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阿久的两颊泛着粉意,是发烧所致的,在昏黄烛火的照映下,他的神色异常温柔,眼神亮晶晶的,带着一丝莫燃看不到的狡黠。
莫燃自看到阿久的眼睛是睁开的起,脸上的放松表情倏地凝固起来,身体也僵在原地,心中慌乱。
毋庸置疑,自己刚才的行为都被对方看在了眼里。
他的心跳得很快,特别是想到自己偷亲的行为,心头更是增添了些许羞意,哪怕他的本意是单纯的,只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
但这个动作本身很暧昧,在他人眼里,就不那么单纯了。
“我、我……”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舌头也不听使唤,半天说不出一句有用的、能缓解尴尬的话来。
最后只能磕磕巴巴地匆匆说了句:“既然你已经醒、醒了,那我就先走了……”
心里懊恼自己怎么就被抓到了现行。
他转身想走,一只带茧的大手却拉住了他纤细的手腕,力度不容挣脱,将他挽留下来。
身后的床上,额头上仍顶着块白毛巾的人用委屈难过的声音问道:“娘子,你非礼完我之后就不管了吗?”
“我现在还发着热,你就这么狠心走了吗?”
“你不想看见我了吗?”
一连串的问话攻击着莫燃的心防。
手腕被握住的地方像燃起了一团火,烫得他心烦意乱。
“娘子,我好难受,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阿久最后一句虚弱的话烧断了一条名为理智的线,他一边想阿久真的很狡猾,一边不情不愿地妥协,坐在床边。
阿久却不让,他拍拍自己身侧的位置:“很晚了,娘子睡这里吧。”
莫燃含糊道:“你先睡吧,我看着你就好。”
等阿久睡熟了他再溜。
“好吧。”阿久也不为难他,执拗地纠结上一个问题:“娘子刚才为什么要亲我呀?”
“娘子是不是喜欢上我了才亲我?”
“娘子……”
莫燃不说话他也能自己一个人说下去,见对方无动于衷,他注视着莫燃红润的嘴唇,上嘴唇有个不明显的唇珠,被主人紧紧抿着。
他笑道:“娘子,我也想亲你。”
阿久作势要起身,毛巾掉了下来,莫燃吓了一跳:“不许动。”
后又道:“你还发烧着,会传染……”
愣了好几秒,阿久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语气漂浮:“娘子你——”
“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他不敢笃定,生怕莫燃说是开玩笑的,然后再说一次什么当弟弟的话。
莫燃撇开眼,不好意思道:“我刚才……会那样做,是因为许柯说过亲一下就知道喜不喜欢对方了。但是我……不清楚,我不排斥,也没什么感觉。”
他咬住下唇,阿久看着他的眼神太小心了,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一无所有,在那样的目光下,他下意识的把自己的意图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反而觉得有几分轻松。
阿久追问似的急迫道:“娘子为什么想要确认自己喜不喜欢我?”
今晚的他褪去了傻乎乎的外壳,露出精明的模样,继续引导对方的话,若是平时莫燃一定会有所察觉,但今晚的他许是过于紧张,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
他舔舔唇,本就饱满水润的唇又铺上一层水光,更是诱人,
“你这几天都不回家,我……我知道是我的话让你伤了心,还害你在外面淋雨生了病。如果你是真的喜欢我,而不是认错人,那我有必要确认一下自己的心意,不管喜不喜欢,都要给你个正确的答复。奶奶说得对,我不能吊着你。而且,我不想和你吵架,也不想你不开心。”
虽然阿久是个小傻子,但还是笑着更好看。他习惯了阿久对他傻兮兮的笑,黏糊糊地跟着他,因为自己让对方不开心,他也会跟着难受。
阿久不确定地想,所以是自己的温水煮青蛙法生效了吗?莫燃习惯了他的存在,便会开始在意他的心情。
“娘子,我想告诉你一件事。”他笑了起来,黑色的瞳仁里倒映着莫燃的影子,满心满眼都是他。
“什么?”
“你靠近一些。”
莫燃依言靠近,摆出侧耳倾听的姿势。
缓缓靠近时,阿久忽然掀开被子,右手扣在莫燃的后脑勺处,将人压向自己,嘴唇叼住对方的上唇啃噬侵咬,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热烈的吻。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等到阿久终于舍得放开时,不会换气的莫燃几乎快要窒息,原本红润的嘴唇被吸到红肿,在烛火下泛着光,眼神迷离,呼吸急促,眼尾有着湿意。
看得阿久喉结上下滑动了下,再次靠近莫燃,额头互抵,声音暗哑低沉:“这才是真正的亲吻,娘子。”
“这样才能真正确定自己的心意,你觉得怎么样?”
他现在确定莫燃是喜欢着他的,因为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挣开他,也没有表现出排斥。
就像现在,他没有羞恼,只是用手背擦了擦唇。
莫燃带着水光的眼睛瞪着他,忽然道:“你是不是恢复了?”
阿久一惊,装傻:“娘子说什么?”
莫燃用镇定的口吻掩饰自己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脏:“今晚的你……好像变得很聪明。”
他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一个小傻子怎么会懂得亲吻,而且联想阿久之前的表情,语调,和平时有很大差别,还有对他说的话,明明就是在有意引导他。
总算反应过来的他气道:“你一定是在骗我!你明明都恢复了记忆,却在骗我!今晚你就一个人待着吧,我不管你了。”
狠狠甩开阿久的手,不顾阿久的呼喊,他拿起一根蜡烛,气呼呼地快步走出房间,回到自己的房间锁上门,背靠在门上。
烛光暴露了他脸上的滚烫热度。
他闭上眼,感受了下,依旧心跳如雷。
好像,很喜欢。
.
清晨,莫燃眼下带着浅浅的乌青下了楼,神思恍惚间还差点踩空楼梯,惊出一身冷汗。
院子里,三个人手里都在忙活着。
阿久身体素质好,不过一晚上烧就退了,在院子里和莫奶奶言笑晏晏的说着话,几天没回来也一点隔阂都没有。
斐竹在院墙下劈柴,他昨晚恰好到江仄家去了,不知缘由,此时见莫燃一副没睡好的样子,停下手关心地问他昨晚的睡眠情况。
莫燃摇摇头说没事,但他脸色很差,几人都不相信。
旁边的莫奶奶也不知道昨晚他们俩发生了什么事,只以为是照顾生病的阿久的缘故,连忙让他上楼睡回笼觉。
莫燃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梦,加上一看到阿久就思绪混乱,还是怀疑他恢复记忆了,便听莫奶奶的话上楼去了。
没注意到阿久跟在后面。
他刚把门带上,后脚阿久就打开了门。
“你怎么跟上来了?”莫燃蹙眉道,他现在不想看到阿久,一看到就会想起昨晚的吻。
“娘子,你不是说要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吗?”阿久委屈道,现在的他又变成平时傻兮兮的样子了。
“但是你骗了我。”他想明白了,傻子是不会像他这样刨根问底的。
“我没有呀。”阿久坚决否认。
“我不信,你就是恢复了。”莫燃严肃地说:“我记得你以前发过誓的,只要恢复记忆就告诉我,但是你没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现在改变主意了,你什么时候跟我说实话我什么时候回答你,但是你之前骗我的账我还是会算的。”
莫燃把他推出门外,嘭地关上门。
门外,阿久脸上的笑意消失,换上了一丝忧愁,他昨晚好像做的太过了,因为急着想要逼莫燃确定自己的心意,反倒把他暴露了,现在惹了人生气,他该怎么哄?
都怪他,昨晚都要柳暗花明了,明明就差一点点了!
真坦白从宽?可要是莫燃知道他是个权倾朝野的将军,会不会吓到?会不会觉得他们之间的差距过大,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正是因为有各种各样的顾虑,阿久始终没有把自己的身份表明,他只怕莫燃嫌弃他身份过高,会把他卷入麻烦中。
阿久照旧围在莫燃身边讨好,没得到解释的莫燃把他当透明人,莫奶奶越来越看不懂他们之间的微妙气氛,摇摇头任他们自己发展。
过了几天,琅河村里来了个陌生的女人,风尘仆仆的女人手里还牵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似乎是赶路到这里,然后借宿在了一户寡妇家。
很巧,那个寡妇家和莫燃的家就隔了一户人家而已。
“听说她是逃荒到这里的。”饭桌上,莫奶奶偶然提起来到他们村子的女人。
“逃荒?从哪里?”莫燃问。
“从东南方向的旭州城,听说那里今年大旱,土地开裂,植被都枯死了,朝廷没人过去赈灾,他们没东西可吃,就只能离开了。我还听说现在朝廷内乱,没人过去赈灾,饿死了很多人。”
莫奶奶低声说完,叹道:“真是作孽啊,老天爷不开眼,朝廷也不作为,遭罪的还是我们靠天吃饭的老百姓,但愿人能活下去。”
阿久夹菜的手一顿,微微蹙眉。
饭后,趁着大家都午休的时间,他到了村尾的河边,张可和张郭两兄弟早就回来了,因着河的上流少人,他们就驻扎在了这里,也方便会面。
见阿久过来,行礼道:“主子!”
阿久问:“太子那边情况如何了?”
张可回:“前些日子大哥写过信说找三皇子的把柄没什么进展,不过朝中一些亲近主子的大臣都知道了主子没事,现下正在竭力帮助太子。”
“还有,最近皇上身体抱恙,有风声说皇上要真的立三皇子为太子了,废掉前太子。”
张郭愤愤地补充:“想也知道是陈贵妃吹的枕边风起了效果!”
他还没说的是,因为将军迟迟不回去,皇上听信了三皇子诋毁太子的话。
阿久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旭州城干旱闹饥荒,皇上知道吗?”
张可点头:“知道,我们打听到皇上正在发愁派谁去救灾,现下国库空虚,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就一直拖延着没决定。”
“让太子主动请缨!不要让三皇子抢了,这是取悦龙心的机会,银子不够让太子把自己的私房钱用上,就说是我说的,我府上的钱也分一半给太子赈灾用,速去。”
“是!”张可领命。
“皇上身体的情况,是人为还是?”
张可领会道:“普通的感染了风寒,不是三皇子干的。”
阿久沉吟了会儿,又道:“你们帮我查一下从旭州城逃荒到村子里的女人,她还带着一个孩子,看看她是真是假。”
张可再次抱拳:“是!主子!”
两兄弟正要离去,张郭忽然想起什么,返身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交给阿久:“主子,这是您让我们查的关于夫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