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逃
一辆马车以极快的速度穿梭于小道间,车身上有或大或小的血迹,司慕青腰间背后的衣服皆被划破,随着她赶马的动作,伤口往外冒的血越来越多。
车后方的马蹄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司慕青强忍着疼痛,加快赶马的速度。
车门的帘子、车尾的木板因打斗而被截掉了一半,笑言搂着浑身是血的安容璃,双眼无神,如同行尸走肉,他看向后方越逼越近的禁军,平静道,“慕青姐姐,公主已经没有气息了。”
语气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多么的绝望,活蹦乱跳的小公主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文静过,竟然一句话不说。
司慕青挥马鞭的手顿了下,又很快地落了下去,她虽然很担心身后的人,但她没有时间回头看下情况,现在不管有多大的悲伤,也只能憋在心中,她必须将笑言带到安奕承身边。
笑言贴上安容璃的脸,粘上了血色。“慕青姐姐,带着我们,你走不了的,你丢下我们,自己逃命去吧!”
那日安容璃目睹了云苓皇后杀了霖帝,就已然神志不清了,安奕承一行人被抓获,安泽锡为在叁州阙的士兵树立一个好君主的形象,并未为难他们。
他一登基就将云苓皇后,安容璃等人软禁了起来。
是夜,是被司慕青下迷药的那个夜晚。
实际上司慕青往酒瓶中倒入药粉的时候,刚好被提前来的安泽锡看见,红绸飘荡,挡住了他的身影,安泽锡只是看了一眼,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晚上的那壶酒早被他掉了包,司慕青离开之后,安泽锡起身就去见了云苓皇后,他将对司慕青这种做法不解的怒气夹杂着对云苓皇后的恨意在这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都发泄了出来。
安奕承到达云苓皇后,此刻应该是云苓太后的寝宫,那妇人竟白了头,她端坐在梳妆台前,梳着满头华发,骨子里的矜贵并没有因为此刻的落魄有所减少。
“锡儿,你来了。”妇人放下梳子,柔声唤着,面容和蔼可亲。
安泽锡手中的长剑在烛光下泛着冷冷的杀意,“太后应该唤朕陛下!”
剑指向云苓皇后,妇人神色未变,眯起眼睛似乎想要将安泽锡看得清楚一点,她这个儿子从出生起,她就从未抱过,更未仔细的看过他的容貌。
“太后,朕不明白,为何作为你的亲生儿子,朕得不到你的一个眼神?更不明白父皇明明知道安奕承是外人之子,为何还要立他为太子!”剑划到她的脖间,鲜红落下,脏了凤袍的衣领。
从小到大,眼前的这个女人视他如陌生人一般,若是寻常目光也就算了,偏偏那双眼睛看他时带上了毫不加掩饰的厌恶,若不是霖帝要用他来牵制安奕承,估计他早就死在皇宫之中了。
“亲生儿子,呵!你不过是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下等侍卫之子,配称本宫之子吗?”
她激动地握上长剑,一张布满皱纹的脸因为愤怒痛苦变得扭曲,“安元枫就是个卑鄙的小人,他身有隐疾,为了他那皇家尊严,竟不顾我遗愿,夜夜让我与不同的侍卫交好,直到怀了你,你说,本宫怎么能不厌恶你!”
“每次看到你,本宫总是想起,被扒光衣服绑在床上,等着那些下等侍卫爬上本宫的床,行那些龌蹉之事,本宫活得连个青楼女子都不如!”妇人的声音逐渐沙哑,眼中却是没有一滴泪,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值得哭的。
再说她也亲自地了结了那个辜负她的男人。
“你骗朕!朕身上流的就是天家的血液!”
本是残疾,让他自卑受唾弃了半辈子,是身上的血缘让他坐在王爷的这个位子上,不至于像普通身有残缺的人被赶出家门,只能乞讨地过一辈子,而如今这个妇人竟然说他不过是个下等侍卫的儿子,流的不是皇家血脉,他如何接受的了!
她必须死,死了就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阿青也不会知道,若是阿青知道了,会不会也如他们这般嫌弃他。安泽锡思绪混乱,外面的雷声吵得他头痛欲裂。
安泽锡一剑刺入妇人的胸膛,却听到柜子中一声惊呼。
将死的妇人,看着柜子满眼担忧,“安……泽锡,本宫……虽然未养育你……但也是……生你之人,你放过璃儿,她是本宫捡……”剑抽离她的身体,妇人凤冠散落,朝地倒去。
她绝望地望向瞬间安静的柜子,死死地抱着安泽锡的腿,不肯让他在往前一步,背上又被捅入一剑,她终是无力的松了手。
“母后——”随着一声嘶哑的叫唤,安容璃连爬带滚地从柜子里出来,少女双眼通红,虽然很害怕眼前的男人,但她还是鼓起勇气,推开安泽锡。
她握上云苓太后的手,看着她吐血不止不知所措,“母后……你不能有事啊!你还没讲清楚,我究竟是不是你和父皇的女儿……”她泪如雨下,完全忘了杀人凶手还在这屋内,随时准备对她动手。
可是就算记得了又如何,她除了死还能有什么选择,这人连生他的母亲都杀,更何况自己这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
只是她死了,笑笑一个人会不会很孤单?
带着血的剑抵在她胸前,那人冷冷道,“曾经,我也视你为我最好的妹妹,我疼你宠你,你却嫌我残缺完全不拿我当兄长看待,如今怪不得我了!”
安容璃闭眼,怕得全身颤抖,却不后退半步。
一块石头砸到剑身上,划伤安容璃的身体,但也让剑刃偏离了要害之处,司慕青翻窗而入。
在安泽锡的书房里只找到一份解药,司慕青不得已来云苓太后的住处寻找,却没想见到这么一副场景。她扶起安容璃,有些不可思议看向安泽锡,眼底尽是失望,“阿锡,这是为何?”
“为何?”他轻笑,本想解释的话到了口中就是恶语相向,“为何!为何你们一个两个都唾弃我,从不拿正眼瞧我,甚至现在就连你都要背叛我!阿青,你说这是为何?”
安泽锡眼中泛着泪光,一阵悲痛。“阿青,你非要护着她吗?”
“抱歉,陛下,这是阿青欠安奕承的!”她抬剑指向安泽锡。
阿锡,等我,等我将欠安奕承的还完了,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这一边,哪怕是万劫不复,受天下人的唾骂。
安奕承见她依旧是冰冰冷冷的模样,指向他的剑毫不犹豫,心如刀割。“那你欠我的呢?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从安奕承那里将你夺回来,而你为何要一次又一次地站在我的对立面。”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不解地问道,“你还他的还不够吗?”
“阿锡……”再等等我吧。
安泽锡听不到那声极小的带着担忧的叫唤声,他拿着剑划向自己的手臂,又失望地丢下,大声道:“禁卫军听令,安容璃与太后发生争执,失手将其杀之,还误伤了朕,格杀勿论,若有人帮她一律杀之!”
话音刚落,在外巡逻的禁卫军推门而入,司慕青反应极快,抱起伤重的安容璃从窗户翻了出去,太快,未听到安泽锡那句,“无论如何,不许伤司慕青的性命。”
又是冬日,雨落到身上,冷得刺骨,“公主坚持住,我带你去找殿下。”
雨声太大,司慕青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安容璃却看到了小声逼近他们二人的一个禁卫军,她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将司慕青推开,腰间被一剑刺穿。
夜色太暗,加上大雨朦胧,禁卫军以为自己杀错了人,有些惊慌失措,他们陛下说不可伤司慕青性命的,他不知道阴差阳错之下他的目标从司慕青变成了安容璃,并未伤到他们殿下的心上人。
虽是如此,但他也难逃一死,他慌张之时,司慕青已将其一剑封喉。
雨水之中尽是安容璃的血液,她将安容璃从水中横抱而起,那人虚弱地说着,“救笑笑,他……关……公主殿……”
司慕青将重伤的安容璃藏在枯井之中,皇宫四处都是抓捕他们的士兵,枯井虽然有被雨淹没的风险,但她快去快回,应该不会有事。
找到笑言之后,他们三人九死一生架着一辆马车出了皇城,跑了一夜,安容璃终是没有挺过去,此刻笑言提出让司慕青丢下他们,自己逃跑,司慕青不可能同意。
她看后方的禁卫军紧跟不舍,看着前方的宽敞大道,突然拐进周围的树林里,借着树林掩护,弃车取马。
司慕青将一瓶解药交到笑言手里,“我在贫民窟里找到你的时候,还那么小个,如今却是个大小孩了。”司慕青轻笑,听到四周响起脚步声,她急道,“这是不可解的解药,我无能只找到一瓶,我断后,你帮我带给殿下。”
笑言像是听不懂话一样,一直抱着安容璃,“慕青姐姐,你自己去吧,我想和公主死在一块!”
“笑言!公主到死都还在想着救你,你怎么辜负她!就算你想死,是不是应该给公主报仇雪恨后再死!”司慕青恨铁不成钢,也不顾笑言是否听懂她的话,就拖着一身伤,带着长剑向搜查过来的禁卫军冲去。
笑言起身抱着安容璃的尸体上了马,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小……
自从与辰末允确定心意之后,安奕承一处理完事物就守着辰末允,像条看家狗一样,直到第三天晚上,辰末允还在他怀里躺着,他悬着的一颗星才放了下来。
喜欢的人也喜欢着自己的感觉真是好。
而如今已经是第五天了,一大早辰末允就起来,在厨房里和苏子瑜忙前忙后,今日是安奕承的寿辰,也是韩宁回瑶国的日子。
又为庆祝他们殿下平安归来,又为感谢韩宁出手相助,又为庆生,宴会弄得十分的盛大,反正安泽锡派去调令军队的人在路上就被远在西平城的刘秉义的叔叔刘阳全都拦了下来。
所以估计与安泽锡开战还要些日子。
“阿瑜,你可以去帮我捡些柴火来吗?”他放下一把辣椒,翻抄了下。
苏子瑜应声,出去时却没见院子中摆放的柴火,在他疑惑之时,一个陌生的小斯凑了上来。
“公子是找柴火吗?刚刚辰大人叫我们抬出去晒了。”小斯说完,就提着水往厨房里走去。
苏子瑜看着他面生本有些警惕,想着平凉城他才刚来,不认识的人多了去,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又觉得辰末允的做法有些好笑,厨房的柴火都放得好好的,并不潮湿,今日都没有出太阳,他竟然怕燃不了火,都拿去晒,果然为了安奕承的寿辰,竟乱了手脚。
他不知,厨房内辰末允接过小斯递过来的药粉,都洒向了做菜用的水里。
“大人,韩将军让小的转告你,现在已是第五日,晚宴后,可别忘了回瑶国的事情,陛下知道您和安奕承你侬我侬,早就动怒了。”
“他让韩宁监视我!”辰末允微微皱眉。
小斯只管传话,传完后,带着空桶出去了,正碰上抱着柴火回来的苏子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