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百因必有果
“她是我妻。”南满风一遍又一遍喃喃着,不知是在说给南文卿,还是说给自己听。
“你说什么?”南文卿不可置信道。
他能感觉到端王同梅枕雪关系匪浅,却只以为是相互利用的“盟友”罢了,怎么也没料到二人竟已私下成亲。
“所有的错......皆由臣所为。臣只求陛下遵祖训,收下这铁券丹书,并将她带去王城。等这件事了解,再将此物给她,为她寻个好去处。”南满风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休书。
他忽然想起了昨日,梅枕雪将他约至他们第一次相会的那间小木屋里。
秋末天寒,她站在那株梅花树下,静静凝望着他朝她走来的身影,平静得让他甚至有些害怕。
她说她要离开了,相识一场,想同他暍一杯离别酒。
其实南满风一眼便看穿了酒里有毒,只是他不想去拆穿。
连封枝雪他都能云淡风轻地饮下去......这世上还有什么毒药,能比挚爱之人,满含杀意却温软的笑更毒的呢?
或许梅枕雪也是看准了南满风不会拆穿。
这个傻姑娘,竟然还想着用他的命去挟持小皇帝。
可哪有什么用,皇帝怎么可能因为微不足道的血缘,放过他这个叛国之人。
好好活着,无论是带着爱也好,恨也罢,他只求她活下去。
南满风知道自己快死了,在饮下那杯酒的时候。
可是面前的姑娘眉眼太温情,晃得他失了心神没了魂魄,只想让她别蹙眉才好。
“小雪。”南满风端着瓷白的杯子,液体在杯中微微摇晃,他唤了声她的名字。
也罢,本就是她救下的命。
冲坐在他对面的姑娘勾起一抹笑,南满风端起酒杯一饮而下,清澈的酒水因着暍得太急,从唇边滑落几滴。
冰凉的,顺着下颌线流入衣襟里。
“慢点暍,没有人会同你抢的。”梅枕雪随即也饮下了杯中酒,笑着让他别急,慢点暍。
“我忍不住。”南满风放下杯子,垂下眸子看着手里的酒杯。
“小雪,你想过......以后会怎么样吗?”南满风细声问道。
梅枕雪摇了摇头,思忖道“再看吧,可能也就和妹妹一起找个安稳的地方住下来。”
“没了吗?”
然后两个人就再也没说话了。
其实南满风一直觉得她就像一枝生长在荒僻郊外无人问津的野梅,按照大自然的节令抽枝,发芽,开花,落叶......一切平静而又孤寂。
日落黄昏,暮色朦胧,更兼风雨,孑然一身。
却显得太凄凉了,她本不该是这样。
寂寂长夜里的孤灯,户牖被微风吹开的样子。面前的姑娘皱了皱眉头,脑袋一沉倒在了桌上。
梅枕雪给他下了药他知道,可是她一定不知道他也下了药。
迷药。
走贩私盐的事情已然瞒不住了,南文卿此番前来,便没打算给他留退路,自己,梅枕雪,醉风楼,王承韫......一个都逃不掉。
南满风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往后余生只想看着大南太平日久,人物繁阜。
如果没有遇见她的话。
他罪无可恕,只想保住她,哪怕是一错再错,背负上千古的骂名。
可是要救她又谈何容易?
南满风站起来走到昏迷中的梅枕雪身旁,蹲下身看着她。微黄的灯光下,她抿着唇阖上双眼,安静地睡过去。
模样看起来轻松了些。
这样就好,让她一直都可以轻松下去,不再去背负那些沉重的担子。
铁卷丹书只能救一人,他和她之间必然得有一个人先走一步。
小雪,他的小雪,他怎么可能会让她走向那冰凉的碧落黄泉?
“你说,我该待你怎么办?”
往后余生漫长,你可否会想起我?想起这个你向来瞧不起的,空有一副皮囊,处处被你牵着鼻子走的大南端王。
南满风叹了口气,把人抱起来放到床榻上,轻轻地盖好被子。
然后他顺势坐在床上,倚靠着床柱子,握着梅枕雪......“你会害了她,也害了你自己。”夏翌看着他略有些颤抖的手,漠然道。
他被丞相无波无澜的声音唤回了神,捏着藤纸的双手紧了紧。
“丞相自己都是局中之人,又怎么看得清旁人的爱恨?”南满风不屑笑道,却也没有明明白白地反驳。“梅枕雪在何处?”夏翌不理会他的讽刺,淡淡问道。
“城东有一处荒郊,寻着渌水往下游寻去,便能看见一间小木屋,屋前栽了一株红梅,算来应是快幵了。”南满风遐想着。
“她中了臣的迷药,三日之内醒不过来的。”南满风接着道。
“陛下,臣__”“你就在端王府守着,我这便去将她带回来,多拖一时片刻,便多一分的不确定。”南文卿打断夏翌的话。
其实他也是想亲自去看看渌江,毕竟先前便允了开商阜一事,将来是要将渌江和沅水打通的,总不至于毫无准备。
“好。”夏翌看了看南满风,又转头凝视了南文卿很久,竟然活久见地同意了小皇帝一个人出行。
“王叔,朕可以答应你,只是......圣旨一下,便没有你后悔的余地。”南文卿按捺住了心中欣喜,旋即看向南满风正色道。
其实他还有些恍惚。
时至今日他才看明白,原来他一直猜不透的前因后果如此简单。
南满风舍不下大南,更舍不下他放在心尖的女子。
不是为了发展在漠北的人脉,更不是为了厉兵秣马,只是为了满足梅枕雪的心愿。
便是一个敌国的暗探,竟然让心思缜密,在战场上杀伐决断的端王失了神智,想到了这么个蠢办法。大南的端王,战功彪炳,二十余岁便随先皇四处征战,少尝败绩。
年幼时对这个王叔有多仰慕,现在便觉得有多荒唐。
他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若那人是丞相,想必陛下也不悔。”南满风道。
小皇帝闻言一怔。
番外-你是我的糖“楚霁寒你快来!”“说了多少次,要叫师兄!”楚霁寒挪着步子朝箫十三走过去,握着扇子顺手赏了箫十三一个爆栗,力度不轻不重。
箫十三站在一个糖葫芦架子的旁边,双眼亮晶晶的满是渴望。又红又圆的糖葫芦挨个串在竹签上,甜滋滋的糖香在鼻尖下诱惑着,看上去晶莹剔透。
“想吃?”
箫十三狠狠地点了点头,抬头就盯着楚霁寒,眼神里传出非要不可的讯息来。
楚霁寒乐了,玩笑道“我若是不给你买,你奈我何?”
话还没说完,扇子就被这只到自己胸口位置的小鬼抢了去,噘着嘴奶凶奶凶。
“你买是不买?你不买我就把你扇子拿去当了换银两!”“小东西,你威胁谁呢?”楚霁寒仗着身高一把就抢过了自己的扇子,又在箫十三的脑袋上敲了一下,力度比之先前要重上一两分。
“也不看看谁是师兄。”
箫十三气得把手往身后一背,转身就朝旁边的当铺走过去。
“你不给我买我就自己买!谁稀罕你给我买了!”
听起来就很像是赌气。
楚霁寒也不叫住箫十三,就只是慢慢开口“莲花酥,荷华肉......”然后前面还在跑的箫十三就急急刹住了车,十分着急地回过头道:“楚霁寒!那些说好是要给我的!先前就说定了的!你不许反悔!”“那也得是你听话。”楚霁寒的扇子在他手里一上一下的敲着他手心,脸上带着笑看上去有些漫不经\'LA。
“既不唤我师兄,又不乖乖听话,你自己说,我为何还要给你买?我为何要平白做那得不偿失的事,我又不是傻子。”
箫十三傻了,嘴角的弧度往下撇,连眉毛也皱在一起。
“但是我们说好的......不许反悔。”
“那你,该唤我什么?”
楚霁寒走到箫十三身边,俯身与箫十三对视,“说说,唤我什么?”
箫十三眨眨眼,方才嚣张的气焰一去不复返,哪儿还看得出刚刚小霸王的模样,简直比绵羊还乖上几分。
旁边卖糖葫芦的老爷爷看着箫十三和楚霁寒,笑阿阿地取下一串糖葫芦递给箫十三。
番外-你是我的糖“来,接着,老头子我送你一串。别的不说,我家的糖葫芦绝对又甜又香!”楚霁寒看着箫十三接过糖葫芦,磕磕巴巴地开口道了谢,欣赏他手足无措的模样。
“小不点儿,你还没回答我呢!”楚霁寒噙着笑意,伸手欲夺他的冰糖葫芦,却被萧十三抬臂挡了下来。
“连小孩儿的糖葫芦都要抢,楚霁寒你要不要脸?”萧十三生气地撅着小嘴,不服气道。
“哟嚯,原来还知道自己是小孩儿?谁教你这样同师兄说话的,小崽子翅膀硬了?”楚霁寒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反手将跟前的小不点儿捞上肩头。
萧十三整个人都傻了,在他肩头扑腾着,小拳头雨点般打在了楚霁寒的背上,谁知楚霁寒一点反应都没有,萧十三反而还将自己的手给捶疼了,气极了,索性往前谈了谈,挪了挪身子狠狠咬了楚霁寒一口。
虽然不是很能打,但耐不住牙好。
“啪__!”楚霁寒疼得呲牙,立即伸手狠狠抡了萧十三一扇子,这个小师弟打小没吃过什么苦头,更别说被人打了,眼泪晔地就出来了,偏偏一小男孩儿还哭得梨花带雨。
“怎么还哭上了?丢不丢人?”楚霁寒无奈地笑道,果然,萧十三听见这坏师兄说他丢人,立马就醒了醒鼻子,止住了抽泣的声音。
“放我下来。”萧十三抗议地噘着嘴,蚊声挣扎道。
“说,该叫我什么?”楚霁寒却不搭理他,只是一边走着,一边耐心问道。
“楚霁寒!你快放我下来!”萧十三没耐心了,立刻又蹬起了小腿儿,愤愤道。
“啪一一!”楚霁寒手中折扇不轻不重地拍在了萧十三的小屁股上,声音却传入耳朵听得分明。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挨过打!连师尊都没有打过他,楚霁寒居然敢连着打他两次?
“小师弟在师尊面前分明挺乖的,怎么到了我这儿就这么不听话?乱叫又乱晈?”楚霁寒下手不重,见过了片刻萧十三在肩头扑腾得更凶了,干脆又补了两扇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楚霁寒!我要告诉师尊!”萧十三心里委屈,默默陈列着楚霁寒的罪状,软绵绵的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砸在了楚霁寒的背上。
“哦?好啊,那你再将你下山后挥金如土的壮举,还有将师尊交代的事情彻底抛诸脑后,一个人摸出来玩儿的事情一并禀告给师尊吧。”楚霁寒也不怕他的威胁,笑道。
萧十三神情一滞,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就这样被自己的贪玩儿给坑了。
“啪__!”见他不说话,楚霁寒又补了一扇子,提了提音调道:“说,该叫什么?”
“师!师兄”萧十三心里一团怒火,却深知自己根本不是楚霁寒这家伙的对手,只得将羞红的脸深深埋了下去,生怕被人看到,小腿儿也不蹬了,磕磕巴巴道。
“诶?”楚霁寒向来吃软不吃硬,满意地点头笑应着。
小孩儿被楚霁寒稳稳捞着,楚霁寒一边走,一边细说着玉山和王城最近的八卦,哪位小师妹被哪位公子看上了,名扬江湖的师姐又从哪里游历归来,师尊又倒腾出了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榜下捉婿又闹出了什么笑话..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虽然心中气愤,萧十三却早把这个讨人厌的师兄的累累罪行忘了个遍,满怀好奇地番外-你是我的糖听着楚霁寒给他讲这些新奇有趣的事儿,将那串冰糖葫芦攥得紧紧的。
楚霁寒见他没有反抗,也顺势将人一直扛着,没有放下来,他只觉得这小孩儿软糯可爱,趴肩上乖乖的,也挺好。
夕阳下,温和的橘红色霞光铺满了华街,山门旁的两颗柳树参差摇曳,流转着金灿灿的光一一那是归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