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8章就此别过
明明人还在屋里,室温也不低,周澄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像是泡进冬日的湖水,寒意止不住地沁入骨 血之中。
手机这种私密的东西,不管什么原因,在这样的时间,由一个女人接下电话,很难不让人联想一些暖昧 旖旎的情景。
如果不是清楚贺骁的为人,周澄大概真会这么想。
或者说,他的脑海里确实闪过几个念头,但很快就被否决了。
他拿着手机,张了张唇,语气极尽全力地维持平静,“能不能麻烦你......让他听电话。”
“他啊......”女人淡淡懒懒地拖长了尾音,轻轻袅袅道,“他去洗澡了,现在没空哦。”
周澄看着窗外泼墨一般的夜色。
如果说刚才闪过的念头,他还觉得是自己的臆想,那么女人这两句话,无疑是坐实了这个念头。
他立在原地,刚才还觉得如同置身寒窟,这会倒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冷到极致,便是麻木,手是麻的,心也是麻的,不会觉得冷,也不会觉得痛。
他闭了闭眼,浅浅吸了_口气。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女人随即又问。
周澄眼帘半睁,什么事......
是啊,他打过去是为了什么事......
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没再说什么,取下手机便挂了电话。
那头,女人听着被挂断的电话,眉梢一挑,从耳旁取下手机。
看着自动恢复成屏保画面的手机屏幕,细致描绘过的柳眉再一次高高挑起。
虽然看不清照片上裹在被子下的脸,但她已然猜到了什么。
她将手机随意扔在旁边的柜子,回过头,看着合衣睡在大床另一侧的俊美男人,美艳的脸庞轻扯出一抹 妖冶的笑......
周澄在客厅坐了一夜,察觉外面的光线越来越亮,他才有些恍惚地转过头,看向窗外。
贺骁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电话。
他从沙发上起身,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的腿有些麻痹。
他缓慢地朝楼梯走去。
脚下踩上第一个台阶,外面忽然传来汽车引擎的嗡鸣声,伴随着轮胎碾压过路面的动静。
周澄身形顿了顿,从台阶上转过身,目无波澜地看向大门。
门外,贺骁携着一身还未散尽的深寒戾气,重重甩上车门,发出“砰”的一声重响。
一如今天阴沉沉的天色那般,他心中的阴郁情绪浓厚得能拧出水。
长腿几步走上门前的台阶,打开门的瞬间,陡然看到静立在客厅中央的那抹身影,他晦暗的眼底骤然紧 缩了下。
周澄脸上没什么表情,亦没有开口,就这么静静地站着,用同样没有情绪的双眼,望着他。
男人身上的装扮还是昨天出门的那一套,只不过脖子上的领带不知哪去了,一向挺括平整得没有一丝褶 皱的西装外套也起了皱。
俊美立体的眉眼间铺着一层不深的倦色。
他这副样子,还真有几分纵欲了一整夜后的颓靡气息。
又或是,本就是纵欲了一夜。
周澄觉得自己用了一整夜的时间去想象的画面,也抵不过现下眼前这副要来得撼动人心。
那种扑面而来的真实感,连他麻木了一夜的心脏也忍不住悸动。
贺骁显然没料到一开门见到的会是这副情形。
他凝视着那双的平静得没有波澜,暗淡得仿佛透不进光的眼睛,莫名的,胸腔像是伸进一只无形的手, 将他的心脏一点一点攥紧。
他眉骨沉了沉,顺手带上门,迎向了过去。
沉哑的声线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紧张,“澄澄......”
那女人早上耀武扬威地拿着他的手机,说昨天晚上接到一个电话,是个男孩的声音。
他差点失手把她掐死。
如果不是那一众人出现,他想,他真的会毫不犹豫把她弄死在那个房间。
一路上,他想过无数种可能。
但绝不是现在这一种。
男孩就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随时都要消失,而他永远都不能再触碰到他一样。
手指还没触上熟悉的脸蛋,身前的人已经退开了。
贺骁身形微怔,伸出的手僵在那里。
周澄往后退了两步,目光漠漠,“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者不是。”
他的声音如秋日里的溪水,潺潺动听,却也萧瑟沁冷。
贺骁眉头蹙紧,“周澄。”
他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这样的周澄让他觉得陌生。
他往前迈了一步,向他靠近,“如果你想问昨天晚上的事......”
“我不在乎。”
客厅的空气随着他这句话落下,静置了下来。
贺骁瞳孔剧烈震了下,阴沉得快要滴水的眼神压在男孩身上,薄唇机械地张合,“你说什么。”
周澄似是感觉不到逼近的危险,看着男人的眼神仍是淡得透明,语气更是淡薄,“我说我不在乎。”
为什么要在乎?
他们之间从来也仅仅是用金钱维持起来的关系,对于彼此的私事,一方没有必要交代,另一个方也不必 质问。
忠诚这种用来维系感情的东西就更不必要了。
他们之间又没有感情,是吧。
他承认,这短暂的数月曾经给过他一些错觉,但他想,他现在看清了。
这段关系是怎么开始的,以后也会是怎么样,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也不希望再有什么错觉,纯粹一点,不那么复杂,对他,对男人,都好。
这样,结束的时候,才能洒脱。
周澄目视着男人渐渐蒙上阴郁跟怒火的黑眸,顿了下,淡淡继续道,“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我还是 那句话,你只要告诉我,是,或者不是。”
“你想问什么。”比寒风还要凛冽刺骨的语气,从男人菲薄的唇间一字一顿溢出。
贺骁被怒意侵占的大脑缓慢而迟钝地反应过来,周澄一直在提的这个问题。
只不过因为他的注意力从进门就一直集中在他的神情上,才会漏了这一点。
“我爸,”周澄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脸上,“之所以会出事,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贺骁脸色一沉,脑海里掠过昨天部下汇报上来的消息。
抓皿。
他去看了周鸿风。
显然,他现在之所以会这么问,应该是周鸿风跟他说了什么。
一想到他可能会说的内容,男人冷峻的面孔便愈发地阴沉了下去。
早上应付那帮人已经耗费了他大部分的精力,他万万没想到,现在竟然还有有这么一个棘手的问题等着 他去解决。
“周澄……”
周澄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清冷的声线中蕴着不由分说的强势,“回答我,是不是。”
只要一个答案就好。
是或者不是,他心中早有定夺。
现在,他只要一个答案......一个由他给出的答案,仅此而已。
贺骁已然料定,以周澄现在的状态,不论他的答案是什么,这件事终将会成为他们之间迈不过去的一个 坎。
更甚,以他的脾性,就此转身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着比谁都纯情,但要是离开,他绝不会犹豫。
这段用金钱堆砌的关系绑不住他,不论是人还是心。
“这件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如果你愿意听,我会慢慢说给你听,你父亲跟你说的那些,我也可以 给你另一个角度的说辞,人都是利己动物,他说的那些只是站在他的利益角度,你不能在我什么都没解释的 情况下就给我判了死刑,澄澄。”
周澄眼里暗了一瞬。
一个没有正面回答的答案,足以说明一切。
他淡淡扯开唇角,嘲弄般地浅笑,“是么。”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都成功了。
又需要解释什么。
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的成功,会有苦衷么。
他轻笑着转过身,朝楼梯走去。
一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将他圏住,紧接着他就被一个厚实而温暖的怀抱拥住,整个人被纳进了男人怀 里。
贺骁抱着他,俊美的脸深埋进他的颈项,如鱼得水般,用力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气息。
“澄澄,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
残忍。
周澄嘴角又是淡淡一扯。
事到如今,谁才是残忍。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手,试图将男人拦在胸前的手臂掰幵。
毫无疑问,他掰不开。
“贺骁。”
记忆中他鲜少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他。
男人颀长的身形清晰地僵了下。
周澄从男人怀里转过身,看着他情绪复杂的眉眼。
就这么静了一会,他说,“我们分开吧。”
“既然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就不要再错下去了。”
“不论你当初是因为什,选择让我做你情人,我很感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还有你对我妈妈的帮
助。”
“我知道其实你没错,就像你说的,站在你的角度,你也只是为自己谋取利益,但因为不幸的是我,是 我的家,所以我会记恨你。我不是商人,不知道你们商人之间是怎么做交易的,但我想,这段时间我能给 的,都给你了,你想要的,好像也已经拿到,我们应该可以两清了。”
“我妈妈那边的治疗,以后就不劳烦你了,我会想想其他办法,我们就此别过,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