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人围到了外头。
温宴和黄嬷嬷在大堂旁,听冯嬷嬷与仇羡的这一场官司。
方娆出事时,冯嬷嬷也在当场,因而,就算是胡说八道,她都能说出一番故事来。
没有物证,亦没有当时从遗体上寻到的线索为证,所有的一切,只靠冯嬷嬷一张嘴。
她胡说,但她半步不让,咄咄逼人。
而仇羡,许是他这两天被吓得够呛,再无法维持自身态度,在冯嬷嬷的进攻下显得抵挡不足。
堂上,冯嬷嬷咬牙切齿道:“你忍不住的。
从烧死物开始,到鸟、鸡等活物,再到人,可有奶奶和姑娘的死在前头,你还能找到下一个被你烧的人吗?
没有了,不可能会有了。
一旦你的身边再有‘意外’,所有人都知道是你做的。
你说我诬告,你全身而退了又怎么样?你再也不能烧人了!”
仇羡的双眼涨得通红,浑身发抖。
冯嬷嬷逼上前,道:“于嬷嬷说得对,你对生命毫无敬畏之心,你是个天生的杀人犯!”
“啊——”的一声,仇羡大叫起来,重重推了冯嬷嬷一把,“你个疯婆子知道什么东西!方娆不是摔下山撞到了石头,是被砸了脑袋滚下去的!”
冯嬷嬷踉跄了两步,又扑了上去:“谁砸的?不就是你砸的吗?除了你,还会有谁!”
毕之安坐在堂上,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没有审问什么,全程都是冯嬷嬷和仇羡在闹,可他终是弄明白了方娆的死因。
那块要了方娆的命的石头,不是正好在她摔下山的途中,而是她死时,仇羡把石头放在了她的脑袋下。
这个前后顺序,现场仵作极难判断,弄错了也不奇怪。
争吵之中,真相浮出水面。
惊堂木一拍,止住了这一场闹剧。
仇羡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被衙役扣住。
冯嬷嬷喘着粗气:“你告诉我,姑娘怎么死的?”
仇羡疯了一样大笑:“淹死的,爷的酒量好着呢,怎么会醉?倒是你们一个个的,一丁点熏香就睡得跟猪一样,爷把阿苒抗走了,没有一个人知道,哈哈哈哈……
我烧东西怎么了?
没有用的东西,留着做什么?
什么死物、活物、活人,有用的留下,无用的烧了,这有什么不对?
我不想留着方娆了,她没有用了,就烧了,我也不想留着阿苒了,兄妹情深我腻了,她也没用了。
先杀再烧,只是图个方便而已。
活的东西烧起来太难看了,我以前看过,我不喜欢。”
冯嬷嬷听这些混账话听得头皮发麻,跳起来要跟仇羡拼命,被衙役架开,浑身泄了劲儿,嚎啕大哭。
毕之安当堂定了仇羡杀人罪名,把人打下大牢,案卷待三司核准后,即可问斩。
温宴一直静静看着,看冯嬷嬷对仇羡步步紧逼,看仇羡被冯嬷嬷的胡搅蛮缠弄得应对不及,最后溃不成军。
这是蠢办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却是没有办法时的办法。
前世时,温宴也没少用蠢办法。
要把旧案子翻过来,没有任何人会把证据送到温宴手中。
她知道仇敌是谁,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可她“知道”是没有用的。
证据为先。
哪怕是虚假的证据。
平西侯府毁于虚假的通敌之证,证据太过齐备,如一张大网,皇上即便心存怀疑,在那些证据之下,也不得不判。
温宴想拆穿那些,各种方法都要用。
想报仇,总得付出代价,虚以委蛇、坑蒙拐骗,甚至是设计、挖坑、诬告。
温宴经历过那些,所以她无法拦着、也不会去拦着冯嬷嬷。
这是冯嬷嬷自己的选择。
与其带着怀疑和悔恨过一生,不如豁出去搏一把。
甚至是,今生重来,亦是如此。
温宴确切知道了仇敌的身份,知道了他们之间的很多事情,但那些被磨灭的证据是不可能再出现的。
她依旧需要设计、挖坑、诬告,需要用谎言去诱骗。
复仇于她,没有捷径可言。
重生,对温宴来说,也就是能少走一些弯路,能少一些遗憾。
尤其是,她能早早地陪在霍以骁身边,这足以让她感激涕零。
第142章 都是黑檀儿的功劳
退堂后,毕之安郑重向温子甫道谢。
“如若不是你进京时遇上那畜生,如若不是你一直疑心他,”毕之安的声音哑了,“我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替阿娆伸冤,这份恩情,我毕之安记下了。”
说完,毕之安深深作揖。
温子甫赶紧扶住了毕之安,极其恳切:“下官最初盯着仇羡,只是希望让大人知道,下官调任顺天府,其中虽有故事,但下官本人也并非一无是处。
衙门里的公务,下官可以做好。
待在这么一个位置上,不会让大人为难,也不想让霍大人丢脸。”
毕之安笑了笑,比起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温子甫这么直来直去,更对他胃口。
“好好干,”毕之安道,“你刚来那天我就说过了,我对手下人的要求,就是把事情做好,仅此而已。”
温子甫应下。
毕之安看了一眼周围状况,近处无人,只远远有官员走动。
他压着声音道:“有些事情,我无能为力,但只要帮得上的,我不会推辞。”
温子甫一怔,待明白毕之安的话中之意,他眼眶一热。
前年的案子,没有牵连到他和温子览,也放过了定安侯府,他庆幸之余,亦有悲切。
因为温子谅死的。
温子甫自知没有能力去翻案,温子谅死前他帮不上,死后他也帮不了,他能做的,就是照顾好温宴和温章,告慰兄嫂在天之灵。
仅此而已。
可这世上,还是有人知道,温子谅夫妇本不该死,他们是被牵连了,是无辜的。
仅仅就是这么一句话,就能让人心里宽慰很多了。
温子甫亦道了声谢。
毕之安没有再多说,拍了拍温子甫的肩膀,转身回了书房。
他也需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顺天府外,围观的百姓们还未全部散去,聚在一块讨论案情。
“这人真是太恶毒了!杀妻杀妹,就因为觉得她们没有用了!”
“可不是,跟他投生到一个家里,太惨了!”
“这还是读书人呢,他老子也是个当官的,听说还是个好官,可见是好竹也会出歹笋,一世清名全毁在这儿子身上。”
亦有几人不屑,直骂仇羡没用。
“那婆子胡搅蛮缠,咋咋呼呼,根本没有证据,就这,那傻子还认了!”
“就是,只要他不认,衙门能把他怎么样?尸体早烧没了。”
“咬死婆子是诬告,不就行了,胆子那么小,还杀什么人!在街口多宰几只鸡,胆子都比他肥!”
有人骂,有人嘲,沸沸扬扬的。
温宴带着帷帽,与黄嬷嬷从府衙出来。
黑檀儿就在她胳膊之中,一双漆黑的眼睛在人群身上来回看。
这些人,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仇羡确确实实是个胆小鬼,但他在公堂上毫无抵挡之力,全是因为他的胆子前两天就被它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