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无夏(1 / 1)

暗河 西北望 2374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34章 无夏

  星期六的早上,安良呻吟着挣扎着把自己从床上拽了起来。重庆清晨六点钟的太阳简直就像一面照妖镜,让每一个不得不加班的苦命人像白素贞一样被阳光晒得吱哇乱叫现出原形。

  秦淮支着上身在床上坐了起来,睡眼惺忪的还带着鼻音,思维却比安良清醒多了:“起来了啊?我去给你做早饭,你想吃什么?”

  安良绕到床边来一把把他按了下去:“你接着睡,我现在没胃口,等会路上买个面包牛奶就行。你下午才要去纹身店,早上可以睡个懒觉。”

  秦淮这一个礼拜都没怎么睡好,他接了个满背的活儿,光是手稿就改了十几版了,每天晚上都得熬到凌晨才能休息。安良看在眼里,嘴上不说什么,其实心疼得要命。

  秦淮被他一把按回了枕头上,仰面笑道:“真不要在家里吃早饭?”

  “真不要。”安良咽了咽口水,把对于秦淮亲手做的小面的渴望压了下去:“我晚上跟李成吃完饭就去找你,燃烧那边我找营销定了卡座了。”

  “陈奇他们过来吗?”秦淮躺在床上,目光随着安良的移动而移动:“挺久没见到他们了。”

  “你要是想见他们还不简单,我下午给你约。”安良俯身在秦淮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我准备上班了,晚上见哦!”

  他从床头柜上拿起杜卡迪的钥匙,却被秦淮伸出手握住了手腕:“开我车去吧。”

  秦淮起身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了片刻,他的腰部拧成一个柔韧又好看的弧度,将手里的奔驰车钥匙抛给安良:“你不是要去接李成吗?那么远的路,开车舒服一点。”

  安良犹豫了片刻,想了想也觉得李成一路抱着自己腰的画面有点太美了他不敢看,于是接过那串车钥匙笑道:“那行,那我把摩托车留给你,你等会骑到纹身店去。”

  秦淮应了一声:“去上班吧,别迟到了。”

  安良周六要加班,他的好战友黄伟因必然不会让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苦痛。他刚一推开科室的门,就看见黄伟因端着两杯星巴克的美式,靠在办公桌上哈欠连天。

  “谢谢。”安良游魂似的走到他身边端起了其中的一杯咖啡:“这么早来上班还没忘记爸爸。”

  小黄打了一个奇长无比的哈欠:“太困了,困得脑壳发昏…别的时候上班都没有这么困。”

  安良一口气喝了半杯美式后精神抖擞,开始教训晚辈:“我看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是不行,身体太虚了。想当年我在轮岗的时候,那是整宿整宿地不睡觉,第二天照样精神百倍!区区一个加班,怎么就能这么搓磨你的革命遗址和革命热情…”

  他滔滔不绝大放厥词了五分钟,黄伟因看上去像是随时想把给他买的咖啡端回来泼安良脸上。

  好不容易等这位祖宗说完了,拿着台本要出去巡房了,黄伟因神神秘秘地凑过来,一开口就是语出惊人:“昨晚玩得挺野的啊安医生?”

  安良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把手里的咖啡都洒了。他不敢说话,生怕哪一句话说错了,就将自己隐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宣之于众了。

  黄伟因是个毋庸置疑的好人,但是安良不敢冒这个险。很多看上去宽容,自由甚至开明的人,在涉及到性取向的时候,往往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骨子里仍旧是保守的。

  好在黄伟因的思路还没有走偏,他挤眉弄眼地给了安良一胳膊肘:“哪家的小姑娘这么野啊?”

  安良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笑道:“什么玩意儿?乱说什么呢?”

  小黄朝着他的领口里看了一眼,神色暧昧不明地笑道:“那安医生可得把领口拉好了,别让别人看出来你脖子上那么大一个草莓呢!”

  安良大惊失色,拿出手机照了一下之后脸立刻就红了,他锁骨那里的暗红色吻痕在医院的白炽灯下看起来简直显眼极了。安良本身皮肤就白,这个痕迹看上去简直就像是奶油蛋糕上的一颗草莓。

  他一边在心里暗骂早上出门前秦淮怎么也不提醒自己一句,一边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涌上了许多昨天晚上暧昧的,模糊的,旖旎的场景。安良迅速伸手将里面的衣物拽了上去遮掩住自己的吻痕,警告小黄:“别和别人说啊。”

  小黄朝他伸出一只手,神色看上去十分的趁火打劫。安良和他共事多年,哪儿还能不知道这个人脑子里面转的是什么念头?只可惜眼下是自己有求于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行,下个礼拜的咖啡算我的,行吗?”

  黄伟因心满意足,跑得比安良还快:“多谢安医生!”

  星期六的早上医院里没有排门诊,因此安良只需要替同事巡房就行了。医学院新分过来的一批研究生跟在他后面亦步亦趋,让安良莫名地想起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感觉自己就是一只肥嘟嘟的母鸡。

  十七号床上新住了一个女病人,看上去年纪很小,二十五岁左右的样子。安良瞟见了她手腕上缠着的纱布,便皱着眉头翻了翻手里的病历。一看他的心就揪紧了:这已经是这个姑娘第四次自杀未遂了,家里人强制办理的住院。马医生给的诊断看上去非常不乐观,她的一些指标看上去逼近临界点了。

  安良不动声色地走到了病床前,声音很温和:“小陈是吧,今天感觉怎么样?”

  病床上的姑娘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虽然面色苍白,但是说话的气息却很稳:“我好得很,谢谢医生。”

  安良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守在病床边的中年妇女就先开口了:“你昨晚没吃,吃啥子吐啥子,能好才有鬼了!医生这里你还撒谎?”

  安良皱了皱眉,看着那名中年妇女的眼神很冷:“你是?”

  “我是这个不省心的东西的妈。”中年妇女的语速很快,回答了安良的问题后又转向了自己的女儿:“回回闹得鸡犬不宁,你爸因为你这些烂事,都不要我们了!我因为你连班都没得上,在你奶那里抬不起头来…”

  安良听见她跟打机关枪似的嘴里没一句人话,便直接打断了她:“病人家属的情绪不要这么激动,病人还在恢复…”

  中年妇女的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厌弃的微妙神色,转向安良的时候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医生,我跟你讲,你这次无论如何得把我闺女治成正常人!我跟着她丢不起这个人了,我们老陈家祖祖辈辈都是正经人,老实人,怎么就出了这么个…这么个…”

  中年妇女扫了一眼安良身后的七八个研究生,似乎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安良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压制着自己想要一巴掌把面前这个中年妇女的头像西瓜一样拍进地里去的欲望,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小姑娘:“小陈,你要不要单独跟我说说?”

  那个姑娘的眼睛长得非常好看,像是两只支离破碎的蝴蝶:“不用了,没什么意思。”

  旁边的中年妇女立刻就急了:“这个也没意思,那个也没意思,喊你去读研你也不去,喊你去跟着你爸做生意你也说没意思?那你跟我说说,什么有意思?干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你就觉得有意思了?”

  中年妇女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似乎也不想管面前有多少人在看着在听着了,直直地对安良道:“医生,你知道她有什么毛病吗?”

  安良心里想有你这样的妈,她有什么毛病我都觉得不奇怪。

  中年妇女像是在说一件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羞耻与愤怒并存:“她跟…女的搞对象!”

  安良反应了片刻,才理解了这句不伦不类的“跟女的搞对象”是什么意思,脸色立刻就白了。

  中年妇女没注意到安良的神色有异,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不让她搞她就威胁我们!医生你也看到了,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