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1 / 1)

南舟行 顾长安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9天前

正想说他还得出去接人,可老帅忽然抚着胸口瘫倒在地!

  手术一直到天亮才结束。江家所有人都赶过来了,连沈家的人也都陪在医院里。江启云连夜从婺州赶过来,南漪生产在即,不便远行,所以才没过来。江誉白就更不能走了,一直等到手术结束。

  熬到了上午,老帅终于醒了过来,众人才松下一口气来。待人都一一散去,江誉白正要去找南舟,老帅的侍从官突然叫住他,“四少,老帅要见你。”

  程氏手里的佛珠停了一瞬,又接着转动起来。程燕琳搀着她往外走,“大姐,您先回去休息会儿吧,熬了一宿了。回头咱们再来看姐夫。”然后情不自禁地回过头看了江誉白的背影一眼:老帅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见他,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这是老帅第一次主动叫他。病房里没有别人,只有父子两人。

  闯了一趟鬼门关,老帅显得十分憔悴虚弱。在江誉白的记忆里,父亲一直都是魁梧威严、高高在上的。但这一刻,他第一次感到床上躺着的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老帅睁开眼,把氧气罩拿开,手抬了抬,示意他过来。江誉白走近了,但还是规规矩矩站在他病床前,同一个听训的部下没有什么区别。

  老帅努力地抬起手。江誉白不确定他的意思,但忐忑间还是把手递过去——如果父亲躲开,他就假装帮他盖毯子,他太知道如何化解那些自作多情的尴尬。但老帅的手却是实实在在的握住了他的手。松垮的皮肤,没什么力气,也不算温暖,但仍旧叫他鼻头酸了一下,一股热流从指尖一直传到心底。

  他试着叫了声“爸爸。”他从来都是叫“父亲”,生冷疏离的,就是一个称呼。

  老帅的眼角可见的湿润了,另一只手艰难地摸上了他的头,“你是个好孩子。”

  江誉白一下就控住不住自己的情绪,失声哭了起来。

  “爸爸!”他又叫了一声。这一声里,带着独属于孩子的那种委屈和撒娇。迟到了二十多年的一点微薄的父爱,瞬间就抵消了所有的怨恨、怀疑和不甘。他贪恋地紧紧握住父亲的手,生怕一松开手,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都是他的幻像。

  老帅颤颤巍巍的抹掉了他的眼泪,努力笑了一下,“爸爸对不起你。”

  江誉白抽泣着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他一个劲地摇头。有他这样一句话就够了,从前的委屈不算什么。

  说几句话老帅就需要喘息着休息片刻。过了一会儿,他缓缓道:“沈家说很喜欢你……我喜欢南舟,但也觉得沈小姐不错。”

  这是父亲第一次这样慈善地跟他说话。江誉白明白了父亲话里所有的意思,愣在那里,更多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他突然有了恨意,说出话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尖锐,“爸爸,您一生里就没有后悔的事情的吗?”

  老帅体谅他话里的叛逆,爱慈地看着他,声音微弱却有力量,“我的人生有遗憾,但再来一次仍旧是相同的选择,所以没有后悔。”

  江誉白感觉到刚温暖起来的心又凉了下去。他擦干眼泪,“我明白了,爸爸。”

  他给老帅掖了掖毯子,站起身鞠躬退出去,“爸爸,您不要担心,好好休息。我知道该怎么做。”

  他转身走开,刚走到门边,老帅突然说:“你妈妈是个很好的人,她是为了成全你才没有和你在一起的,你不要辜负她。”

  “那您辜负她了吗?”

  老帅不说话,他就这样背对着父亲,一直倔强地等着。过了很久,才听见父亲说:“这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江誉白是过了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一天沈厚晟给老帅带来了一个消息,程家要倒了。

  大水过了十多天才算退干净,路也通了,江誉白赶在通路的第一天匆匆到了南家。院子大门敞着,里头人影幢幢。有人在清理家具,有人在晾晒被褥,有人在修修补补。

  见到江誉白,阿胜忙放下了抹布走过去,“江先生,您来啦!”然后想到了什么,顿住了。南舟早就知会过阿胜,她已经同江誉白分手了,往后见面就当是个普通朋友。

  江誉白后来托人打听到南舟平安到了安置点,总算是放了心。但这么久以来,他还一直没见过她。他的目光在院子内外搜寻了半天,没有看到南舟的身影。

  “南舟在不在?”

  阿胜抿了下唇,“我们九姑娘不在家。”

  江誉白诧异地挑了下眉头,阿胜接着道:“九姑娘出远门办货去了。”

  上回江难南舟损失不小,他给她钱应急,她不肯收。为了补上亏空,南舟也做起了其他的生意。但他没料到水刚退她就走了。

  他面上难掩失望的神色,阿胜看的也揪心。江誉白谢过他,看见院子里一片狼藉,便说:“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我说。”

  阿胜“嗯”了声,“谢谢江先生,九姑娘都安排妥当了。”

  江誉白自失地笑了笑,她已经自己可以扛下一切,不再那么需要他了。他点点头,正要离开,阿胜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江先生请留步,九姑娘留了东西给你,我差点儿忘了!”说完跑到后院,过了一会儿人气喘吁吁地跑出来,把东西递给他。

  是个红绸子裹着的东西,他虽然看不见里面的东西,却也猜到是什么。

  他不记得如何从阿胜手里接过东西,如何走到车上,如何开到了这一片荒野上来的。他把车停下来,颤颤巍巍地打开,是他给她的戒指。

  他感到胸口空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吹。像极了小时候孤儿院里的冬天那总也无法密封的窗户,什么都塞不住,不知道哪里漏了风,只是冷。

  眼眶酸胀的厉害,手握成拳,握在唇边。唇微微地发抖。攥着戒指,直扣进肉里。泪流得无声,像丢了什么要紧东西的孩子,知道再也找不回来了。那些甜美的过往,一去无回了。

  南舟一年到头也不着家一回。江难让她负债累累,她硬是咬着牙把所有债都认下了。小货主能赔的先赔了,实在赔不了的,就立了字据,日后连本带利的还。有肯借钱给她共度难关的雇员,她便折了股份给他们。这一下不仅解决了一部分燃眉之急,员工也有了主人翁意识,比从前更会替东家打算。

  但只做船运是还不上的。没见过比她更拼命的生意人,亲自上山下海,所有的货从源头盯住。她见过世面,总能从穷乡僻壤里挖出些稀罕玩意儿,再用自家的船带出来,一到城中就是身价百倍。她又很懂得洋人的喜好,品控又好,渐渐也有了几个固定的大客户。

  这日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