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1 / 1)

风声 麦家 2000 汉字|6 英文 字 28天前

她把东西传给老鳖,否则就不肯起身啊。 ”老人家连连摇着头,仿佛又亲历现场,看到李宁玉跪在她面前,“我拉她起来一次,她又跪下一次,反复了好多次啊。我本来确实不想对她发誓的,凭什么嘛,你求我办事还要我发誓,哪有这道理的?可她就是那么绝,跪了又跪,最后膝盖都跪破了,鲜血直流,血淋淋的。我实在看不下去,只好答应她,对她发了誓。你说她为什么非要这样,这么绝?因为她知道这种情况下她对我已构不成威胁,只有通过感化我,博得我的同情才能得到我的帮助。说句老实话,我后来确实犹豫过帮不帮她,毕竟这也是有风险的,但每当犹豫时我总是想起她对我长跪不起的样子,脸上泪流满面、裤脚上血淋淋的样子,可怜哪!可叹哪! !人心都是肉长的,有些事情就是这样是在一念之间促成的,我最后能够战胜对她的恨和恐惧,同情心是走了重要作用的。 ”

是同情,不是觉悟。没有刻意拔高自己,我没有理由不信服。

对问题三,老人告诉我,事后肥原确实把她和那些人都带走了,因为他到最后也不知谁是老鬼的同伙,只好把人都带走,弄去上海审问。到上海后她和那些人分开了,她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后来只有王田香和她被送回部队,另外那些人的下落谁都不知道。奇Qīsūu.сom书 “估计都不会有好下场,即使不是死,也是生不如死哪。 ”老人家如是说。

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是什么人杀了肥原?对此,老人家一点也不谦虚,明确告诉我是她,并把杀人的时间、地点、人员、方式、有关细节,道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足见绝非虚构。总的说,她是花了四根金条从黑社会雇了两个职业杀手把肥原干掉的,按照要求,杀手把肥原碎成三段,抛尸街头。我问她为什么要私自花重金去杀他,而且如此残暴,对死尸都不留情。老人家久久盯着我,末了,闪烁其词地告诫我: “有些人一辈子都在试图努力忘掉一些事情,你去追问它是不道德的! ” 有诸多细节可以让我明显感觉到,老人家接受我采访的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她希望我了解这段历史的真实情况,另一方面她又并不希望人们去关注它。换句话说,她的最大愿望是希望这段历史被永远封存,不要面世,现在说它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有人想篡改它——包括我。与其由人歪说戏言,不如自己站起来打开封口,我想这大概就是老人的真实心态。她曾不止一次地告诫我:这段历史的解释权非她莫属,希望我不要听信谗言,要相信她说的。临别之际,她又对我这样强调说: “年轻人,我已经是年过古稀的人啦,八十六岁啦,半个身子已经埋在土里啦。难道我大老远把你喊来是为了对你撒谎,要个名?嘿,我要名干什么?我已经过了争名夺利的年纪啦。我要的是个事实!你们不是最讲实事求是嘛,我就是要实事求是。如果我今天不把你喊来,哪天我死了,事实被你篡改了,你就是在欺骗世人。 ”

我相信她说的,只是有点纳闷。在我看来,这段历史对老人家并无任何瑕疵,甚至是那么光彩夺目,她为何要力求不言,此刻,说真的,我已经从王田香的后人那里了解到个中隐情,但我决定不公开。我要替老人保守秘密,无怨无悔。我可以想象,老人家之所以对这段往事讳莫如深,一定是为了想让她的这个秘密永远不受侵扰。现在她说得已经够多的了,就让我们为她沉默一次吧。不要因此有什么遗憾,事实上这个世界沉默的事远远比公开的多。

2007-6-5 一稿

2007-7-1 定稿

静风 静风一词是气象专业术语,通俗地说,就是无风的意思。

静风一词是气象专业术语,通俗地说,就是无风的意思。( 0.2米/秒),我们感觉不到而已。人的知觉很有限,很多东西我们看不见,听不到,感受不到,但它们就潜伏在我们身边,甚至比那些有目共睹的东西还要影响我们的身心。

我把本部称为外部,不是玩花哨,而是想表明:有关李宁玉的故事已经结束,本部说的都跟该故事无关。跟什么有关?不好说。我觉得,除了跟该故事无关外,似乎跟什么都有关,杂七杂八的,像一出生活,什么事都有,就是没有连贯的故事。有人说故事是小说的阳面,那么这就是阴面了。出于迷信,本部的每一个字我都选择在夜晚和阴雨天写成,我想如果选择同样的时间阅读,也许会有些意外的收获。据说有一本书,1691年出版的《哈扎尔辞典》,读者在子夜后阅读它会招来杀身之祸,我保证我的书不论在何时阅读都不会招来任何祸水。

东风引发了西风,一场横跨海峡两岸的舌战势在必然。

从台北回来后,我一直在回避潘教授,他不知从哪儿探听到我去台湾拜访了顾老人家,短时间内先后给我来了一封邮件、两个电话和多条短信,问我行踪,表示很想见我。我以在乡下赶写稿子(事实也是如此,我在写下部《西风》)无暇见他来搪塞。我似乎是受了顾老的影响,对他有情绪。其实不是的,我的想法很简单和实际,可以说是出于一种自我保护心理。有些东西是可以想象的,我们见面绕不开要说起顾老讲的故事,他听了一定会组织人力予以反击。潘老是首当其冲的中锋大将,靳老(即老虎)和老 K的长子陈金明可以当个左右边锋,王田香的女儿王敏和哨兵甲可以打个后卫,还有部分党史研究人员做个声援的啦啦队也是真资格的。一年前,正是他们的记忆和研究成果帮助我完成了上部《东风》,现在有人要对他们的记忆和研究成果进行毁灭胜的剿杀,他们怎么可能袖手旁观,一定会集体反击的!

如果反击无力倒也罢了,反之则将严重影响我写《西风》的热情。写东西就像谈恋爱,稀里糊涂时感觉最好,等你把对方身体和心灵深处的几个凹凸面都摸诱了.谈的恐泊就不是恋爱而是人生了。人生的感觉无非就是咬牙:一种令人厌恶的感觉。我不想带着一种厌恶的心情,咬着牙来完成顾老讲的故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开潘教授的追踪,避而不见。我早想好了,先写出来再说,完了给他们看听他们说。他们怎么说都可以,我将照搬不误,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