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容我发个烧(1 / 1)

徒弟他他他又OOC了 咸鱼仔仔 3724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41章 容我发个烧

  早间雾气弥漫,未央长夜又给外面的雪铺厚了一层,楼下的租客已经开始打赌这雪要何时停了。

  叶无尘在床上躺到日上三竿,一直在回忆梦中的事情,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两个系统已经离开,那就与它们无关,可这梦又那么真实,总不能是有人给他施了天天做噩梦的诅咒吧?

  就算是琅栾跟他也没这么大仇啊。

  这些梦并不连贯,但随便回忆一下,竟然能回忆起细节,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想得脑子都要破了,最终只能得出一个解释——可能是他刚回来时对墨允太害怕了,导致他造成了阴影。

  叶无尘从床上爬起来,随便打理了一下就披了件厚重的狐裘披风出去了,他看了眼底下无聊到组团唠嗑的人敲响了墨允的房门。

  墨允的门根本没关,还留了条缝,叶无尘一敲这门就开了,他疑惑地跨进屋内,看到了床上躺着的那个称得上是奄奄一息的少年。

  他侧躺在床上,把自己裹得严实,听到开门声后睁开一双带着水汽的眼睛,扯开一个虚弱的笑。

  “师尊,早啊……”

  叶无尘脚步微顿,瞄了眼房内早已熄灭的暖炉,觉得事情不简单。

  他走到床前探了探少年的额头,烫得惊人,墨允迷迷糊糊地蹭了蹭他的手背,感觉到那手似乎要逃开,于是伸手抱了回来。

  叶无尘:“……”

  世外桃源里存有很多丹药,但应对这些风寒小感的药却没有,毕竟没有哪个修士会得这么低级的病。

  他将手抽出来,拍了拍墨允的头,“等着。”

  叶无尘将暖炉的火重新升起,又在屋内点了个清神香,转身关好门窗后就下楼找了客栈的胖老板。

  老板长的福气,本就满身膘肉,如今穿上厚实的棉服更显臃肿,此时正挤在小小的前台,噼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哎呀呀……又亏了。”他摸了摸翘起来的八字胡,又扶了扶脑袋上的忠靖冠,连声叹气,下巴积攒的肥肉也因他摇头的动作轻微抖动。

  叶无尘用手指叩击桌面,老板抬起头,方才的满面愁容又换成笑脸相迎,“怎么了?可是对房间有所不满?”

  “不,我是来问问有没有风寒的药。”

  “有啊有啊,等等啊,我去给你拿。”

  胖老板转身从身后的一排格子中找出几袋用牛皮纸包裹的药,递给叶无尘之后又走出那窄小的掌柜台,打开了后厨的门。

  “公子跟我来,这里面有熬药的地方。”

  “谢谢啊。”

  后厨的几个厨子正为客人点的菜忙碌着,一进去就有爆炒的香气扑鼻,胖老板和蔼的对那几个向他打招呼的人点头,带着叶无尘来到土灶那边搭的小药炉旁边。

  他找了个矮脚凳,吹了吹上面的灰,摆到叶无尘脚边,笑得满脸褶子:“公子会熬药吧?不会的话我找个人来帮你。”

  叶无尘沉默片刻,“应该会。”

  “好勒,那我先去外头。”

  “等等。”叶无尘找出一袋碎银递给胖老板。

  胖老板连忙摆手摇头:“不收钱,这药不收钱。”

  “为何不收钱?我拿了你的药,这钱是你应得的。”

  胖老板见他没有收回钱的意思,急得跺脚,“公子拿去吧!真不收钱!这药是送的!”

  他这话说的有些大声,后厨的许多人都侧目而望,离得近的那个厨子正在翻炒锅中的菜肴,他扭头看了眼叶无尘,嘿嘿一笑:“公子还是将这收回去吧,咱老板不贪这些钱。”

  在他说话间,胖老板连连点头,脚底抹油的溜出了后厨。

  一个年纪较小的厨娘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便端了碗水走过来,蹲在小药炉前,娴熟的生了一捧火,将叶无尘唤回神。

  “公子莫觉得奇怪,这是店里的规矩,遇上这大雪天气,除了饭菜是不收客人们一分钱的。”

  她抬眸瞧着正拿着钱袋发愁的叶无尘,笑道:“公子也别杵着了,是家中孩子生病了吧,这药我来帮你熬,你先回房顾看一下你家小孩吧。”

  “不了,我自己来吧。”

  叶无尘坐在矮脚凳上,回想了一下墨允房中无端熄灭的火炉,严重怀疑他昨晚上灭了火炉之后,踹掉被子就睡了,可能还暂时封了灵力阻止了护体灵流。

  顾看个屁。

  叶无尘拆开药包,想往陶瓷小罐里面倒,厨娘却抓住了他的手,又拿了盖将小罐盖上。

  “公子别急,等水烧开。”她将叶无尘手中那包拆开的药接过来,泡在盛了半碗水的瓷器中,柔声细语的,“公子没做过这些吧?”

  叶无尘点点头,并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蜀中的每家客栈都有这个规矩?”

  “不,只有我们的客栈有,老板定下的。”她看着跳动的火光,眼中也映着热,“老板早些年是个四处游历的,结识了老板娘。”

  小灶里的柴火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响,厨娘的声音柔柔和和的诉说往事,不在意旁边的人听没听,只是自顾自的轻声说着。

  “在天山那边,有一次也是这样的天气,大雪封路,老板与老板娘只能在一家客栈住下,可盘缠不够,被那家客栈的老板赶了出去,老板娘当时已有身孕,受不得寒,老板就给那人下跪磕头,可还是换不来那人的怜悯……”

  她笑了笑,情绪莫名,也许是遗憾,“那时的雪能埋死一个小孩,老板娘也死了,后来老板就开了这家客栈,定了这个规矩。”

  药罐里的水已经沸腾,她将瓷器中的水沥干,将药材放了进去,用灰将小灶中的火压小,撑着脸继续道:“当时我们老板也傻,说是大雪天气免费住店,吃喝也不要钱,最后引来几个赖子,亏得血本无归,最后是店里几个伙计劝了好久才让他改了规矩。”

  “这蜀中每隔几年啊,都有这样一场雪,老板就数着算盘苦着脸,说什么亏了亏了,可若是有人实在是交不起饭钱,他还让人住下。”

  厨娘笑着摇了摇头,“活该他亏。”

  “你们老板人挺好。”叶无尘瞧着细碎的火光,下意识说:“你看起来年纪挺小,这些是老板告诉你的?”

  厨娘凝滞了一瞬,苦笑:“当年将老板娘赶出去的那个人是我爹,后来我爹的客栈中有人在冬日加多了炭火,被烧啦——”

  “我爹帮我挡了掉下来的火柱子,我逃了出去,被老板救了,他倒也不计前嫌,收了我做干女儿,带我来了蜀中——他说这边无辜惨死的人最少,管辖门派很负责。”

  “可我想到当年我爹做的那些事儿实在是良心不安,就到后厨混个厨娘当当。”

  她柔柔地说着往事,小灶里的火被她生了薄茧的手调大调小,厨娘说完了,又往他这边看,见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劝着:“这药还得熬些时间,公子还是上楼看看你家孩子吧,估计这会儿正哭着喊爹呢。”

  “……”叶无尘觉着墨允大抵是不能喊他爹的,虽然他没恢复记忆的时候常以主角的爸爸自居。

  “那劳烦姑娘了。”

  “不劳烦,待会儿我将药给你们端上来。”

  “谢谢。”

  叶无尘走到外头,胖老板就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又四下打量他的手,见并没有提药壶之类的东西不免疑惑。

  叶无尘便解释道:“我不怎么会熬药,后厨的一个厨娘帮我看着,我上楼看看我……孩子。”

  胖老板恍然大悟,而后挠了挠头:“我还怕我这药入不了公子您的眼。”

  叶无尘展颜轻笑:“怎么会。”

  楼上的客房里,墨允裹着被子坐起来,左等右等等不到叶无尘,于是顶着昏昏沉沉并不清醒的脑子跳下床,然而踩了被角,把自己摔了个四脚朝天,一时间爬不起来。

  叶无尘一推开门就看到他“孩子”在伸展不开四肢的被子里努力的爬起来又跌下。

  ……谁愿意养这么傻一儿子?

  他将墨允搂起来,弄到床上,又找小二弄了盆凉水,帮他敷着额头。

  “墨允,你把那炉子熄了干什么?”

  墨允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努了努嘴,“它自己熄的,我可没动它。”

  叶无尘没有说话,手背贴上他红热的脸,等少年的意识再度模糊之后才问:“昨天晚上睡觉有没有盖被子?”

  “没……我盖了!”墨允反应的很快,但他突然提高的音量已经让叶无尘确定了心中所想。

  那声音依旧温和,只是带了点恐吓和威胁,“你下次再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墨允闷闷的咳嗽了一下,双臂环住他的腰,略显委屈的抱住,“师尊昨天明明答应我,让我和你一起睡,结果还把我丢出来。”

  “所以你就折腾自己?”

  “难道要折腾师尊吗?”

  叶无尘被他赖皮的回答惊到,最后也只能干巴巴道:“你长大了,不能老是跟我睡。”

  “只是偶尔跟师尊睡,再说了,我又不跟别人睡,跟自己的师尊睡睡有什么关系。”

  墨允的声音有点哑,说出来的话也黏黏糊糊的,像是奶猫的呼噜声。

  叶无尘一开始竟觉得他这话有理,随后又迅速反应过来,没哪个师尊会和快要弱冠的徒弟同床共枕吧?

  他戳了戳墨允的脸,“哪里学来的歪理?”

  “自己悟的。”墨允哼哼唧唧的,“师尊昨天把我赶出来了,那师尊得补给我。”

  叶无尘有点头痛,最后只能道:“最后一次。”

  “嗯!”墨允欣喜的应下,随后警觉起来:“师尊不会又把我赶出去吧?”

  “不会。”

  墨允满足的闭上眼,叶无尘又将他拨到一边,将掉到自己身上的毛巾又过了一遍凉水,重新贴到少年的脑门上。

  没一会儿,客房的门被敲响了,门扉一开,墨允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苦味儿,还听到了让他打翻陈年老醋的一道女声。

  “公子,药熬好了,还准备了蜜饯儿。”

  一听到这声音,墨允迅速抬起头看过去,但根本看不到那个人的容貌,只能看到叶无尘从她手中接过了什么,温声言谢:“有劳姑娘费心。”

  “分内之事,只是还请公子将落下的钱袋收回去,店内规矩如此,公子不必为此劳神。”

  “……好吧,替我谢谢你们老板。”

  “公子之前已经谢过了。”

  寒暄一番过后,叶无尘只能将自己先前留在灶台的银钱收下,转身却又见到墨允凶神恶煞的瞪着自己。

  他低头看了眼黑乎乎的药汁,难道是不想喝药?

  他走到床前,将墨允头上温热的毛巾扯下,正想着哄小孩吃药的托词,墨允就猛的端起那碗药给自己灌下。

  那药苦得他直飙眼泪。

  “师尊,那个女的是谁?”他抹了把眼角被药苦出来的眼泪,哑声质问。

  叶无尘看他那张脸都皱成一团了,于是给他喂了枚蜜饯,墨允可能是病糊涂了,竟直接咬住他的手指,等着他的解释。

  叶无尘:“……”

  他平日果然是太溺爱着崽子了是吧?怎么那么欠打呢?

  叶无尘看着他不说话,墨允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就瑟瑟地松开他的手,叼走那枚蜜饯。

  “咬疼师尊了?”

  叶无尘一边叹气一边在干毛巾上蹭手指,无不怀疑的问:“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身边的人?”

  “我……”墨允咬着蜜饯嚼吧嚼吧,仰头躺回床上,翻了个身面对墙壁,“我就在意!”

  得,原因也不说,叶无尘只能自己思索,得出那个曾经想过了无数遍的结论——这崽子是真的缺爱。

  许久,墨允因药性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叶无尘坐在床边帮他换着湿毛巾,偶尔看他一眼就会莫名想到梦中已经当上魔尊的墨允。

  心中顿时空荡。

  为了能让湿毛巾更好地贴在他额头上,叶无尘便将墨允的身子摆正,无聊地戳他的脸,时不时又盯着他纤长卷翘的睫毛发呆,忍住想扯一根下来的欲望。

  万籁俱寂,暖炉中炭火燃烧的声音在此刻也那么清晰,包裹着这两个人。

  这雪不知还要下多久,上面的层层铺垫,下面的又化冰为水,约定俗成似的,没有人会去处理那些高过腰际的雪,只把它当一种景色,一种让自己休息一会的理由。

  客栈里面的算盘噼里啪啦打的响,胖老板的口袋也没见鼓起来,客人们因这场大雪与人结缘,相遇不同的人生。

  蜀中的管辖门派是古镜寺,一群慢悠悠的和尚们敲响晚钟,幽荡钟声扩开,震落屋檐上的一片轻雪。

  这样连日的雪几年一次,他们习以为常,悠哉悠哉地飘在雪上等着雪停,等个一两日就去帮百姓们清扫障碍。

  彼时,被百姓们关在屋里的合家欢乐也落幕了,旅者在客栈休息歇脚的时间也足够了。

  整个世界都翻了篇,在雪中迎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