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似乎半夜里下了一场雨,莫燃清晨起床时看到院子里湿漉漉的,草叶上晶莹的露珠逐渐被升起的太阳蒸发掉。
他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的拿出一部分辣椒放在院子里晾晒,又和莫奶奶吃过早饭,才背上竹篓出门。
在路口和李秀汇合,李秀除了背着竹篓,手上还拿着一把铁锹。
他们今天要把剩下的辣椒摘完,还要挖几颗辣椒树回去。
因为下过雨,泥土正湿润松软,一铁锹下去就是一个坑,又因辣椒树看着高大,但辣椒树对土地空间的竞争让它们的根系不算发达,莫燃他们轻轻松松就挖出了好几颗辣椒树,在地上整整齐齐地摆着。
莫燃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高兴地看着挖好的树,看着看着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问题,冥思苦想好一会儿才想到:“糟了,忘记带点包着根部泥土的东西了。”
要移植已经长成的植物,挖的时候根部最好留点泥土,保持它的活性,种的时候也好种。
要直接这么带回去,根部的泥会全散掉的。
在莫燃看着树的时候,李秀从自己的竹篓里掏出东西,递到莫燃面前,说:“刚好我带了。”
那是几块很旧的布料,原本的颜色已经快要褪成了白色,看的出来是用了很久的了。
只听李秀说:“以前挖过,知道要拿东西包住根,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带这些东西,就放了些在竹篓里。”
果然是有经验的人比较可靠,莫燃点点头,接过布料和李秀把根部的泥土都包起来。
他们一共挖了十颗,打算都搬回去种在莫燃家的院子里。
农村里每户人家的房子并不是紧挨着的,因为每家建了房子后周围都有很多空地,然后就会围起来弄成院子。
院子的空地一般也不会浪费,而是种上蔬菜什么的,或者养鸡养猪的就圈个地建鸡舍猪圈,总之大有用处。
莫燃家的院子清理了一小块地种了点菜,大部分都是空着长草的,所以只要把辣椒树搬回去,开垦一块地方就可以种下了。
树有点多,只凭他们两个人一趟搬不完,正当两个人打算找两个村民帮忙搬一下时,莫燃好像听到了有些骚乱的声音,还有两道奇怪的哼哼声。
他试图辨认声音的方向:“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喊快跑?”
而且那哼哼声好像有点像猪叫声,该不会是野猪吧?
李秀的耳朵比他灵敏多了,一听就听出那就是野猪的声音,估计是村人打猎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惹到了野猪群,现在正在追着跑。
更糟糕的是,他感觉得到声音在朝他们这边跑来。
“是野猪,他们把山里的野猪引出来了,来不及了,这些树带不走,我们赶紧走吧。”
一时慌乱,李秀脑子一短路就要拉着莫燃的手跑。
莫燃一听果然是野猪的时候心里就咯噔一下,心想自己该不会真的是非酋吧,上次是遇到狼群,现在是遇到野猪,虽然不是他们找的麻烦,但麻烦现在正在朝他们袭来。
也许自己真的和这个后山不太对盘。
他并没有注意到李秀伸过来的手,更没有看到那手在快要碰到他的一瞬间被另一只手推开,转而强势握住他的手腕。
腕间突然一热,肌肤相贴的触感鲜明,莫燃茫然抬头,就见一个男人挡在他和李秀面前。
男人背对着他,但对方一开口莫燃就知道是谁了:“娘子是我的,你不许碰!”
竟然是那个自称阿久的傻子。
只见他整个人脏兮兮的,一头墨色的长发凌乱披着,身上的衣服散发着一股异味,还有很多污垢,整个人就像好多天没洗澡一样。
而现在,男人脏兮兮的带着茧的手正抓着莫燃。
“你是谁?”
李秀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好一会儿才从狼狈脏污的面容中辨认出他是那天浑身是血的男人,这让他更加警惕:“是你!你说谁是你娘子?快放开莫燃!”
莫燃被男人身上的味道刺激到了,一甩手脱离了男人的钳制,甚至都来不及对男人生气,只想让他们快跑。
然而他们被男人这么一阻止耽误了些时间,现在才跑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下一秒,他们看到了从身侧丛林中连滚带爬地钻出来的一个村民,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惊恐,乱糟糟地对莫燃他们喊着快跑啊,然后头也不回地和他们擦肩而过。
没有人注意到本该离开的男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或者说就算看到了也不在意,有什么会比逃命重要呢。
“野猪过来了。”
李秀吓得声音都变了。
“娘子不要怕,我会保护好娘子的。”
男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木棍,一头削得很尖,看起来有点杀伤力。
他安慰了一下莫燃,提着棍子就冲向野猪。
“等等,你疯了……”
男人一下子就窜了出去,莫燃根本来不及拉住他,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喉咙口。
就算他不喜欢男人认错人,也不想他去送死。
毕竟男人的命算是他救回来的。
虽然男人武力很强,但狼比不上野猪,野猪的攻击力本身就很强,它们拥有坚硬扎人的毛发,尖锐突出的獠牙,爆发力极强的冲撞力,更可怕的是野猪往往不会只出现一头,而是全家出动。
而男人拿着一根木棍就妄想赶跑它们。
跑在最后的村民跟看傻子一样看着男人反而往野猪那儿跑,心想这人死定了。
结果却出乎他们的意料。
他们听到了棍棒打到野猪身上的声音,还听到了野猪愤怒的哼哼声和吃痛的嘶鸣声,似乎男人还挺有两下子。原本还在跑着的步子慢了下来,好奇心重的命也不要了,想着就算野猪要冲过来还有男人挡一会儿,把丛林扒拉开,里面的一幕显露在众人面前。
在莫燃眼里,傻子男人像换了个人似的,面对野猪的气势非常凌厉,他在地面和树枝间跳动,每次落下的位置都很巧妙,把两头像牛一样壮的野猪耍得团团转。手里的木棍舞出残影,打在野猪身上都造成了实际伤害。
野猪愤怒的低着头扑向男人,想要用突出的獠牙撞死他,却总会被男人灵巧地避开,然后回之一棍。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根木棍在男人的手里那么神奇,居然没有断,看两头野猪的气势能把二十厘米粗的树撞断。
男人逗了会就不想逗了,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看时,两头浑身棕毛的野猪先是身体一僵,眼中还燃着愤怒的火苗,片刻后无力地嘶鸣一声,四肢抽搐着轰隆一声直直倒在地上,砸出两个坑。
各自颈间一个大大的血窟窿,黑红的血液汩汩流下渗入泥土里,而男人手里拿着的木棍尖上沾了长长的血痕。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两头牛一般壮的野猪,差点把他们咬死的野猪,就这样死掉了?
“娘子,我把野猪打死了。”
似乎不喜欢难闻的血腥味,男人嫌弃地扔掉手中的木棍,屁颠屁颠地跑到莫燃面前,眼睛发亮地说道,眼里显而易见地写着“快夸我快夸我”几个大字。
死里逃生的村民们崇拜地看着男人,冷不防听到他喊莫燃娘子,狐疑的视线在他们之间来回徘徊。
男人这声娘子一出,莫燃就知道要坏事,他已经能够预想到回到村里事情会发酵成什么样,一时脸色有些不愉。
男人自是不知莫燃在想些什么,也不会察言观色,见他愣在那里,以为他没听到,又喊了一声:“娘子,你理理我嘛。”
大概是察觉出气氛有些尴尬,从人群中走出一人,哈哈大笑说:“这位大人好身手,多谢大人对我们的救命之恩。我们好像没见过大人,请问大人是?”
这个人恰好就是昨天带人打猎的大汉,昨天他们运气不好没找到什么猎物,只打到些山鸡还有两只野鸽,分一分都不够一人一只,所以他们今天继续上山。
本来只是偶然碰到一只出来觅食的小野猪崽,见只有一只,他们就以为那只是落单的,就把它打死了。
未曾想野猪崽的双亲就在离它不远的地方,让崽子独自觅食只是想锻炼一下它的捕食能力,一时不察就让猎人得了手。
野猪崽死前发出的叫声让它们将仇恨转移到众人的身上,双眼猩红,横冲直撞地追着猎人攻击,所以才有了上面那一幕。
若没有男人出手,那他们不一定跑得过加起来八条腿的野猪。
那说话的汉子手里还提着猎来的野猪崽的两条后腿,分量很重的野猪在他手里像没什么重量一样。即便是逃命的时候他都没忘记带上死掉的野猪崽。
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是不认识的人就当不存在,他还等着莫燃的回复呢。
莫燃觉得这个男人傻是真的傻,也是真的固执,只听自己想听的,都说是认错人了还偏偏叫他娘子,但是这会儿人家刚帮忙打死野猪,他也不好发火。
只好解释道:“他,就是之前我救回去的那个人,本来离开咱们村子了,不知道怎么又回来了,还非要叫我娘子,我不认识他,是他认错人了。”
昨天他就说自己怎么有种被人盯着的感觉,敢情就是这家伙在跟着他,鬼鬼祟祟的。
因为男人脸上太脏,大家都没认出来,听莫燃这么说仔细盯着看了看,发现还是不认识。因为那天的男人脸上都是血污,他们也没真正看见过男人的长相。
但那汉子还是好像认出来一样点头说:“还真是,刚才他叫莫小娘子你为娘子我还吓了一跳,原来只是他认错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