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失落(1 / 1)

凤啼长安 楚潆 4093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091章 失落

崔瑾昀一整天,连饭也没好好吃,翻着他带来的医书,里面却没有这样的医案。

师祖和师傅的方子肯定没问题,自己也是被师傅这样治好的,不同的是,他伤的是腿,郑颢伤的是背。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打开那个伤口,取出硬物。但就算是背上有异物,也不应该会导致他全身无力啊?

崔瑾昀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师兄出去找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并没有说是找什么药。难道,是与这个症状有关?

他合上最后一本医书,闭着眼睛,脑子里把症状和药成份又理了一遍。这时他的仆人阿巴走过来,比比划划递给他一封信。

阿巴是崔瑾昀的母亲从福音堂里,捡回来的哑巴,在崔府经常被其他仆人欺负,崔瑾昀就把他带在身边,他只需要一个不打搅他的仆人,阿巴正合适。

“师兄的信?”

“阿巴阿巴。”

崔瑾昀抽出信一看,轩辕集说,药材已经找到,不过要价不菲,需要十两金子,他还和一个专门私宰牛的屠夫长期订货,也需要五两金子。

师兄要买五两金子的牛肉?崔瑾昀不解,不过找到药就好,信上有地址,他带着信和医箱,去找郑颢。

听说轩辕道长找到了值十两金子的药材,阿哲笑道:

“阿弥陀佛,这药定能治好郎君的病了!我去送钱,顺便把牛赶回来。”

郑颢有了新的希望,没什么血色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三郎,我要替你打开伤口,看看里面的硬物到底是什么,能不能取出来。”

郑颢现在这般光景,他还有什么怕的?切开伤口很快,那东西很快出现在眼前:

摸到一小块,那只是它的截面,它贴着脊椎向下插入,还有多长,也不知道,那是一小段碎木头,应该是掉在松树上时,就断在身体里面的。

截面不大,伤口愈合,断木便留在身体里。

“三郎,不能给你用麻药,里面看不见,我得知道,把这根大木刺拔出来的时候,方向或是位置对不对,下面是经络,万一在拔刺的过程中,伤到经络......”

郑颢趴在床上,说话有些费力:“没什么比现在更糟,对不对?”

崔瑾昀的手很稳,那根木刺,缓缓的离开了郑颢的身体,足有近一指长。就是它压迫在经络上,导致这一片失去知觉。

这也许对郑颢失去行动能力有影响,但应该还不是全部。

“若是晚一点拿出来,春天就能发芽了。”阿砚把那个木刺拿到郑颢眼前,让他自己看看,分散一些他的注意力。

崔瑾昀有一套铜制工具,用于伤口切割缝合,他给伤口缝了两针,撒上消炎止血药,给他包上。

“麻木无知觉,应该就是这个原因,还好没有碰到血脉经络,算你小子运气好。”

崔瑾昀心里有些怪自己,对伤口检查太不仔细,若不是郑颢自己感觉出来,这节埋在肉里的断木,还不知要折磨他多久。

屋外的榆树叶子已经开始发黄,屋里的欢快飞到窗外,郑颢似乎看见飘落了几片榆树叶,就像萱儿那天抓着风筝从树上掉下来,自己接住她时,身边飘落的槐花。

此时的她,应该已经进长安城了吧?

“公主殿下,前面就是长安城了。”杨怀信见公主掀开窗帘,便主动告诉她。

“哦,已经走了那么远了吗?”

杨怀信多看了她两眼:她的声音,听上去也不是那么想回家。

进了宫,萱儿意外的看到,父亲、母亲和几位嫔妾,都在后宫的光顺门等她。

“萱儿!”母亲迎了上来,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几遍:“听说你掉下山,阿娘的魂都飞了。看到你完完整整回来......”

晁美人的眼睛都模糊了,冷不防听见一声:“咪~”

她连忙往萱儿怀里看:“呀,哪来一只猫?”

“父亲、母亲,你们做祖君、祖母啦。”萱儿“咯咯”的笑起来,笑出了泪花。

十五联系着她和郑颢,把它抱在怀里,依稀还有他怀里的温度。

好好的迎接会,变成了祖君祖母的拜见会,大家都来看十五,小十五奶凶奶凶的,冲着大家龇牙。

圣上看着可爱,还伸手摸了它一下,小十五直往萱儿怀里钻,剩了条大尾巴留在外面,还生气的“咪呜”叫。

趁着圣上哈哈大笑,晁美人忙说:“温儿在佛堂里罚跪抄经,也罚三天了,现在萱儿平安无事回来,那他......”

“阿兄为啥要被罚?摔跤的又不是他,还是他在山下找到我的。”

“不是他,也是他带去的人,父亲已经下令把那个女人打了一顿,赶出藩篱坊了。”圣上说着还有些生气:

“我已经帮他张罗,礼聘、采选同时进行,王府里没个正经女人,他就什么人都放进去。”

看了萱儿一眼,圣上又垮着脸道:

“你也不省心!自己拒的婚,现在又和郑翰林混在一起,你让父亲在群臣面前,脸往那放?他虽救了你,你别心血来潮跟我说要报恩,趁早断了这个念头。”

“父亲!”萱儿有些急,怎么这话就说死了?

见圣上没有松口放李温出来,晁美人有些失望,这边女儿也急得脸红脖子粗的,要和圣上辩白,她连忙打圆场:

“妾听闻郑翰林为了救萱儿,自己摔得不轻,人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萱儿又不喜欢他,更不会去嫁一个残疾,圣上多虑了。”

“是多虑就好。以后老实在宫里待着,父亲会给你另挑驸马,这次,可由不得你胡闹。杨玄价,回紫宸殿。”

圣上走了,那几个姬妾也散了,萱儿愣愣的站在那里。

晁美人正要拉她,她转过脸来对着母亲,两个眼珠子一动不动,面有戚色的说:“他会好的,母亲。我从未不喜欢他,以前嫁得,以后为何嫁不得?”

看着女儿的背影,晁美人也犯愁了:

孩子长大了,谁的心思我都猜不着,拒婚之后又说喜欢,不想成亲又把女人往府里带。你们兄妹俩,要娘怎么办?

进了承欢殿,院门一关,十五一放下地,它就惊慌乱跑。

“你们别追,追它更害怕,去帮它准备吃的,它的窝放内殿。”

木香劝到:“窝还是放外面吧?野生大猫,多少都有些危险。”

就这么一句话,萱儿毫无征兆的伏在桌上哭起来:

“我偏要它和我住!人要管,连只猫也要管,我连喜欢只猫也不能够吗?”

木蓝、木香面面相觑:公主......这是怎么了?

“咪~”

十五爬在树上:怪我?

前世番外 政治婚姻的淡淡哀伤

【写到这里,男痛女泪的走完了第一段历程,其中夹着很多前世碎片,今天,我来整理一下这张拼图,帮助各位了解,他们的前世姻缘。】

荥阳郑氏族中子弟郑颢,中了状元,高高兴兴的准备回乡兑现承诺,迎娶青梅竹马范阳卢氏卢敏。

可皇帝不愿意看到,河南最大的两个家族联姻,这样会打破朝堂的政治平衡。

于是就派郑颢的老师,宰相白敏中,亲自带圣旨去追回郑颢,让他改娶他的长女万寿公主。郑颢以自己已定亲为由,拒绝领旨。

白敏中只好带着皇帝口谕赶往卢家替他退亲,卢家不愿与皇帝作对,为了断了郑颢的念想,匆匆把卢敏嫁给太原王氏,做了填房。

填房不用走三书六聘,郑颢赶到时,她已经嫁作王家妇。

郑颢没有借口,只好回京,接旨娶了公主。

为了免除他的后顾之忧,皇帝下了圣旨,写明“三不准”,以打消郑颢对娶天朝公主的顾虑:

不准包养面首;不准和离;丧夫不准改嫁。

15岁的李萱儿,天真善良,性格柔弱,她很喜欢这个英俊有才的状元郎,欢欢喜喜的上了花轿。

大婚进了洞房,郑颢见公主温柔美丽,知书达礼,既然两人已成亲,他也想安心下来,和她好好过日子,默默的,将羞涩的公主抱在怀里。

两人的关系刚刚开始改善,郑颢的弟弟冲进来说:阿兄,敏姊姊晕倒啦。

卢敏晕倒在公主府门口,郑颢心痛不已,因为他看到了卢敏手臂上露出的伤痕。

新婚之夜,郑颢在洞房里发呆坐了一夜。

他这才知道,卢敏嫁到王家,丈夫身体不好,已经把当家权给了正妻嫡子。婆婆和嫡子都不喜欢卢敏,也常欺负她。

卢敏过得不好,郑颢心里总有负罪感,再加上卢敏时不时来找他诉苦,寻求安慰,导致他对公主总热情不起来。

两人努力试过,哪怕是圆房,没有快乐,只有责任。

公主对婚姻失望了,可她受的教育,让她以为所有公主婚姻都这样:受百姓俸禄,就有责任为国家、为庙堂牺牲。

两人淡淡的过了一、两年,见面客客气气行礼,内府外府分开居住,无事不打扰,俨然君臣。

郑颢没有了爱情,但他作为皇帝的女婿,得到了皇帝的信任,皇帝让他开办书院,培养非士族出身的寒门子弟。

这就动了士族的利益:寒门子弟参政,势必大大削弱士族对政治的掌控,他们的利益就会被削减。

郑颢没有听家族的指挥,他认为这是利于国家招徕人才的举措,坚定的站在皇帝一边。

所以士族集团动手了,首先就是让卢敏去破坏郑颢的家庭,因为他们以为,是郑颢和公主感情好,才死心塌地帮皇帝。

卢敏的丈夫王氏,此时已经病死,婆婆和嫡子将她赶出家门。王家势盛,卢家只好自认倒霉,让未育儿女的卢敏回了家。

她怨郑颢,要不是他让皇帝惦记上,自己怎么会嫁入王家做填房?天朝除了发妻,继室的地位只比妾高些,夫君在还好,夫君不在,被嫡子赶出家门,也是寻常。

兄长让她去破坏驸马与公主的感情,她求之不得。郑颢俊逸多才、尊重女性,只要他接受自己,一定会照顾她到老。

郑颢的弟弟很单纯,他一直希望卢敏能做自己的嫂子,讨厌公主拆散他们,所以总帮助卢敏追求自己兄长,做了不少伤害公主的事。

好友崔瑾昀,从小喜欢卢敏,可他摔断腿以后,内心自卑,只愿卢敏幸福,每次卢敏求他,对的错的,他都会帮她。

郑颢虽喜欢卢敏,也觉得对不起她,但他有他做人底线:坚持自己的政治观点顾大局,坚持为驸马之道从未出轨。

士族集团第二招,就是想办法,将他调到东都洛阳挂了个虚职高官,看似提拔,实际上让他远离皇帝和政治中心。

卢敏也跟着去了洛阳,以为离开公主府,郑颢没那么多顾虑,自己更有机会和他在一起。

一次微醺,郑颢还是拒绝和她发生关系,她气急,便脱口说出,他依靠的皇帝很快就要死,因为他已经被宦官们带着,长期服食丹药,上了毒瘾。

郑颢大惊,要回京去救皇帝。

此时皇权争夺,已箭在弦上,不可能让他回去坏事,卢敏的兄长便让卢敏毒死郑颢,以绝后患。

因为这时皇帝已经被宦官软禁,他见不到任何家人。以郑颢的死硬脾气,一定会冲进紫宸殿,万一拿到册封太子的圣旨,有什么后果,谁也不能确定。

卢敏勾引郑颢不是一两次,郑颢虽不爱公主,但他洁身自好。卢敏对他也很失望,终于骗他喝下毒酒千机引。

兄长给她的毒药是砒霜,可她换成了千机引。

这种毒药死得慢,死前非常痛苦,内脏逐渐痉挛萎缩,直到呼吸道闭合,人才停止呼吸。郑颢那么高大一个男人,最后蜷成煮熟的虾子,被活活痛死。

她对郑颢的爱是有条件的,此时只有“得不到、就毁灭”的痛快。

郑颢死前得知真相,心里很后悔,觉得自己为了这种恶毒女人,忽略了嫁给他的善良公主,实在错得厉害。

30岁的驸马被害死后,重生到他6岁那一年。

刚好就是他在祖君后院,救了个爬进院子的大叔那一天。

这是将来会带着从吐蕃手里夺回的十三个郡,回归天朝的大将军张议潮。

他带着军事地图来找皇帝,求派兵解救被吐蕃奴役的天朝人民,却被怕外派神策军,减弱他们军事实力的宦官,阻止追杀。

郑颢以前救他,只是将他藏了一夜。这一次,他拜张议潮为师,因为他知道,乱世天朝,更需要出类拔萃的将军。

15岁,他以游历为名,去到河西,跟着师傅打吐蕃,为张议潮抢回数个郡县,他成了有勇有谋的少年将军。

23岁,他和使者一起回到长安,张议潮献上河西十五郡县地图,河西重回天朝怀抱,郑颢也实现了为国杀敌的前世夙愿。

今生,他还有一个心愿,就是考上状元,娶到公主,好好待她,弥补前世遗憾。

状元轻松考上了,哪知前世公主孤寂的活到40岁,天朝早已破如败絮,黄巢起义,攻入长安,屠城三日,杀尽皇族和四品以上高官。

公主殉国。

她重生回到15岁指婚那天,却不愿再与郑颢因政治结为怨偶,她的目标是帮助长兄,做个好皇帝,为天朝续命。

这一点,她与郑颢不谋而合。

在后面的接触中,郑颢发现,公主并不需要所谓的丈夫责任,她需要的是灵魂伴侣,而且,他还发现,公主也是重生而来。

两次被他改变的死亡,当事人还是死了。这让郑颢误以为,他重生回来,只能改变过程,不能逃过早死结局。

此时26岁的他,离前世去世的30岁,只剩不到四年,他放弃了以成亲为目的去追求公主,而是竭尽全力,保护、帮助公主和她兄长。

他对公主爱得深沉,爱得包容,却隐忍不发。

他们今生的故事,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展开的。

郑颢不是渣男,公主回来,也不是为了打脸小三,对于生在天朝末世的他们,心中更多的,是挽救这个余寿不多的国家。

今生相爱,没有带太多前世的情感,因为他俩早将前世放下:

那不过是一场政治婚姻,没有对错,徒留淡淡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