需要进行小幅度的调整。宁织拿着图纸和包工头协商细节,正说着,手机响了,来电显示一个陌生号码。
又是广告推销吧,他随手接起来,冷淡地 “喂” 了一声。
那头说:“宁织吗?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江启平。”
有没有这么狗血啊…… 赶去汐园的路上,宁织的心情格外复杂。
出租车停在一块 “私人住宅” 的指示牌旁边,宁织下了车,朝着远处的白色城堡走去。
这是他第二次来这栋半山别墅,迎接他的人还是那个精神矍铄的老管家,笑眯眯的,眼神很慈祥。
宁织心里有鬼,不敢与管家对视,盯着鞋尖问:“刘叔叔,你知道江先生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吗?”
“不清楚,先生没和我说。”
“好吧。” 宁织穿过草坪,掠过玫瑰,进门之前暗中给自己鼓劲: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江启平真要给他开支票,他就先拿着,回头再还给江忏。
“江先生,您找我?”
明亮的客厅里,白色婚纱照熠熠发光。江启平正在泡茶,冲宁织招了招手:“小宁来了啊,坐。”
再次见面,宁织对这个男人的敬畏之情丝毫不减。江启平给他斟了杯茶,宁织忐忑不安地端起来,抿了一口,问:“江先生,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年轻人,” 江启平笑了笑,“就是沉不住气。”
宁织脸红了,心中又有些不忿,真要比谁先沉不住气的话,他可不觉得自己会输。
江启平和他拉家常,问他的工作情况,家人是不是都好,外婆和母亲身体如何。宁织一开始还记得要表现得强硬些,可是江启平的态度很和蔼,聊着聊着,他的敌意不知不觉就打消了。
中途手机响过几次,宁织不想失礼,看也不看地挂断了。
“这么说,郑老师真的患上抑郁症了?”
“嗯,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她不配合治疗,我想让她换个环境生活……” 宁织倒豆子似的说着,突然话音一顿,难以置信地愣住了——他竟然在向江启平倾诉。
那丝突然浮现的戒备没有逃过江启平的眼睛,他在江忏脸上也看到过这种表情。
会客厅里沉默了几秒,江启平问:“小宁,你是不是讨厌我?”
宁织讷讷地:“没有。” 正相反,他刚才完全迷失了,沉浸在江启平创造出的氛围里,这个男人有种不动声色掌控一切的魔力,宁织在江忏身上也见识过。这种能力难道是家传的吗?
“叔叔,我不讨厌您,” 宁织说,“我只是有点困惑,不知道您的意图。”
“没什么意图,” 江启平摇头,鬓角的发丝隐隐泛白,他说:“我只是想多了解了解你。”
“为什么?”
江启平愣了一下,其实他心里有答案,但那答案埋得很深,此刻正一点一点往上浮。
会客厅的房门突然敲响,管家探身进来,汇报道:“先生,少爷过来了。”
江启平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宁织一阵紧张,趁机觑了眼手机——之前按掉的竟然是江忏的电话。
“江瑞成马上要来闹了,你做好准备,我已经通知大姑了——宁织?” 江忏停在门口,“你怎么在这?”
宁织连忙答:“江先生叫我来的。”
江忏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像只护食的狮子,三两步窜过来,警惕地盯着父亲:“你想干什么?”
江启平扫了他一眼,慢慢收拾桌上的茶具:“我请宁织来喝茶,你有意见?”
“我知道你的打算,” 江忏猛地将右手拍在茶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别做无用功了。”
宁织有点晕了,拽着江忏的袖子,小声且快速地说:“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是在聊天!”
江启平微微一笑:“听到没?皇上不急太监急。”
“叔叔!” 宁织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你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江先生?” 管家匆匆折返,表情严肃,“又有客人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