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微小的幸福
张绎文病好的第二天他们就去了蹦极。
姚梁本想着在一旁看着张绎文疯就算了,可张绎文硬说软说的还是把人给拉了上去。
姚梁站在那脏红色的大桥上,脚踏在那从大桥延伸出的不过几个脚步位的木板上。
他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身下是湍湍急流,眼前是一座座高耸的山川。
他记得,就在高中那几年,他也常常像现在这样站到高处俯瞰身下的景色。
只是那时的他是踏在水泥地上,身下是车流,眼前是高如屏风的楼房,身上没挂着安全带,只挂着那青青紫紫的淤痕。
而身旁,也没有张绎文。
“姚梁,你怕吗?”
那人的声音一如从前般清亮,也如从前般霸道,任性地闯进他耳里,他的心里。
他抬头去看旁边那人,那人双手直直地往两侧放,大风吹过,姚梁看那人看得不真切,只见他的袖子被风吹得鼓起,像翅膀一样,似乎下一秒便要展起双翼往高处飞。
“我不怕。”
“那我也不怕。”
随风飘扬着的头发遮住了姚梁的视线,他只隐约看到那人的虎牙露了出来,眉眼弯弯的,他知道那人现在定是一副笑得肆意,笑得灿烂的模样。
“姚梁,我喜欢你。”
在纵身往下跃的那一刻前,姚梁便听见身旁人跟他说了这么句话。
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张绎文这几天不停在说的世界末日这事,姚梁向来认为即使真的有末日,也没什么,可就因为张绎文这么句话,姚梁突然觉得末日也不是件没什么的事了,毕竟末日了他就看不见这人了。
在跳下去的那一刻,姚梁不知怎的很想看看张绎文的脸,可那阻力令他很难往旁边转,心脏似乎被谁往上提着,他的身子却在疯狂下坠,许是因为没有看清张绎文的脸,许是因为张绎文的话,从前未曾在意过死亡这回事的他竟然也有些害怕了。
对从前的姚梁来说,活着和死亡是划上等号的两件事,偏偏张绎文出现了,顶着他那头碍眼的金发出现了,姚梁只看了那么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姚梁记得那时候他俩摊在那张安全网上喘着气,一句话都没有讲,只看着对方在那傻笑,两人笑得都忘了下去,是工作人员过来叫了才走的。
脚下是河川,身后是山川,那那都是美景,可入得了姚梁眼的,却是眼前那个对了高中整整三年,认识了整整七年的人。
姚梁跟张绎文蹦极完了之后就直接要去赶飞机了,差点就没赶上,坐到了座位上这才安下了心。
“二傻,你为什么非得在末日这天去蹦极?”
姚梁那口气刚喘了下来,便问起人话来,他从一开始就很好奇这人为什么非得把蹦极排在末日这天,还说什么都不肯改。
张绎文本来听到二傻这名就要发作,一听了姚梁那后半句便立刻噤了声,即使姚梁在旁边硬说软说的也不跟他讲理由是什么。
姚梁看见张绎文那耳朵红了一片,视线往左看往右看就是不跟自己对上,他就直觉那背后肯定有什么原因。
“二傻,你还记得你好几年前给我送的那束向日葵吗?”
张绎文点了点头,疑惑地看着姚梁。
“那还记得你写的那封信吗?”
张绎文跟那想了一下,大概是想起来那信的内容,那脸是更红了。
姚梁在那看着张绎文的反应倒是来了劲,心情颇好地打趣着眼前人:
“那些情话我说也说不来,你知道的,看着你我话都…”
姚梁跟那念着信里的内容,张绎文顿时更窘了,只好把那原因说出来。
“我…我说…还不行吗…”
那委屈巴巴的小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姚梁在欺负人,而事实上也是,姚梁正像个小霸王那样叉着手等着张绎文继续说下去。
张绎文看了眼姚梁,看这仗势是不说不行了,只好轻叹口气,许是羞的,那音量也跟着压低不少:
“因为今天不只是什么末日,也是我们两年的纪念日,我想着带你去什么餐厅送玫瑰什么的大概你也会嫌这太娇情,所以…”
姚梁看着身边这人,嘴角不自主地往上扬,张绎文往他那看一眼,只见人一副想笑又要忍住的表情便立刻苦起来一张脸,说姚梁这是要取笑他的用心良苦。
姚梁一听那是更乐了,见姚梁这反应张绎文就更来劲,一直往那说着,在飞机上也不能大声笑,姚梁只好在那憋着笑。
那时的他们大概以为往后还有许多的日子也会像现在那样,一个在那耍着宝,一个在那笑着,只可惜,这些日子是有限额的,日子过久了,就连这种微小的幸福也会被透支得一干二净。
如果说在新西兰那几日是像童话般的,不真实的美好,那现实就从他们从飞机上下来的那一刻就向他们袭来。
许多年后的姚梁总会想起那天,想那天大概就是一笔伏笔,一笔他跟张绎文之间只能步入今天这个结局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