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完结章 2018年2月14日(1 / 1)

江望 花亦北 4472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一百零四章 完结章 2018年2月14日

  “可以。”宋义应下,随即疑惑的问,“你有什么事?”按他的了解,江望对这人生地不熟的,应该没有什么事要出去哪的。

  “我想去看一看心理医生。”江望说,“叶荀最近,总担心我的病变严重。看看他能安心。”

  “你去吧。”宋义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鼓励说,“和心理医生好好聊聊。”

  “嗯。”江望应声,感激的冲他笑了一下,却在转身离开时,没了表情。

  宋义没有注意到,打电话跟科室和等他吃饭的管营交代了一声,就守在了叶荀身边。无事可做,就抄起了医书,将将看了半本。叶荀临床回来了。

  看到宋义,那人表现得很是欣喜。

  “宋医生,你怎么下班时间还在这?”那人问。

  “这床的看护人是我朋友,他有事出去了,我替他看会儿病人。”宋义解释。

  那人一听这话激动了起来,“这床的看护人出去了啊!”

  “是啊,怎么了?”宋义奇怪的望着他,心里忽然由种不好的预感,忙追问。

  “他出去肯定要出事的!”那人肯定说,“他早上才跟我问过混混街的事!他还问了我怎么惹怒那些人。谁会平白无故问那些?他出去肯定是去惹事了!”

  “我去看看。”宋义闻言立马起身,书掉在地上也顾不得捡,往外跑了一步又折返身回来,叮嘱刚才告诉自己那些话那人,“这床看护人出去的事麻烦你不要告诉这个病人,他经不起刺激的。”

  “好。”那人连连点头,说,“放心吧,我不会的。”

  “谢谢。”得到他的保证,宋义心安了,道了谢就赶紧往他们医院旁边的“混混街”跑了过去。

  到那正值中午,虽然那里街不大,却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东西也摆放得乱七八糟。

  要在这样的街道找一个人很费劲,宋义只能沿街开始打听。将近快问了半条街的人的时候,有人从他旁边经过,讨论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哎你说今天那个丑八怪,胆子是不是肥?竟然敢冲进我们的‘保护区’跟老大说要报警。”

  “是啊……老大什么人啊,警察都得供着,他竟然敢去。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你们说的那个人现在在哪?”听他们说的像是江望,宋义揪住其中一人衣领就逮到面前问道。

  “你踏马……”那人被猛地揪住后衣领,正要发火,又在看到揪住他的人是宋义时,马上熄了火,贴笑说,“是管夫人啊。”

  “你认识那个丑八怪?”

  “他不是丑八怪,注意你的用词。”宋义警告他一声,问他,“他在哪?”

  “在……后街那个无人巷子里。”那人指着身后回答。

  宋义松开他,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穿过长长的街道。最终走到了一个无人的巷子前。

  那里巷子位于两个高高的破烂楼房之间,非常窄小。但是很长,从宋义的位置看过去像是没有尽头。他皱眉踏了进去,试探性的叫了一声,“江望。”

  没人回答,他往里走着,又叫了几声。才听到一声,轻轻的,“嗯?”

  “江望。”知道江望真的在这,宋义也顾不得看脚下了,跌跌撞撞的就往里跑,跑到巷子最里面的时候,他终于看到了手抱着头,窝在一堆垃圾堆上,身上全是脚印表情呆滞的江望。

  他愣了一下,踉跄的走近他。静默的注视他片刻,声音沙哑的问他,“江望,你这是做什么啊?”

  江望没回答,宋义不死心,擦了一把脸上的泪,走到他跟前又温声问他,“为什么要特地来到这,故意去得罪那些人?”

  “你……抑郁症又犯了吗?”宋义问。

  “没有。”江望摇头,这段时间,一心扑在叶荀身上,他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有抑郁症这事了。

  “那你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宋义不解,猛地他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你想自杀?”

  “怎么可能。”江望笑,“叶荀都还活着呢。”

  “他还活着,我就会活着。”

  “那是……”宋义又问,为什么还没说出口,他就看到江望抬起头,冲他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就听到他声音低沉的回答自己说,“我就是想感受一下他的痛。”

  “但是我刚才发现,我根本感受不了。我就被他们打了半个小时,除了有点皮外伤,什么事都没有。而叶荀,在牢里,可能被人围殴了7天—整整168个小时,身体都被打废了。”

  “我怎么可能感受得了他的疼呢?我连他疼痛都三分之一都没法感受。”

  宋义闻言愣了一下,错愕的问他,“你知道叶荀变成这样的真正原因了。”

  语气肯定。

  “知道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宋义问。

  “一开始就知道了。”江望莞尔。“一开始,就知道了。”

  “他怎么骗得住我呢?我又不傻,他入狱前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患上癌症?我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他是在骗我,一想就明白了他肯定是入狱的时候遭遇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的。”

  “你既然那么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装作,信了他的谎言呢?”宋义这下结结实实的心疼了。他不敢想江望如果一开始就知道了叶荀在撒谎,一开始就知道了是自己间接害死了叶荀,那他这段时间,在看着叶荀身体那么快的垮下去的时候,心里该有多难受。

  “我想让他觉得,我对他永远没有负罪感。”

  “让他走得安生些。”

  江望说到这抬起了头,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脸上的笑容也垮了下去,声音微高,话里尽是绝望,“但是我最近快要装不下去了。”

  “我的负罪感快把我压死了。”

  “宋医生你知道吗?有天我趁叶荀睡着掀起了他的衣服,”江望望着自己的手,崩溃的抓住了脸,他至今记得那天的每个细节,“他全身上下,全是青青紫紫的,还有好多,好多大大小小的针孔,我都不知道那些是怎么弄的。”

  “我逼迫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去想,去幻想他受伤的场景,我脑子里有个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江望,你最爱的叶荀,如今快死了。

  “导致他快死的身上的每一个口子,都是你弄的。”

  “你别这样……”宋义想告诉他,错不在你,你不必这么折磨自己。但江望没等他说出口。就止了眼泪起身。

  瞬间面无表情的,仿佛不是刚才宋义看到的那个无助哭泣的人。

  “我走了,宋医生,叶荀快醒了。”江望擦着眼泪说着不等宋义说什么转身,深深浅浅走了几步,回过头,对宋义说,“宋医生,麻烦你不要把今天我出来的事跟我知道他撒谎的事告诉他。”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出去,身子微微躬着,背影一瘸一拐,像极了一个老人。

  宋义望着合上眼,叹了口气跟上去。

  江望换了身衣服回到医院的时候,叶荀已经醒了。

  目光涣散。

  江望伸手轻轻在他面前晃了一下,看他神情没有丝毫变化,错愕的捂着嘴,静静的坐在他身边待着。好一会儿了叶荀才注意到了他,看着他的眼里有惊愕,转瞬又被他压了下去。

  “江望。”

  他叫了他一声拉着袖子抬起手。江望见状赶忙勾下头。叶荀就着姿势揉了揉他的头,说,“今天天气很好,晚上人少的时候,我们出去坐会儿好不好?”

  “好。”江望蹭了蹭他的手应下,而后说,“我去问问宋医生可不可以去。”

  说完就跑了出去。

  看他急冲冲走了,叶荀望着自己停在半空的手。凝视许久,转头无助的跟身边隔壁病床的家属说,“你好,我的手抬起来就放不下来。”

  “你能帮我。把他放下来吗?”

  江望回来的时候给叶荀带了拐杖,想来是医生同意了。叶荀晚上出门时本来想不用的,耐不住江望坚持,就杵着出去了。

  出去坐到公园长椅上,叶荀躺了一会儿,本来想跟江望说话,看他一直看着江望捏的东西。叶荀探过头,问他,“这是什么?”

  “卡。”江望松开手,露出了一张银行卡,欣喜的说,“刚才我去找宋医生,他给我的。说是之前上节目,爱心人士筹款捐的,有40多万。”

  “那么多?”叶荀喜出望外,“那足够你医好病了。”

  “嗯。”江望附和。“不仅足够,还能改善我们以后的生活条件。”说完他笑了一下,呆呆的盯着卡,末了,又看向了天空,仰着头发呆。

  叶荀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垂下眼,靠在了他肩上,声音喑哑的问他。

  “江望,你在看什么呢?”

  “看星星,”江望将银行卡拿到眼前,声音由大变小,“看月亮,看明天。”

  “明天好亮啊。叶荀。”江望欣喜笑着扒拉着手指,“有月亮,有星星,有向日葵。”

  “……”说到这他声音停顿了一下,转头望着叶荀时,扒拉下来的手指全部伸直了起来,他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没有叶荀。”

  “说什么呢。”叶荀望着他的泪。眼睛瞬间红了,他仓皇的扭过头,笑着说,“怎么会没有我呢?我对你有点信心好不好?江望同学。”

  “我会好的。”

  “会尽快好起来,让你的明天有我的。”

  “你看我现在已经好很多,马上就能更好了。”叶荀顺着站了起来,出于证明自己的话,想跑几步给江望看,却在刚迈脚的时候,就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叶荀。”江望措不及防的大叫了他一声,当即扑了上去,扶起叶荀就看到他鼻子跟嘴巴都在流血。

  他惊恐的捂着嘴不敢说话,大喘着气哭了两声,背起叶荀就往医院里跑,沿路找医生求救。

  “江望,这是怎么了?”宋义收到消息的时候叶荀已经在抢救了。江望守在门口,听到他问他猛地动了一下,浑身颤抖的叫了宋义一声。“宋医生。”

  而后哭得口齿不清的说,“叶荀他摔了。”

  “他在公园摔了,他流了好多血。”

  “他的鼻子嘴巴都在流血。”

  “他是为了哄我才摔的,都怪我,我不该在他面前哭的,我不该哭的。”江望说着无措的用头重重撞着身后的墙。

  宋义怕他出事,连忙上前把他护在怀里,告诉他,“不怪你,不会有事的江望,你别急。不会有事的。”

  那天宋义都快忘了自己后来怎么劝的江望,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他只知道后来叶荀醒了他只字未提怪自己,脸上笑容也更灿烂了。

  哪怕那时候叶荀已经开始吃流食了,他开始会疼得整夜整夜的冒冷汗但是他一声没坑。

  江望总是问他疼不疼,然后自己回答疼,没日没夜的陪他熬。

  宋义有事出了趟差,忙完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消瘦得比叶荀还厉害了,倒是叶荀看着像是有了些精神。

  “叶荀,感觉好些了吗?”宋义将买来的水果放在一边,问叶荀。

  “好些了。”叶荀点头,“感觉快好了。”

  “那就好。”宋义皱眉,总觉得哪不对。但是他什么也没说,跟江望打了声招呼,就去换衣服了。想着一会儿来给他检查下。

  看他走了,叶荀扭头望向坐在他身边的江望。

  突然笑了。

  “怎么了?”江望望着他,以为是自己脸上花了,擦了又擦。

  “没怎么,就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

  “想起了我认识你的时候。”

  “江望你好像一开始对我就是特殊的。”叶荀说,“我当初见到你,我就开始了心疼。”

  “是吗?那你那时候怎么不跟我说。”江望莞尔,笑容似有怨怪。

  “我那时候不知道我会跟你纠缠一生,也不知道……”叶荀说着停了。

  “不知道什么?”江望问。

  “没什么。”叶荀没说,只突然撒娇语气道,“江望,我有些渴了。”

  “我去给你接水。”江望闻言连忙跑了出去。叶荀望着他的背影费力支撑起身。笑着说,“也不知道,我会喜欢你。”说完,他看向了窗外。

  时值11月,窗外的银杏树开始了落叶。叶荀倚着窗子环抱着自己。江望来的时候他依旧是这么个姿势,遥遥望着他,目光悠长。

  江望一愣。

  眼泪掉了。

  “叶荀你干嘛起来了?”他问。

  叶荀没有回答,只说,“江望,我想给你跟你讲个好长的故事。"

  他说着轻笑,脸上都是泪。

  “你说。“江望上前给他擦了擦,好不容易擦干净了,自己的泪却又砸在了他脸上。

  “我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真的喜欢你了,我没跟你说。以前是不懂,没法说。现在是不能说。”

  “短命的人不配玷污心爱的人。”

  “这个是故事开头,剩下的内容太多了。我这辈子讲不了了,下辈子再给你讲好不好?"叶荀祈求的问。

  “好。“江望哽咽着应声。

  时值11月11日。叶荀靠着窗边就再也没醒过来。

  江望没有接受医生建议给他火化。背着他从医院走到家里,历时三天,叶荀身上甚至有了臭味。

  他不忍再折腾他,把他葬在了自己床边。埋葬叶荀后很多天,铁子来看了他,给叶荀送了花,给江望带了向日葵。

  他说,“江望,送你,你最喜欢的花。”

  “谁说我喜欢的。”江望没有接,冷冷的看了一眼,回他,“我平生最讨厌向日葵。”说完就末过了铁子,走了出去。到门口,就看到了宋义。

  “宋医生。”江望礼貌的跟他打了招呼,问他,“你怎么来了?”态度如常。

  “我来接你去医院看病。”宋医生说。说完怕江望不去,他又补充道,“叶荀之前,当着你的面,拜托过我一定要医好你的,你也答应了他,他不在了,一定不会想不开,一定会医好自己的。”

  “江望你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我不去了。”江望说着掏出了之前宋义递给他的银行卡,“宋医生麻烦你把这张卡里的钱还回去吧。”

  “我不医了。”

  “你不能不医……”宋义想劝他,却听江望。

  “虽然这样可能会被叶荀怪罪,但是我不能医了。”江望说着转身看向叶荀的墓碑旁手插着兜站着的叶荀,脸上笑容漫及眼睛,“医好了我就看不到叶荀了。”

  —

  时值十二月。江望依旧没有去医院,庆幸的是他也没有自杀的迹象,宋义干脆找了心理医生朋友上门。

  一医三个月。

  江望一向都配合,唯独情人节那天他拒绝了,说要去城里。

  —

  听说今天是情人节。

  江望买了一堆别人情人节都会买的东西回了家,来到叶荀墓碑前,笑眉笑眼的问他,“叶荀,今天是情人节,往年你都不说你喜欢什么,今年我就自作主张买了,你看看这些里面有没有你喜欢的?”

  问完没听到回复,他沉默的等了半晌,而后才收了笑容自顾自接道,“没有啊,那我出去重买。说完,他将那些东西放到了他的墓碑前,依依不舍的望了半天后对着磕了三个头。

  完事后他起身就要出去,就听到身后个熟悉的声音,接了他话道,“你这个人,怎么自己接自己的话,谁说那里没有我喜欢的了?”

  “喔?里面有啊,那真好。”他闻言霍然转身,就看见那个去世不久的人切切实实的站在他身后无声泪流,一时也就哽咽了,问他,“你喜欢里面的什么啊?我明年再给你买。”

  “喜欢里面的你。”那人回答他一声, 朝他扑了过来,抱了他个满怀。

  他因这接触颤抖不已,结结巴巴激动问他,“叶荀,你回来了?我不是做梦吧,你不是死了吗?”

  “嗯,我是死了。”叶荀低声应答,泣不成声。

  “那我怎么还能见到你?"他追问。

  “因为,你给我殉情了啊,傻蛋。”叶荀哽咽的回答着,望向了身后宋义为了给江望打发时间买的电视。

  上面正播报着一则新闻。

  “2018年,2月14日。有一年轻人,无故冲入黑帮打架现场,被活生生殴打至死,也未有丝毫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