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蔷薇
“你别以为孤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安奕承将杯子放好,走过去,用手揉着他肿得更厉害的脚踝,力道有些重。
辰末允疼得闭眼,咬牙坚持着,不吭一声。
“你在想,孤离开了就没人看着你,然后你就可以偷偷溜走。”
他邪魅地笑了一下,接着说:“孤会将你关起来,然后将钥匙带走。”
安奕承看他痛得眉头皱起,一声不吭,觉得没趣,就上床去了。
床下人深呼了口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一切听从殿下安排。”
他低眉顺眼。
只要可以回到瑶国,见到姜泽攸,可以报仇雪恨。
床上人扔了盒膏药给他,然后满意地盖上被子,闭上眼睛睡去。
……
醒来的时候,辰末允是躺在安奕承的床上的,脚踝上不知什么时候捆上了乱七八糟的绷带。
身上的衣服也换了,一袭红衣,玄纹云袖,腰间还配着一个月牙形的玉佩,上面刻着栩栩如生的蔷薇花,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小字──允。
“安奕承……”
屋内无人回应,他费力的挪到床沿,床边不知何时放了把拐杖。
昨天还气哄哄的,今天消气了?果真是阴晴不定啊!
辰末允拄着拐,出了卧室。那人正在那书桌上专心致志地写着些什么,眼神柔和、嘴角噙着笑。
“安奕……殿下?”
安奕承慌乱地将宣纸揉成一团,抬头看他。
缓缓道:“孤原谅你了,后日你就以门客的身份伴孤前去瑶国。”
原谅他?他又没做错什么,需要他原谅!真不知道这人的脸皮怎么可以那么厚。
想着就有些气闷。
安奕承将笔墨放好,朝他过去,细细打量了一番。
衣服很合辰末允,长身玉立、气质雍容。果然是他亲自挑选的,某人满意地点点头,心情很不错。
“殿下将末允当成什么了,高兴时便是门客,不高兴时就可以肆意凌辱吗?”他真的有些生气了。
他从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
昨晚睡前辰末允想了很久。
他觉得不能再待在安奕承的身边了,与其每天想着如何与这个阴晴不定的太子殿下周旋,还不如离开他,自谋生路。
“那你想如何?”安奕承不想再与他起争执,但是语气依旧冷了不少。
“放我走!”他冷冷道。
“呵?”安奕承气地甩了下袖子,一脸不屑。
“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跟孤讨价还价!孤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堂堂太子,什么时候看人脸色过,还不都是人人顺从他。
若不是看着辰末允有些姿色的份上,眼前这个狂妄的人不知道都死几回了。
“既然如此,末允身份卑微,不配担任殿下门客,还请殿下另寻高明。”
辰末允努力压去心中怒火,但是还是气得浑身发抖。
“好啊,好的很,竟然如此,孤倒还是缺个服侍的奴才。”
他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
辰末允不语,拄着拐向外走去,有些慢。
屋外飘起了小雨,那棵才开花不久的桃树下散着星星点点的残花。
安奕承看着渐渐消失在雨中的人,终于不受控制地拿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砸下去。
他气恼地将刚刚揉成一团的宣纸摊开,看着上面工工整整的辰末允三个大字,又烦躁地将它撕碎。
安奕承瘫坐在椅子上,想着昨夜的事。
他本是将辰末允丢在地上不管不顾的,谁知半夜被他一句“殿下,我冷”给吵醒。
他不知的是,这一声“殿下”,唤的是姜泽优,而不是他。
他起身,就看见那个小家伙在地上蜷缩成一团,不停地发抖。
不知是梦话,还是真的求饶,他又听见了含糊不清的一句“殿下,好冷”。
安奕承心软了下,就将全身冰冷的他抱到床上,帮他盖好被子。
谁知,辰末允一个劲的挤到他的怀里,将他抱得紧紧的,可能是觉得他要暖一些。
安奕承看着怀里可怜兮兮的人,竟有些后悔这么对他了。
怀里的人嘴唇冷得发紫,但还是该死的诱人。安奕承按耐不住地亲了下去,辰末允竟然在轻轻回应着。
安奕承大喜过望,一个晚上都忍不住多亲了几下。
他以为他们和好了,谁知早上又闹翻了!
辰末允一夜未归,小黎就等了一夜。见到一身红衣,拄着拐杖的公子,她还有些迷迷糊糊。
竟然觉得是梦。
直到那人轻轻唤道:“小黎?”
她才后知后觉起来,一双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被狗咬了。”辰末允没好气道,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怒气。
可公子以前从未如此失态过,就算被辰家子弟过分羞辱,他也从未在她面前生气过。
这个公子,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
小黎本想问他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不过看他如此生气,也就作罢了。
她扶着辰末允坐到石凳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公子,你拿好这块玉,回瑶国要用到。”小黎从怀里拿出一个香袋,打开。
小黎手中的玉大如雀卵,晶莹剔透,内有虹光萦绕,灿若明霞。竟与他生前一直佩戴在身的玉佩有八分相似。
似乎是玉佩的另一半。若将他之前的玉佩与之相合,玉的中间会拼成一个虎头的形状。
辰末允接过,又细细打量了一遍。
“这玉怎么来的?”
“听说是公子母亲生公子之前就托一个匠人做的,公子母亲去世的三年后才送来的。”
小黎疑惑地看着他,像是在问有什么问题吗。
辰末允又问了原身的生辰,竟然与他是一样的,而且他也是三岁生辰的时候,才收到父亲送的玉佩的。
难道辰末允与他林家有关系?
“公子?”她唤了下突然呆住的辰末允,满脸疑惑。
“小黎,我们不去瑶国了。”他将玉珏系在腰间,又扯下月牙形的玉佩,气恼地丢在地上。
到底是谁惹得公子,生那么大的气呢?她家公子最温柔不过了。
她的注意力转移到被丢的玉佩上,喃喃道:“这不是太子殿下的玉佩吗?”
她细细地看了下,发现上面有个小小的“允”字,又摇摇头,“字不对,是殿下送给公子的吗?”
辰末允没回答,眉皱得更厉害了。
小黎见状,找了个去拿吃食的借口,就溜走了。
生气的公子真是太可怕了。
转眼间就到了使臣出发的日子,太子府外了备好了三辆马车,只有少数仆人跟随。
使臣与侍卫长带着其他人在城外等候。
南郭因在几个侍卫的看管下,出了太子府,一路上他东张西望,像是在找什么人。
安奕承当然知道他在找谁,好看的眉目带了浅浅的怒意。
南郭因上了第三辆马车,苏子瑜牵着两匹马到第一辆马车候着。
“殿下,该出发了!”司慕青核对好人数,看着天色也不早了。
“等下。”他看向夕颜阁,“万一他后悔了,找不到孤怎么办。”后一句的声音很小,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夕颜阁很安静,似乎里面的人还在梦乡一般。
晨光已微露,朝霞也悄悄铺到了天边。安奕承有些不耐烦地朝夕颜阁走去。
进了院子,一眼就看到了石桌下晶莹剔透的月牙玉佩,他蹲下捡起,狠狠握在手心。
安奕承腰间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也刻着栩栩如生的蔷薇花,有所不同的是他的玉佩上刻着小小的“承”字。
在霖国蔷薇花是用来向倾慕之人表达爱意的,代表“只想与你在一起”。
那是他找了好久才找到的玉中极品──羊脂白玉,请霖国最好的匠人专门照着他腰间的这块玉佩打造的。
他转身,面无表情的出了府,“留在府里的人看好辰公子,若让他出了府,唯你们是问。”然后进了第一辆马车。
辰末允竟然拒绝他!
不就是个玩物嘛,当得起他如此的情深吗?
等他回来,定要那人后悔今日做出的决定。
司慕青接过苏子瑜手中的缰绳,骑上马。他们两一左一右跟在安奕承马车的旁边。
直到车队消失在街道尽头,辰末允才拄着拐出现在门口。
晨风轻吹,抚起他额上的碎发,黑白分明的眼中带些惆怅。
“公子是想回瑶国的吧?”小黎有些失落。
她也想瑶国了,虽然她在瑶国没有亲人,但那也是她长大的地方,怎么会不想。
司慕青与她讲,太子决定带上她与辰末允时,她别提有多开心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公子突然不想回去了。
在太子府虽然衣食无忧,但没有自由可言,一年到头几乎都是在府里待着的。
突然有些怀念与辰末允流浪的日子了呢。
辰末允察觉到她的失落,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
……
安奕承一行人出了城,队伍开始浩大起来。
他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在大道上了排成了长长的形状,如同巨蛇一般。
安奕承的马车很宽敞,能容得下七八个人。
马车板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羊毛毯,他坐在靠窗的地方,光着脚踩在上边。旁边是一张磁石做的桌子。
对面角落有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那是用金丝纺织的,泛着朦朦胧胧的橘光,像极了他屋里的那条。
那是他为辰末允准备的。
辰末允爱喝的碧螺春,喜欢的素衣,爱吃的点心。他都准备好了,却没想唯独少了辰末允。
他将手掌摊开,手中的玉佩被他捂得有些热了,从来没有人拒绝过他,从来没有。
他突然有些挫败感,一想到那个名字就烦躁不安。
安奕承将玉佩收好,闭上眼睛假寐。
那个该死的名字又不断出现在脑海里,他将磁桌上的杯子狠狠向外丢去。
正好被苏子瑜看见了,安奕承只要生气就爱砸杯子,这太子府上下都是人尽皆知的。
但他们好像都没有机会去与他搭话,那么是谁惹到殿下了呢?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就从马车中传来带着怒气的声音。
“让那两个伶人上来!”
安奕承想转移注意力。
第二辆马车就是为太子的伶人准备,安奕承本是想用来气气辰末允的。
不一会,马车中就传来悦耳的琴声与空灵的歌声。
某人终于静下心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