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贺总家的周耗子
贺骁脑内的某根神经忽而就崩断了,脸上最后的平静像是一张风干的面具,随着他这些话而皴裂出一条 条细细的裂缝,然后......悉数粉碎。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堪?”
他冷峻的俊颜下颌一点一点紧绷成利落的线条,每一个音节都仿如从喉骨之间一个一个地蹦出,那股无 法压抑克制的情绪,已经溢于言表。
落地灯发出的光照亮了床头一隅,却没照进男人深沉幽暗的眼底。
周澄背对着灯光轻闭着眼,将半边脸埋进了枕头,听着脑后缓缓响起的嗓音,藏在被子下的手还是慢慢 蜷了起来。
不堪?远远不至于。
平心而论,男人为他做的那些,他心里一直都记得,也很感激。
可人都是有底线的,贺骁给予的好跟坏,他能区分清楚,也正因为能区分清楚,所以此刻他才会这么痛 苦。
他很想起身问他,让他开诚布公地看着他的眼睛说一次,周鸿风在监狱里被打,究竟和他有没有关系。 可这个念头也不过是转瞬即逝,事已至此,他就算问了又能怎么样呢。
贺闵南说他不能回头,他也的确需要这样的契机......从他身边离开。
他终究还是没有起身,更没有睁开眼。
原以为这样男人就会离开,但显然事与愿违,周澄在床上躺了一会,却还是没有听到男人离开的动静。 他无端有些心慌。
以往男人虽然也会进来看他,但如果发现他已经“睡了”,他至多也就在床边站一会就离幵。
并不会过多打扰他,但是今晚,这一刻萦绕在空气中的寂静无疑是逼仄而凝重的。
周澄甚至不知道男人想要干什么。
就在他以为男人会这样坐着直到他真的睡过去,身后的床垫却忽然一轻,轻微的“嘎吱”一声,男人压 在上面的重量离开了。
他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背脊由此而松懈了几分。
周澄将眼睛掀幵一道细缝,见男人挺括的背影不紧不慢地走向衣柜,他眉心微拧。
这段时间两人分房睡,他平时要穿的衣服基本上已经搬到隔壁房间了,平时洗漱也在那边,何况他喜欢 裸睡,要是洗澡,可能根本不需要找衣服......
但周澄还是看见男人从里面拿出一套睡衣,又拉开抽屉抽了条内裤出来,然后......径直进了浴室。
从里面传来水声的时候,周澄有些恍惚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浴室的光从门上的毛玻璃透了出来,隐约间还能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
就这样呆坐着,直到水声停了,他才猛地回过神,重新拉过被子,在床上躺了下去。
房间里静悄悄的,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的跳动声。
过了片刻,随着门把被压下的动静,男人的脚步声一并传来,虽然很轻,因为地上铺着长毛地毯,但周 澄还是觉得,男人的脚步声仿佛每一步都踩在他的心尖上。
贺骁走到床边,把毛巾从擦得半干的头发上扯了下来,随手扔到床尾的单人沙发上,随即踢掉鞋子,俯 身上了床。
身后的床垫承受着男人的体重被压下去的时候,周澄第一时间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在黑暗中看着他淡 声问道,“你干什么?”
贺骁从容地扯过被子一角,俊颜上神色寡淡,嗓音寥寥,“睡觉。”
他说着,真就抱着被子躺了下去,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似乎是对枕头的舒适度不满,又抬起头拉了两 下,才重新躺下了。
周澄怒目圆睁,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做完这一整套动作,喉结急不可耐地上下滚了一圈,“这是我的房
间。”
他的原意是,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这个房间睡觉,而他睡觉的地方应该在隔壁,所以他理应回隔壁去,而 不是在他这里。
但话一出口,周澄便后悔了。
果不其然,只听男人嘲弄般轻哼了声,嗓音低沉伴着似有若无的冷笑,“你的房间?你确定?”
周澄不知道他好端端地闹这一出是为了什么,旋即想起刚才两人谈崩的对话,大概猜到他是出于什么原 因后。
他把身上的被子掀开,赤脚下了床。
只是,脚还没彻底沾到地面,腰就被身后突然伸过来的长臂揽箍住了,紧接着整个人都被带着往后倒 去。
贺骁把人囚进了怀里,修长的四肢直接将他困在了身下,半压半锁地钳制了他的挣动。
周澄自然不肯被他这样抱着,以他现在对他的抗拒,别说抱着,就算是碰一下,他也会觉得难受,“你 又发什么疯!放开我,既然你要在这睡,我去隔壁总行了吧?”
贺骁只是不动如山地抱着他,手上在用着力,眼皮却轻缓地阖上了。
他淡淡地道,“既然你还睡在我这张床上,那被我抱一下又怎么样?总归都是我在出钱,难道不应该随 我的意?”
周澄挣扎的动作蓦地停滞了下来,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陡然失去了血色。
男人这话的意思说得很婉转,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听明白了他的话外之意。
无非是他既然还在这张床上睡着,那他的身份便还是那个为了钱被他养着的情人,情人睡在床上,金主 想做什么,自然得按他的意愿来。
他想抱着他睡,就抱着,他想做点其他的什么,那也正常得很。
周澄感受着喷洒在脖颈上的热息,眼眶随着情绪起伏慢慢红了一圏,却是没再挣扎。
他僵硬地躺在男人怀里,任男人将他抱得很紧,仿佛要揉进他的骨血中。
手指无声攥紧,又慢慢松开,到最后,周澄认命般地阖上了眼,逼着自己睡过去。
贺骁睡得并不舒坦,习惯了常年不着一物的裸睡,身上被束缚的感觉并不好,何况为了困住怀里的人, 手脚都摆成了固定的姿势,时间一长,难免僵硬。
但没过一会,他就发现怀里的人逐渐软下了身体,也不再暗暗地挣扎,甚至呼吸都缓了下来。
他狭长的黑眸微微睁幵,看着眼前安静乖巧的后脑勺,用手把怀里人转了个身。
周澄屏着呼吸,阖着眼帘,任由男人将他翻了个身。
他闭着眼,但能感觉到男人的视线像两道光一样,落在他脸上,在他五官上游离。
半响,那仿佛拥有力道一样压在他脸上的目光才慢慢消失了。
时至半夜,周澄还是没有睡意,尽管眼睛有些酸涩,但是意识却清晰无比。
他缓慢地睁开了眼,房间里没有开灯,后半夜的月色愈发皎洁明亮,在这黑暗中便是唯一的光源。
得益于两人躺下的方向,周澄接着黯淡的光线,看清了男人近在咫尺的睡颜。
他应该是睡着了,放松下来的五官看起来比平时少了几分严肃冷淡,多了一分温柔,薄唇的形状很好 看......嘴角的伤口却显得有些狰狞。
周澄眼睫颤了颤,无声抿紧了唇。
那是下午他打在男人脸上留下来的伤,看起来应该是破了,还有些淤青,虽然左脸颊被男人压在枕面 上,然而还是能看见上面淡淡淤伤还没消肿。
周澄觉得自己的心无端变得有些酸涩,连带着鼻尖也在发着酸。
他的鼻翼轻轻翕动着,小心翼翼地呼吸着,然后翻了个身,朝向了另一侧。
他不知道的是,贺骁在他身体翻动的那一刻就醒了,听着那低低的压抑的,似有若无的低啜,深邃如眸 的暗眸终究露出了一抹不舍......
翌日,周澄吃完早餐正准备上楼,佣人拿着一个快递包裹从门外进来,把包裹递给了他,说是有人让交 给他的。
周澄当即想起贺闵南在电话里说的内容,眼神闪了闪,道了谢,便拿着快递上了楼。
回到卧室拆了盒子,里面果然是一个U盘。
今天早上男人早早出了门,这会佣人一般都在楼下不会上来,他拿出电脑,把U盘插进了 USB接口。
电脑上自动识别了程序,很快就自行运作起来,等屏幕上显示出监控摄像开始被计时的画面。
周澄把电脑放了下来,起身拉开房门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别墅里其实不止书房一处有监控,走廊上也有,不过从刚才电脑上的监控画面来看,应该都被覆盖了, 这会他完全可以放心地走动。
周澄用最快的速度溜进了书房,把门关上了。
房间里的摆设还是那样,一面书墙,还有几幅挂画,一张偌大的办公书桌,如果说要藏保险箱的话,一 眼看过去,也就只有这几个地方能藏住了。
他的心跳得很快,但也知道时间不等人,所以很快着手找了起来。
办公桌的柜子是锁着的,没有钥匙打不开,书墙上的书都是真的,也没有检查到机关。
周澄最后把目标放在了墙上的挂画上,因为以前看过用挂画做外饰的保险箱,所以他知道这一点。 最后也确实是他预料的那样一一在打开一副风景画的时候,他看到了嵌在墙上的保险箱。
不大,但很厚重,金属表面上是一个密码表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