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恨……恨也是好的……
“何止如此。”苏善语气冷冷的，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他这是告诉整个江湖武林，他不惧怕任何魔教。”
“太嚣张了。”
“嚣张？”苏善却笑了。
他是极少笑的，笑时给人一种极为可怕的感觉。
渗地慌……
“他自是有嚣张的资本。”苏善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戴着半张面具的面容，心口却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是恨，是怨吗？
他亲手杀了凌肆，杀了他最在意，也是他原想用一生去弥补的人。
可这一切，难道不是那个人一手策划的吗。
凌肆怎么会恰好躺在那个人的房间，为何怡好装扮成那个人的模样。
为何……
还用多想吗？
凌肆已经死了，苏善觉得这世上本来已经没有能支撑他活下来的一切了。__他原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曾经遇见的那个傻子……会成为他生命里如此重要的一部分。
可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苏善，还是温初沉……
温初沉似乎是距离他很遥远的人。
似乎已经是前世了。
他要重新成为温初沉，便需先完成当时苏善叮瞩的最后心愿。
便是……以苏善的身份成为白莲教教主，并为白莲教培养下一任继承人。一一而继承人的人选，苏善其实早就准备好了。需要他继承那个位置之后，再去到苏善殿内的密室，里面有一个匣子，那里面锁着苏善早就看准的人选。
等他完成那一步，就算结束了吧。
可他真的就能重新变回温初沉吗？
物是人非，他自己都不再像是自己了……
这一生，都被搅乱了。
到最后，也只能将全部寄托在一个憎恨的人身上。
“无名。”
可那人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
简直……可笑到了极点。
“啊——”
苏善的大殿内有时候会传来一些响动。
那个篡位成白莲教新教主的男人，比从前更加喜怒无常，他有时候无比冰冷冷酷，如同一座高高在上的冰山，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融化他内心的冷漠无情，有时候他歇斯底里，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宫殿里发疯，整个白莲教都能听到他野兽一般的嚎叫声，他该是痛苦的，声音都好似从地狱而来，但是无人知晓他为何如此痛苦。
“谋夺了教主之位，成了真正的万人之上，到底为何还会那般？”
“能成为白莲教教主的人，历代都是有些大病在身上的。”
个个啊……都是疯子。”
外边便都这般说他……疯子，魔头，有病……
反正苏善自己大概也不在乎。
但也没人知道苏善在乎什么。
直至这几天苏善一直让人打探皇宫相关的消息。
“我要什么时候才能成为武林第一人？”
“要等多久？”
慕容清尘聒矂地让人生厌。
“闭嘴。”若不是为了皇宫的酒，凌肆怀疑自己也不愿意再踏入这个地方。
“可是在这里实在烦闷，这个什么皇宫……真没有意思。”
凌肆听到这话突然愣住。
“你喜欢苏善？”
“啊？”这次换慕容清尘愣住，“你说什么……”
“你喜欢，苏善？”
凌肆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
“你怎么会那样问？”
“你只需要回答是不是。”
慕容清尘半晌没有说话。
喜欢自然喜欢。
只是……
“我……”
“你自己想清楚吧。”凌肆留下这句话，拿着装满了酒的酒壶转身便离开了。
慕容清尘想追也追不上，“每次都是如此……”
这人总是来无影去无踪，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离开，也不会知道他来的目的是什么，他似乎也只是随心所欲，想来便来了。
可为何要问那样的问题。
是……他喜欢苏善这一点，表现地过于明显吗？
独处皇宫，虽然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可慕容清尘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那些宫女太监虽然对他百依百顺很是听话，可终究不是自愿的。
还会有人像是那个人一样吗……
那样温柔，那样小心翼翼，那样在乎他。
哪怕一开始他就知道，苏善在意的其实是另外一个人。
很早的时候他便知道，若不是他和凌肆长地如此相似，苏善是不会对他好的。
说实话，慕容清尘对凌肆很是嫉妒，他不懂，为何他们长得如此相似，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不公……”
“为何如此不公……”
凌肆武功高强，现在更是武林盟的盟主。
而他呢……靠着凌肆，才伪装成三皇子在皇宫享乐，可这一切，终究都是假的，也都是依靠凌肆才有的。
就连……唯一真心对他好的苏善，那个好像爱惨了他的人，其实爱的也不是他。
他越想越觉得嫉妒难受。
唯一庆幸的是……凌肆对苏善应该没有什么别的想法。一一一旦凌肆对苏善有什么想法，他便彻底出局，连一丝一毫的希望都没有。
“太……不公平了。”
若是他是凌肆，有那样一身武功他什么也不需要惧怕，他也能做武林盟的盟主，他还能不再害怕有一天会被苏善伤害……便可以放肆地和他在一起。
其实他之前分明有很多选择……
很多次他都能选择和苏善在一起。可这些都被他遗忘了。他为自己找了太多借口。
“该死。那个武林盟盟主到底是什么人。”
云九九气恼地拍了拍桌子。
凌肆又剿灭了不少魔教，虽也都是些小门小派，可他那份嚣张气焰，却是云九九看不习惯的。
他也没想到，原来自己那时候遇见的人……竟然就是武林盟盟主。
果然仇恨不共戴天。
早知道，当时当日还不如先将“凌肆”送到合欢派才是。
云九九这边又气又恼，那边合欢派就来人了，说是大好事一件……
“什么好事？”云九九不以为意。
谁知道得到的消息却是……原来教中发生了诸多事情，此处略过不提，结果便是，如今在合欢派当教主的，已是他的兄长。
“果然是好消息。”
先教主本就看重他兄长做接班人，只是教内同时还有些人觊觎他兄长的位置，这让云九九对合欢派内部 多有怨言，也是如此当时他才未将“凌肆”带回教中。
如今一想更觉得怨念，早知道当时就该把人送回合欢派，不至于……半路被那个武林盟盟主劫走了。
越想越觉得气愤。
可愔心里也知道自己打是打不过那人的。
下属偏偏还说：“都说那武林盟盟主……是什么仙人下凡。还是什么原本归隐在山上的剑仙。”
“阿。”云九九心里笑着：那真是吹上天了！
更多的其实是嫉妒和担忧。
云九九打不过那人，那自己兄长……是否有那个本事呢？
自己同兄长联手又如何？总不至于还打不过吧？
果然心里还是有些忌惮和害怕。
他那次交手便觉得那人实力远在自己之上，具体高出多少却并不清楚。在这种情况下，哪里还敢贸然行事。
这江湖哪里有什么正道魔道，都不过强者为尊，谁本事更强，谁便占据说话的权力。
他心里也想过，实在不行，便只能和其他魔教联手。一一只是不到那个地步，断然不至于做出这种跌了面子的事情。
思来想去，他觉得还需自己主动去找那武林盟盟主，好好试探试探。
“是人总归有弱点，他身上一定有什么弱点。”
既然正面打不过，总要想些阴招。
云九九想着想着，心口却有些难受。
那人摘下面具，到底长着什么模样……那人的眼神，为何会隐隐熟悉，那人的来历到底如何，为何身上会有如此多的谜题，而自己……又为何，会因为那人心绪混乱。
如说只是怨恨和不甘心，似乎也并不是。
云九九想不通一个所以然。
都不是……总不至于对着一个戴着班长面具的人一见钟情了吧？那就实在好笑了……
云九九暂时没想到有什么办法可以无声地靠近武林盟盟主，听说那人居无定所，连他身在哪里都不知道，其他的……还谈什么。
后来才发现了一些规律，似乎只要有珍贵玉器的拍卖，便能看到那人的身影。
“上次是一块古玉。”
“上上次是极其珍贵的两盒玉棋子。”
“这次是玉如意。都是年代久远，极其珍贵的古玩。”
“他要这些东西做什么。”云九九觉得凌肆不像是什么爱好古玩的人，而且这些事情找别人去做不就好，每次都是凌肆亲自出手，不就意味着他是非要得到那些东西不可……且，他似乎并不愿意太多人知道他需要这些东西。
合欢派有自己的眼线，总能知道一些事情，所以武林盟的人都不知道凌肆有收集这些东西的“癖好”，云九九却已经一清二楚。
只可惜云九九也无法控制每次拍卖……
只因为暗市的拍卖总有自己的规则，即便是合欢派白莲教这样的门派，如果不通过竞拍得到拍卖品，也是没有办法将东西拿走的。
一一当然，在拍卖结束后去绞杀得手方……便也是一种法子了。
“那个无名近日不就一直用这种手段绞杀魔教的人吗。阿，还说是什么名门正派，真是够无耻的。”
“名字都叫无名，那个什么武林盟盟主根本就见不得光拿不出手。”
“听说他常年戴着面具是因为长相极其丑陋，真想摘下他的面具看看到底长什么模样。”
魔教之人提起凌肆便是一副皎牙切齿的模样。只可愔，换做以前可是比如今嚣张百倍，果然是情况不同了……
只能又恨又无奈，咬牙切齿，最后却是气坏了自己。真要是凌肆在他们跟前站着，谁有敢多说一句话……
听说那凌肆一个人能秒杀十几个合欢派的高手，若是一般高手，他大概可以以一敌百……
不是魔教教主这个级别的，怕是没人敢和他正面对上。
甚至有些人在心里暗想着：白莲教和合欢派的教主，就当真打地过那个武林盟盟主吗？
只怕……未必。
武林盟盟主敢那样嚣张，直接将十几个合欢派高手的人头挂在城墙，合欢派的教主可有一点反应？是不屑还是心里害怕，谁知道呢……
尤其……
当时的合欢派教主和如今的教主，已不是同一个人。
说是前任教主亲传亲选的新教主，谁又知道他到底有几斤几两。可谁又敢篡位……
凌肆许久没去之前去过的酒肆。
果然还是皇宫里的酒更贴合他的心意。
只是暍多了也没有意思。
“温初沉……”他望着天空，忽然念出这个名字。
而后他自己愣住了。
“有点……想念。”
只是有点……
以前该是迫不及待的。
原来他真的没有那么喜欢温初沉了？原来他对温初沉的爱意真的转嫁到了另外一个人身上。一一还是个处处都比不上温初沉的人。
酒楼下边传来一阵暄闹。
凤凰说：“那边有人吵起来了……好像是一个江湖大侠抛弃了糟糠之妻，非要和小三在一起过。”
“那大侠的妻子长得真好看，比那小三好看多了……”
凤凰念叨着。
凌肆说：“你别念叨了。”
其实是自己在偷偷往外边看。
吵地闹地声音有些大，似乎打起来了。
江湖中人一言不合就是动手……这个早就看习惯了。
那大侠的正派妻子也是名门正道出身，小三却是个妖女……
要问凌肆怎么知道，是酒楼其他看热闹的人在聊着天。
“那可是麟白大侠……他怎么和妖女混在一起了，别说……那妖女长得还不怎么样，半点比不上他的妻子。”
“那是自然，他的妻子白婉儿从前可是江湖武林多少人的白月光……他们以前也算是一对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那大侠的名字，凌肆似乎听过。
凤凰说：“那大侠是你们武林盟盟下的，简单说……他是你手下啊！”
凌肆想想是有这么一回事。
“你还在这看热闹，他是你们武林盟的人，现在闹出轨要和妖女小三在一起……你不得去收拾一下？”
凌肆暍了一口酒，往外边又看了一眼。
早就打得不可开交，不会武功的人战战兢兢跑远了，会武功的人有正道的有魔道的，当街打起来。一一却是很常见的画面。
也就是武林盟最近声名大噪，支愣起来了，换做以前……但凡是牵扯到魔教的事情，谁敢插手，谁敢上去帮忙。
凌肆看了一眼，目前看来还是他们武林盟站在正义这边的占上风，便不插手了。
却是奇怪，“那小三的确长得不如正妻，到底为何。”
说完却是一愣。
是啊……
到底为何。
不仅是疑惑，更觉得莫名羞愧，好似自己也做了什么对不起温初沉的事情一般。
尤其他刚才一个人暍酒的时候，还在想着温初沉……
心，更乱了。
愧疚，自责，不知所措……乱地不能再乱。
他深夜去了皇宫一趟。
只为了暍酒。
慕容清尘这个时辰该睡了，听着动静就立刻爬起来了，竟是问他：“带我离开皇宫好吗。”
“你说什么。”凌肆皱着眉头。
给这人安置妥善了，这人却总想着搞点事情。
“我实在呆不下去，这里太无趣了。我……”
“嗯？”
“我就好好地待在你身边，我保证我哪里都不去。只要让我待在你身边便好，我知道你肯定会保护我。”
凌肆笑了。是对这个人太好，所以越发蹬鼻子上脸了吗？
“你……你就让我待在你身边吧，我在这里实在过地难受。我觉得我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华丽的牢笼之中，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在这里难道不比白莲教好？
凌肆皱着眉头，没说话，继续暍酒。
“我知道……你没吃过这种苦，没有受过这种罪，你当然无法感动身受……我想要的根本不是现在这样！？”
吵闹的声音越来越多，凌肆烦了。
“闭嘴。”
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一句话吓地慕容清尘不敢说话了。
可这人终究没有安静太久。
“苏善……”慕容清尘用恳求的眼神看着凌肆：“我……我想见他。”
凌肆没说话。
“真的……我想见苏善……”
“见了面又如何，不怕了？”
慕容清尘马上回答他：“不……不怕了……我不怕了……我想了很久，这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阿，你当你是什么东西？”凌肆冷冷看着慕容清尘，“我似乎不是慕容公子家的下人吧？”
“算是我求你……我真的……想见苏善。”起初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在这住不惯，的确是锦衣玉食什么都有，又为何总是郁郁寡欢……想来想去，还能有谁。
看了慕容清尘一眼，凌肆笑了：“我的确能保护你，却并非万无一失。”
“我……我会听话。”
此时此刻，倒是一副乖巧可怜模样。
凤凰说：“他装的，到时候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祸事。”
凌肆说：“你可要想清楚，一旦离开这个皇宫，你便离开了所有庇护，虽说我可以保护你，我有言在先，我没有时间管你，也不会时时刻刻盯着你，到时候你若是没有按照我说的，稍有不慎就会身处险境。”
“我……”
“苏善值得吗？”
慕容清尘一时间回答不出。
他大概明白凌肆的意思，一旦离开皇宫，凌肆不会时刻看着他，极有可能就是随便把他安置在一处，或者让武林盟的人看着他。
可怎么也……不至于让他死了吧。
慕容清尘咬着牙，却还是半点没有做出决定。
可他的确很想念苏善。
这世上再不会有比苏善对他更好的人。
更何……
皇宫里哪有比苏善更俊美的人。
其实苏善的容貌，在江湖中也颇有名气，只是这江湖中的美男子到也不少，世人何必对一个魔道的男人如此追捧？
且即便有人看上苏善，苏善也看不上他们，不像是他……他曾经被苏善捧在手心。
“只怕你带着他去见了苏善，他到时候又要作妖。”凤凰忍不住发出嘲笑，“你等着看吧，这会儿是分幵了念……其实也不过是没在这皇宫找到更合适更好的。真见了面又要怕这个怕那个，犹豫不决，优柔寡断。”
这番话说的是慕容清尘，可凌肆却觉得最后两句话颇像是对他说的……
犹豫不决，优柔寡断。
还有就是……
“你可决定好了？”
“你同意了？”
凌肆笑而不语。
其实已经是给了慕容清尘希望。
“我……我是真的想见苏善……我知道，你一定是打心底瞧不起我，因为在这之前你问过我很多次要不要和苏善一起回白莲教，而那时我……我的选择一直是不要。”
凤凰笑了：“原来他还是清楚的。”
“我的确是害怕，我不像是你……若是我是你……我也有那么好的武功，我可以不害怕任何人，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我必定不会这样犹犹豫豫……”
凌肆总觉得自己好像又被人骂了一通。
他现在的确有很好的武功，不惧怕任何人。可他的情路也不是一帆风顺，他以为自己深爱着一个人，可以为了他不顾一切，可他莫名其妙发现自己移情别恋了另外一个人，而那个人喜欢……
喜欢的正是眼前这个羡慕他羡慕地要死的人。
他以前也嘲笑这人是自己的替身，但更多的是同情可怜。而现如今……凌肆忽然觉得自己还不如他。
自己的确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过了头。
怕辜负了温初沉，可温初沉何曾爱过他？
怕伤害了苏善，可分明是苏善先伤害了他。
“那好，便如你所愿吧。只是……”
凌肆竟然答应了。
只是……
“我有办法让你当一天绝世高手，也能让你见一见苏善。只是，你却不能以凌肆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可以帮你易容成你想要的模样。然后你去就见他吧。”
“到那时候，你和他一样，你也是绝世高手，你不需要畏惧害怕，因为并不存在受制于他这种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