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天子大婚
天子大婚,也正好遇上了深春时节,王城锦绣成堆,飞虹相连皆披红绸。
不仅是宫中,整个王城都热闹了起来,茶坊酒肆,都讨论起了这个从未听说过的皇后来。“诶诶,咱们陛下不会是看上孟将军了吧?”
“陛下和孟大将军几年才见一次面?不可能不可能,要我说,也该是尚书府的女儿。”
“我说,你看得出陛下这是闹哪一出吗?”茶坊的一个小角落里,楚霁寒扶了扶帽檐。
“我不知。”夏翌浅笑道。
若他真是放下了,也挺好的。
“那你还去见他吗?”楚霁寒道。
“不必了吧,徒添麻烦,若是不小心被他撞见了,反而不好。”夏翌摇了摇头。
楚霁寒也不逼他,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王城?”
夏翌皱了皱眉,思索道:“等漠北使臣离开后再走。”
楚霁寒扶额,这官儿都没了怎么还死性不改?
“你可真是一一丞相大人,你确定要趟这趟浑水?”
“这是我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了。前日明明是使臣入宫的日子,我却在街上遇到了弥颉一一”夏翌顿了顿,“他进了一个酒肆”。
“酒肆而已,男人进酒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楚霁寒笑道。
夏翌摇了摇头。
若只是普通酒肆倒无妨,只是为何偏偏选在了那一天?巡逻的官兵都被调到宫里去加强巡逻,弥颉要是有什么动作,确实要方便许多。
而且那日他驻足在街道上仔细看了看,发现那酒肆匾额上刻着一个很小的图案,这个图案他从前见过。是他同陛下去月欢阁那日。
在那件黑袍上有一模一样的图案。
“楚霁寒,你们杀手殿的黑袍可有遗失?”夏翌问道。
楚霁寒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砸得有些懵,思索片刻,道:“除非是有人死在外面,否则不会。但是黑袍内藏着机关和暗器,杀手殿的人都会在出事前先行销毁黑袍,以免落入他人之手,不过__”楚霁寒顿了顿,皱眉道:“多年前,倒是有那么一个人。”
楚霁寒摩挲着杯口,细细琢磨起了夏翌的话。
难道夏翌见到他了?
“是何人?”夏翌问道。
楚霁寒沉声道:“从前的一个叔叔,自我到了杀手殿掌权后,他便离开了,从此再也没有见过。”
他的那件黑袍,自然是被他带走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家酒肆,漠北使者,和你的那位叔叔怕是有什么纠葛。”夏翌压低了声音。
楚霁寒深吸一口气:“如此......看来我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楚公子还是认命吧,留下来助我一臂之力,也是护杀手殿不卷入这场纷争中......这件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夏翌说罢,饮尽杯中残酿。
流云翻涌而过,明晃晃的阳光破开城墙上的云层,照在了大南的每一栋飞檐翘角上,撕裂了半空中的寒风。
暄腾之下,山雨欲来。
不过这并阻挡不了一切的到来,皇亲贵胄,文武百官的马车已经一辆接一辆停在了宫门口。
宫中才是真的热闹,虹桥石壁皆雕金花,披红绸,粉墙外杏花如绣,也捆着红丝绦,丝丝缕缕随风飘舞。几十名宫婢手掌红罗销金团扇遮蔽着、拥簇着,从宫门款款而入,散成两排,拓开了一条瓷石白净的道路来。
场面恢宏繁盛,不过礼部尚书可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要娶哪家女子?陛下至今未透露,只是说那人已经在宫中住下,届时直接将花轿抬到凤仪宫去迎驾。
宫中名册自己又不好去借阅,瞧陛下的模样,一点也不想透露那人的信息。
于是天子大婚六礼中直接去掉五礼,只需亲迎。分明不合礼制,陛下却连他的面都不见,直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转眼就到了亲迎的日子,按大南风俗,帝后需携手祭天,他可要看看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竟扰得陛下不顾礼制,一意孤行。
祭台上钟鼓声鸣,六根雪白的雕龙石柱上缠绕着红绸,在风中猎猎飘动,撕裂开沉寂的空气。
“凤驾到一一”随着林尚德一声传令,赤色的轿子被抬入宫门,金凤花纹缠绕至轿顶,栩栩如生。
孟奕瑶跪在道侧,心中五味杂陈。
轿子昨日便被抬入了凤仪宫,陛下让她将皇后请入轿内。她本来还疑惑着小皇帝究竟想做什么,还是想开了决定放下了,亦或是同他父亲当年一样明白了他肩上所担起的责任......她问小皇帝皇后在哪里。
结果……
“出轿一一祭天一一”林尚德传令道。
众人俯身行礼,见轿帘被先幵,可是并没有侍女上前扶皇后,却是陛下迈步,从祭天台上慢慢走下来,半个身子倾入了轿子内。
陛下同皇后竟这般恩爱,连这都要亲力亲为?在场的也不乏官家女子,都羡慕地看向那团赤红的凤轿,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是何等国色天香的女子,竟令陛下如此疼惜。
仅片刻,南文卿的的半个身子从轿里出来,众人却并未看到什么雪肤花貌的女子。而是一大块擅木盘,上面盛着凤冠霞帔,锦绣凤袍,还有一个雕工精巧的牌位一一“吾妻夏翌之灵位”这是要闹哪样!别说姑娘们,两侧群臣,漠北使者皆哑然,南文卿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紧紧握住木盘,旁若无人地向祭台走去。
“夏翌?不是那个逆臣吗!”
“乱臣贼子,陛下这是要做什么?”
“为什么是夏翌?难道陛下喜欢夏翌?”
“这,大南这是造了什么孽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下面叽叽喳喳一片,南文卿却像没听见似的,毕竟没有人真的敢冲上去拦下大南皇帝,气得脸都青了的礼部尚书刚准备往前走,便被孟奕瑶的长剑挡在了原地。
“陛下有旨,今日谁敢搅乱婚礼,诛九族。”孟奕瑶的声音不大,语调平静,却够那群固执的谏官听得清清楚楚。
碎霜剑既出,孟大将军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再议论可就是找死了,没过多久,骚乱便被压了下来。摩柯洛负手而立,看着眼前的情景,嘴角不禁上扬。
这个大南皇帝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夏翌此人,他倒是听说过一二,不过是个谋反失败的逆臣,现钰州的兵马已经归附在皇帝手中,他便没有必要再去调查一个死人。
没想到二人只见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不过既然大南皇帝敢为他做到这一步,夏翌又是为何一定要谋反?
摩柯洛摇了摇头,这些谜团如今都与他无关,他只想快些回漠北去。
若是可以,他也有想见的人。
他紧紧注视着那一身龙袍的南文卿一一倒还挺佩服这个皇帝的勇气。
探子安插不成,便只有想别的办法了,他不愿意就这件事去为难这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这个皇帝身上,有震惊,有鄙夷,有讽刺,也有敢怒不敢言......从南文卿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是怎样的翻江倒海。
这一步踏出去,便再没有了回头的路,天下人的非议,文武百官的责难,身后功过和千载史册......若是夏翌在身边,一定会阻止自己这么冲动的行为。
南文卿深吸一口气,迈着金履,步步坚定。
对不起阿翌,我做不了你心中那个无暇的帝王了。
闭上眼睛,他听见寒风划过耳畔,碰撞着金鼎发出的嗡鸣声,听见群臣中时不时冒出的的叹息声......驻足在金鼎前,他又看了看手中的“爱人”。
父皇,应该会支持朕的吧?他在心里暗暗想着,在众人的注视中拜了下去。
他说过要同他在一起,既然夏翌在王城,便一定知道今日的天子大婚。
不回来便罢了,趁你还没死,给你找个媳妇儿。南文卿笑了笑,回忆着那张怎么看怎么欠的脸。
不对,该是朕占便宜,朕是你的夫君。
活该,谁让你自己不出来,朕便帮你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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