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只有你坐在这里
临睡前,少年放开小兔子,让他回自己的主人身边,时归芜不动,少年问:“你不走吗?不回去的话你主人会着急的吧?”
时归芜揉了揉自己肉肉的脸颊,一动不动表示自己没有主人。
晚上陪护的时帘川疑惑看向弟弟:“你刚才是在和谁说话吗?”
少年微微瞪圆眼睛,不解:“我在跟兔子说话呀,哥哥看不到吗?在这里。”
他用手掌把时归芜托起来,落在时帘川眼里空无一物,表情变得严肃,以为弟弟的病情严重到出现幻觉了,连忙出去找医生。
一番检查后没有异常,少年也知道只有自己能看见小兔子,最后改口道是他看错了,其实上面也没有,然后躺床上准备睡觉。
时帘川揉了揉少年毛茸茸的脑袋,关了灯。
时归芜被少年藏在被子里,只露出小脑袋,发现只有自己能看到兔子后,少年估摸着兔子应该是死掉的灵魂,倒也不怕,只是没有再让兔子回去找主人。
原本还想着现在睡觉醒来的时候会不会已经脱离梦境回到现实,不过第二天睁眼时时归芜发现自己依旧在病房里,看来这还是个连续剧。
第二日果然有一对中年夫妇来看望少年,他们正是少年的父母,有家人的陪伴少年心情更开朗,笑容更多。
转眼间少年出院,时归芜跟着少年回了家。
少年因为身体原因很少出门,连学校也去不了,精神好的时候就会有家庭教师上门给他上课,白天其余时间大多数都是跟佣人玩。
因为少年的父母和大哥都有工作,二哥还在上大学,虽然是在本市上,但也不能每天都回来。
这越发衬得少年每日形单影只,明明在家里很受宠,家人却没那么多时间陪他。
可以说少年从来没有去过学校,交不到同龄朋友,但他却懂事地没有闹着要去学校,在家庭教师上完课后会沉默地看书。
这种生活方式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时归芜看着眼里,觉得他乖巧得令人心疼。
短短的梦里,时归芜陪伴了少年的整个高中时期,越发了解少年,后两年少年总算很少生病,脸色红润不少,偶尔得以在家人的陪伴下出门透透气,后来还参加了高考,那是他第一次踏入学校。
高考过后就是暑假,家人承诺少年等高考成绩出来后就带少年出国玩,但少年没有等到,梦里,时归芜看到少年在一天夜里身形莫名变得透明,变成一团小小的光亮飘向远方,再也没回来。
时归芜呆呆地蹲坐在床上,那之后时家人的反应他没能看到,因为梦境画面忽然一转,宛如时光倒流一般忽然回到了少年的小时候,看少年的个头能推算出他才十岁左右,比应云诺大一些,正是上小学的年纪。
他出现在少年的生日宴上,一家人围着一个桌子正准备吹蜡烛。
小时候的少年是个可可爱爱的小团子,眼神清澈单纯,眼前一个大大的蛋糕,他双手合十奶乎乎地闭上眼在许愿。
须臾睁眼很开心地笑,其他人逗问他许了什么愿望,少年奶声奶气道:“我的愿望是希望我快点好起来,然后去学校和小伙伴玩。”
其他人沉默了,许久他的母亲勉强笑着打破沉默,没有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好,小芜会很快好起来和小伙伴玩的,妈妈祝你梦想成真,那快吹蜡烛吧。”
小少年认认真真道谢,呼一下把蜡烛吹灭,几人分吃蛋糕。
小少年发现了蹲坐在地上仰头看他们的小兔妖,忽然扔下刀叉跳下椅子把小兔妖抱起来,多切了一块蛋糕出来:“妈妈,这块蛋糕给兔兔吃。”
其他人疑惑:“哪里有兔子?”
这里还是只有小少年一个人能看到时归芜,面对家人的质疑,小少年没有像上个梦境的病房里的少年一样其他人看不见就不纠结了,而是满头大汗地一直解释,但没有一个人相信他。
少年有些难过,吃过蛋糕后一个人躲回了房间里,时归芜甚至能听到小少年心里的碎碎念:
明明就有兔兔为什么爸爸妈妈还有哥哥非要装作看不见呢?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养兔兔?我想要小伙伴也想要兔兔,今晚我不要理他们了。
年纪还小心智不够成熟的小少年显然还有些叛逆,无论何事总是想要得到家人的肯定,在小少年纠结了半个晚上之后,时归芜莫名也觉得心里难过又愤懑。
第二天小少年离家出走了,趁家里的佣人在忙没有注意时偷偷溜出了门,抱着别人看不见的小兔妖孤身走在路上,时归芜知道他想去找自己的小伙伴。
时家老宅地段很偏,小少年走了许久都没遇到路过的车,时家人也没有及时发现他跑出来了,时归芜感觉得出这是小少年心情最畅快的一段时间。
他也很有毅力,硬生生一个人挺着病弱的身躯走了好几里地,随后才遇到一辆从其他道路拐过来的外表有些破旧的小车。
小车见只有一个小孩自己走在路上,二话不说捎上他说可以带市区去找他的小伙伴。
车上有两个男人,小少年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专门拐卖小孩的人贩子,就这样被拐走了。
小少年被拐走受到惊吓直接发起了烧,脸被烧得通红,呼吸滚烫,时归芜担心地窝在他怀里。
人贩子并非只拐一个小孩,其他人都是人贩子特意拐走的,只有小少年是意外撞上的小虾,结果还发烧了,要不是看他脸长的好,人贩子早就把他扔了。
明明是小少爷发烧,时归芜却也觉得自己脑袋晕乎乎的,身体时而滚烫时而冰冷,心脏很难受。
“喂,快点联系这个小孩的家长,让他们赶紧带赎金来,这个小孩家里贼有钱,咱们不能卖,勒索干一票大的,成功了咱们就能永远吃香喝辣了。”
人贩子粗噶沙哑的声音在灰暗肮脏的封闭小屋子里响起,向自己的同伴指了指缩在墙角的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
其他小孩因为试图逃跑过被绑匪抓回来滚得灰头土脸的,只有墙角一脸冷静的小男孩浑身干干净净,一点灰尘不沾,像个矜贵的小少爷。
时归芜难受地睁着眼望着酷酷的小男孩,他比小少年大了几岁,哪怕被绑架了还亲耳听到人贩子要勒索他的家人,也还是非常镇定。
注意到时归芜的视线后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撇开脸。
莫名的,时归芜觉得酷男孩很熟悉,尤其是看向他的眼神。
人贩子将一群小孩关在只有一个小窗用来透气的黑屋子里离去,任由小孩子们的哭声突破天际也不怕人来,因为这里是无人到访的荒山野岭,隐蔽性很强。
许久之后那群小孩哭累了,肚子也饿了没力气继续折腾,个个倒头睡在了地上。
时归芜坐靠在墙上,艰难地呼吸着,只觉得心脏的跳动越来越难受,因为发烧心率飙升,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一个人轻轻坐到他旁边。
“你怎么了?”
带着稚气的声音也是冷冷的,时归芜勉强睁开眼往旁边看,是原本缩在墙角的酷男孩,溜圆的琥珀色眼眸认真地看着他,才小小年纪五官就很出众了。
见时归芜沉默看他,似乎在疑惑他为什么会靠过来,酷男孩仿佛看懂了他的眼神,说:“刚才只有你和我没哭。”
他看向其他小孩的眼神隐隐有些嫌弃,看来是都没能入他眼。
时归芜还在疑惑酷男孩怎么看的是他,搭话的也是他而不是对小少年说话,心想除了小少年男孩是也能看到他吗?
但他还是对酷男孩友善地笑了笑,下意识开口:“我头晕,热。”
酷男孩把手心搭在他额头上,冰冰凉凉的让时归芜觉得很舒服,“你发烧了,怪不得脸那么红。”
时归芜问:“你也能看到我吗?”
酷男孩神情疑惑:“什么?我该看不到你吗?”
“其他人都看不到我,除了和我一起的小少年就只有你了。”时归芜说。
闻言男孩显得更加疑惑了,歪了歪小脑袋,大概以为时归芜脑袋被烧糊涂了:“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这里没有和你在一起的小少年。”
时归芜转头找人:“就是他呀……”
他忽然僵住,他背后不是靠着小少年,而是靠着墙——
对了,他现在只是一只兔子,酷男孩是怎么能听懂他的话的?
被顺带拐过来的小少年哪里去了?
还有男孩刚才摸了他的额头……
他觉得脑袋也不是很晕了,顶着一张大红脸严肃地对男孩道:“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
酷男孩琥珀色眸子带着明显的无语,“一个……看起来脑子不大聪明的小孩?”
明明男孩也是个没大多少的小孩,竟然还叫时归芜小孩。
时归芜缓缓垂头,看到了脏兮兮沾上灰尘的双腿双手,肉乎乎的,不是他的爪子。
他才惊觉视角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抬起手摸了摸脸,也是肉乎乎的而不是毛茸茸的触感,他竟然不是兔子而是人形!
小少年哪里去了?
他见鬼一样四处转头找人,根本没找到。
酷男孩问:“这里一直都只坐着你啊,你不会烧糊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