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日

　　一秒、两秒、三秒……

　　艾弥丝静静盯着那一汪绿森森的化学池水，小丑刚掉下去的时候还冒了个泡，但很快，水面连涟漪都减小了。

　　这池子有毒的吗？

　　足又看了水面一会儿，她抬起头，问那几个被绑着的化工厂的员工们，“你们刚才注意到他是怎么掉下去的？”

　　满脸惊惶差点以为自己命没了的工人们愣了下，然后缓缓点头。其实他们也说不清看到了什么，一切都发生得很快，那个绿油油的头发一下子就没了影，能肯定的是这女孩儿救了他们。

　　艾弥丝推了下黑框眼镜，语气幽幽：“噢，你们都看到了什么呀？”

　　瞬间理解了那重复一遍的温和语气里的意思的工人们齐齐地疯狂摇起了头。

　　——没有没有没有！！！他们什么都没注意到！小丑是谁！这里有过这个人吗！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连你也没见过！！！

　　艾弥丝满意了，正想先把放他们下来，工厂外白光亮起，似乎是警察的支援已经赶了过来。

　　有人在靠近。

　　几乎是她藏入阴影深处的同时，哥谭的黑夜骑士的身影出现在了化工厂。

　　热成像仪快速地扫描了一遍化工厂内的人，除了被吊起的那些人，整间工厂再没有别的反应。

　　陷阱？

　　这不正常，小丑呢？他精心准备了这一切，他人去了哪。

　　那几个被捆着的人质反应也很奇怪，他们呆滞地望着他，甚至没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向他求救。

　　观察许久，蝙蝠侠选择先解救下了人质，直到他将人一个个放下都没发生什么意外。

　　喑哑的声音问着被他放下的人质：“小丑人现在哪里？”

　　所有人脸色复杂地对望了一会儿，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领队往楼下的化工池看了一眼，大约足停顿了一分钟，才一脸遗憾地看向他，“小丑他……不幸落水了……”

　　蝙蝠侠：“……？”

　　……

　　艾弥丝出门之前在出租屋设下不少防御装置。幸运的是这些东西不曾被激活过，看上去没有追兵来到这附近，而沉睡中的男孩看上去也一直没醒过来。

　　摸了摸杰森的额头，他的温度仍是滚烫，一直没有降下去，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将消炎液和营养剂都给他挂上。

　　虽然买了粥，但他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醒，以他长期缺乏营养的状态看，他的胃部也一定不会很健康，想要恢复正常进食估计也都得慢慢来。既然暂时没法回飞船，这孩子的伤养起来估计都会是件漫长的事。

　　做好了这一切，她开始稍稍给他清理脸上和身上的泥污和血垢。

　　刚才在化工厂，艾弥丝在那位黑夜里的骑士到来之后躲在角落里观察里一会儿，她看到蝙蝠侠把跟褪了色一样的小丑从化学池里捞了出来。

　　到蝙蝠侠把他捞出来为止，小丑沉在那池化学水里超过了十分钟。

　　她还没观察到被丢在地上的小丑的状态怎么样，就听到警员们奔走高呼‘小丑没了’。

　　他们的声音像是在笑又是在哭。连带着，就连那些被拦在化工厂外等待采访的报社的记者们都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叫，仿佛一直盘旋在头顶的一片阴云终于消散了一样。

　　与那些人仿佛如释重负一样的情绪相比，要问艾弥丝什么感受……

　　说实话，艾弥丝没什么感受。

　　……他怎么就那么没了呢，她还以为有机会再揍他一顿呢。

　　不对，不对，她的意思是想说——她在反省了。

　　对的，她怎么能主动袭击一个人类呢？

　　她应该等他主动袭击她再把他踹下去不是吗，这样如果被调查起来，她还能说自己是在自卫。

　　不过当时的情况同样特殊，如果没法一下制服小丑，人质们就会有危险，她也是在为救人，不能怪她太冲动……对吧？

　　观察了一会儿，没见被丢在地上那具湿漉漉的尸体有诈尸的迹象，艾弥丝才离开了那里。

　　化工厂那些工人们会不知道会怎样向警察们描述这场事故，但考虑到她已经两次靠近蝙蝠侠的活动区域，她觉得接下来在哥谭恐怕需要更注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了。

　　给杰森手背上的咬伤换了遍药，艾弥丝又耐心地清理了一下他不怎么完整的指甲间的某些合成毒素一样的污迹，防止感染。

　　那本该是一双修长而有力的手，她隐约觉得他或许很擅长使用各种各样的武器，也可能擅长写字……但现在某些指头的骨节却扭曲严重，骨骼生长的走势都很难称得上正常，干瘦的手背上也有数不清的疤痕。

　　想到小丑如果还活着，将会一直是这孩子的噩梦，最后一点罪恶感都消失了个没影。

　　她会帮他治疗好那些伤的，等以后他愿意再信任她一点……

　　艾弥丝忙完手上的工作，起身想要去收拾下有点乱的房间。

　　却不知道那男孩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安静地盯着她看。

　　黑发垂下的阴翳让那双蓝瞳看上去还没睡醒，但室内灯下微微折射起的眸光，又让他看上去像是在清醒着思考着什么一样。

　　“你醒啦，现在感觉怎么样？”艾弥丝试探的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她本想问的是消炎药有没有让他身上有没有什么排斥反应，但问完她注意到自己的这个问法有些蠢了……他身上没一块好的地方，随便一处伤都够一个普通人修养上一段时间，哪里不舒服？恐怕对他来说说出哪里还算舒服反而更容易一些。

　　她听到他喉间发出一阵模糊不清的低吟，还以为这个问题会让他想要发笑。

　　但过了会儿，她听杰森说道：“我还好。”

　　“你可以叫我艾弥丝，”看他神色平静，现在有空，艾弥丝想起了向他介绍一下她的身份，“艾弥丝·索奥斯。我之前在阿卡姆是帮人代工那边的心理医生的工作……”

　　但除了她的工作和名字，她好像也没别的能告诉他的了，如果他追问起她是怎么把他带出来的，她该用她的那些小发明来解释吗？

　　“艾弥丝。”他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他仅是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似在认真记忆一样，让艾弥丝没想到的是，他什么也没接着往下问。

　　像是还没完全睡醒？她看了他一会儿。

　　两人之间一时没人再说话。

　　就在艾弥丝以为等上一会儿他自己就会睡着的时候，她又听杰森低喃一样，“为什么要救我？”

　　艾弥丝愣了下，她没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她说，“你那时在向我求助？”

　　不，这可真不是个好的回答——因为人都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自己该做的事、因为我觉得我可以帮到你、因为你需要帮助……这些回答都要比刚才的回答好多了。

　　但黑发的少年听完，却轻轻扯动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谢谢。”他说。

　　有电话这时拨了进来，艾弥丝望了杰森一眼，他正缓缓地合上眼。

　　果然还没睡醒啊。

　　她帮他盖了下被子。

　　起身，轻轻走入阳台，才接起了电话。

　　“索奥斯小姐，您今天一切顺利吗？”

　　打过来的是之前给她工作的那位心理咨询师。

　　艾弥丝想说没什么大问题，可这小半天发生的情况都快要超乎她对地球这个星球法律的理解了，怪不得没人愿意去，对面那人开高价也想找人代工，阿卡姆大概从狱警到医生都属于高危职业。

　　“那个地方比我想象的要复杂上一点。”她说。

　　“这、这样啊，您平安没事就好。”

　　“有个问题我想要问你。”

　　那头一听，紧张了，还以为是她不愿去了，“你不打算继续这份工作了是吗？”

　　“没有，”艾弥丝想问的是，“阿卡姆作为一个精神病院，没有他们自己的心理医生吗？”

　　“当然是有的，”对面回答得很快，“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有，阿卡姆疯人院是韦恩集团资助的，韦恩集团每年都会往阿卡姆投入不少资金，警备力量和物资都说得上完善，辅助心理治疗的医生每年也都会按规格招聘，但由于阿卡姆疯人院的情况比较特殊，总会出现一些不稳定的情况，所以……”

　　他最后的话没太好说出来，因为这个岗位出事的几率比医生还要大，这个位置经常有空缺，所以才会有他们这样被医院派往那里做支援辅助的情况。

　　“我会把今天的报酬打给你。”对面好一会儿没说话，这个心理医生多少有些歉意地说道，“如果您不愿去的话也没关系。”

　　阳台的角落摆放着一株绿植，但这间出租屋也不知在艾弥丝之前多久没有人入住过，没人打理，泛黄的叶子接近枯萎。

　　艾弥丝突然想起她曾经到过的一个星球，一个荒芜的星球。那本是一颗她根本没打算停足的星球，却在偶然的一瞥间看到了一小株绿色植物，荒芜死寂的星球上，它的存在有点不可思议。

　　她当时以为它很快会死掉，可三个月后，再次路过那片星球，她却看到它像个奇迹一样地存活了下来。

　　艾弥丝侧头看了看阳台上的盆栽，她注意到，尽管那一抹枯叶像是随时都会死掉，但枯死的叶子下方又隐约能看到在抽出新芽。

　　为什么救你。

　　……因为我想要帮你，我觉得你也会是那个奇迹，我希望你能好好长大。

　　收回了那些思绪，艾弥丝缓缓开口。

　　“抱歉，我刚刚跑了下神，我想问的是……”她说，“阿卡姆的心理医生工资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