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可愿意
本来三人到达梧桐林的时间就是下午,此时找了一阵子没有发现什么端倪,便寻了一处空地,准备先休憩一晚,毕竟奔波了好些天,现在人已经到了梧桐林,反倒是没那么急了。
晚上,温度骤降,整个梧桐林弥漫起一层薄薄的雾气,缠绕在梧桐树斑驳的树干,隐隐的多了几分诡异的神秘感,三人也弄了一堆篝火,明亮的火光照亮了他们周围的一圈。
寂静之中,三人闭目养神,怀抱长剑的观临沂突然开口。
“与其闲坐,不如切磋一番,如何?”
观临沂缓缓睁开眼,平静的眼底映照出赤红的火光,他侧过头看着他们二人,那目光深处俨然是当初修炼场外的精光。
对于一个剑修来说,对手十分重要,而上次在修炼场亲眼见过二人的比试后,观临沂早已将他们拨到了对手这一行列,想动手打一场,只是平时机会甚少,难的遇见。
宴林也睁开了眼。
切磋这种事情,安瑾年向来热衷。
所以他没看观临沂,而是第一时间将目光看向左边不远的某人,无声中将分散的重心丢到了他一个人身上。
切磋二字自然也落在他身上。
想前两世云华仙君盛名初显,便是与诸多新起之秀比试切磋,且一一取胜,对试之中的安瑾年与平时温婉的样子不同,反倒冷静内敛,颇有几分剑修的高峰之上。
十年后,观临沂闻名而来,也惜败而归。
今日对方这么一提,以他的了解,自然要应的。
安瑾年背靠着树干,一条腿平放,另一个曲着,夜风袭过,紫色的发带垂落胸前颤动不止,听着观临沂突然的开口,感受到宴林的视线,那张脸倒是倘然,莞尔一笑,顺着话一接。
“这荒郊野岭的也不方便,不如今日和师兄约定,等回宗门,一定好好和师兄打一场。”说着他将目光移到了旁观安静的宴林身上,对着观临沂说:“到时候也让师弟旁观,做个见证,如何?”
观临沂皱眉,不语。
宴林也略微意外。
拒绝了?
但意外也只是一秒,片刻宴林回过神,眉梢不可见的一挑,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轻声道:“我倒是觉得此时月色正好,比试一番也算应景,别有风味。”
安瑾年轻笑:“哦,是吗,师弟想看?”
宴林抬眼看他:“有何不可,切磋而已,点到即止。”
安瑾年犹豫一瞬,点了点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若有似无的枯叶,慢悠悠道:“既然师兄师弟都如此说,盛情难却,只有劳烦师兄赐教了。”
观临沂双眸精光大胜,也跟着站起身,拿起身侧的白色佩剑,神情郑重。
对于剑修来说,没什么比对手给予的回应更加重要的了。
观临沂将剑平举于胸前,目光灼灼,如同烈日艳阳,右手两指平抚于剑鞘,往后一挥,剑鞘离体,长剑出鞘,银光一闪,剑气极盛!
此剑名为白虹,是观临沂入派第二年,在剑冢历经七日选出,出冢时他右手持剑,白衣变成血衣,浑身上下全是剑伤,锋利的切口颇为狰狞,走了几步便是一条血路,最后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剑冢里有诸多名剑,有主的,无主的,品级也是参差不齐,但是仙品的就极少,而这白虹还是中上品仙器,品质不容小觑。
从白虹出鞘的瞬间,观临沂周身的气势一变,冷峻而锋利,带着剑修天然的霸道。
安瑾年见他如此认真慎重的样子,礼貌的笑了笑,手虚空一握,残念出现在手里。
宴林目光一转,这残念的品级怕不在白虹之下……
观临沂眯起眼,身影一动,白影在金黄的树叶上飞身而出。
利刃破空之声响起,剑刃带着灵力仿佛带起一层层的剑光,黑夜中白光夺目,点亮了周围的金色,刹那间,白昼再起。
长天剑派,破定式。
应对之人不慌不忙,抬手便挥去,长长的白红相间的光芒一过,残念剑身包裹起一层红色精魄,多了一丝嗜血的味道。
安瑾年直接上了精魄。
几个呼吸间二人剑诀快速变换,红白光芒不断在两人之间碰撞,剑气肆意,像是狂风席卷而来,周围的树叶刷刷作响。
冷兵器的碰撞声在耳边不断响起,宴林不自觉的紧紧盯着二人。
安瑾年的招式还是他的做派,每一招简单却极致,较上一次和他打斗时,做了些改变,这一次凌厉中带了几丝平稳,招式威力更胜。
让人极难寻找破绽。
观临沂招式虽繁杂却稍落下风。
即使安瑾年处于上风,他却还是觉得招式有点怪异,好像它们的威力被遏制。
安瑾年这个人好胜心极强,改进后的剑招,绝不可能威力和之前不相上下。它应该更可怕,破坏力更强,现在他感觉像是凌空将自己的招式砍了一节。
宴林眉头一皱,第一反应是这人没有尽全力,还喜欢玩儿藏着掖着那一套。
当然这是他凭着两世的了解推测,观临沂虽是个剑修,可在安瑾年精湛的演技之下很难发现。
或者,该说不可能被发现。
特别是改良版的‘止水’和‘乘风’使出来的时候,庞大的剑势让接招的人稍有差错,便会命丧黄泉。
两招过后,观临沂被击退三丈之外。
观临沂目光如炬,握着白虹的手难掩激动,明明输了,却像是得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你,果然不错!”
安瑾年收起残念,周身气势一敛,又是那副温婉样子:“师兄承让。”
白虹归鞘,观临沂目光深沉。
安瑾年的剑招都是取自基本剑法,朴实无华却造化颇深,无论是剑招,还是想法都颇有天赋,此等天才若是长久待在剑门之中他日必成大器。
说句妄言,假以时日,这个人怕会是第二个剑祖时渊。
不过,说到底也该感谢云境派,放了这么一个人出来。
两人小打一场,林中剑意未散,宴林藏起内心的疑虑,淡淡的收回目光。
..........
冥想打坐之间,神识涣散,不知过了多久,恍惚的飘进了一团白雾。
当晚他睡梦之中看见了雪峰,院落丛林,庭院雪景,此时寂静被打破,周围狂风呼啸,异象横生,上空雷云笼罩,紫色金色的雷电相互交映,时隐时现,若是一击而下,必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威力。
紫金雷云,渡劫期大圆满的雷劫。
雷劫一共十七道,前十六道紫云雷与金云雷交替,分别打在身体和魂魄上,用最纯正的雷云,淬炼出飞升境界修士所具备的基本。
而最后一道雷,紫金合二为一,一道而下,完成最后的境界提升。
下一刻,画面一转,他看见了一个挺拔修长的白影,站在后山的一片空地之上,微仰着头,烈风卷起他的衣衫与白发,似那羽化而去的神仙。
那双泛着银辉的眸子凝视着空中,原本幽深的眼睛,木讷的空无一物,偌大的空地只有一人而立,凛然的背影不知为何总觉得多了几分寂寥与悲凉。
霎时,雷声轰鸣,震天动地,重重的击在人耳边,心蓦的一跳,似与魂魄共鸣。
白影不为所动,甚至连结界都不曾展开。
心跳了三声,第一道紫雷轰然劈下,重重的劈在他身上,雷电缠绕在他身上,白衣一瞬间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紫色,多余的雷击形成一道余波猛的掀起一层尘土,散开。
第一道紫云雷过。
白衣修士就这般生生抗下,雷势散去,他只是微皱起眉头,身体未曾挪到分毫。
第二道金云雷下。
相比起第一道云雷,它小了许多,如同一条极细的云烟线,轻飘飘的落在人身上。
受雷之人脸色却蓦的一白,身体摇晃了一下,不可控的后退了一步。
片刻后,嘴角溢出一丝鲜红。
这金云雷是落在神魂之上,以他的境界修为,不应该第一道雷就出现损伤啊。
难道这个人神魂有损,拖着伤,硬抗?
不等他细想,云雷接连而下,声势浩大如同要将这人活活碾碎一般。
他第一次觉得,这通天之人也有这般渺小脆弱的时候。
等数十道云雷一过,他不禁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雪峰生生被毁了一半。
这个山头失去了原本的样子,周围全是碎石尘土,绿色消失殆尽,白色的身影摇摇欲坠,鲜血与雷劫的痕迹遍布,十分狼狈,他身上的魂魄之力脆弱不堪。
他可以断定,若是最后一击落下,必定渡劫失败,灰飞烟灭!
这个人,怎么会这么虚弱——
他可是一个剑修!神魂何其坚韧!怎么会被紫金渡劫雷云击碎!
他满腹疑惑,可最后一击却毫不留情,紫金双色光芒大胜,灵气聚集涌向一处。
宴林忍不住看向那个人,或许是在梦中,心中所想便有所动,他一下闪至他的面前。
白发凌乱,俊美如玉的脸微微出神,目光盯着虚空之上,满目死寂,那灰败的气息让人心一紧,这样子简直是……一心求死!
或许是这一世的相处与身份,宴林有些紧张,伸出手,想推一推他,让他升起结界抵抗。
可梦,终究是梦。
最后一击落下,白光大胜,没有实体的手只是空空悬在半空,触不到分毫。
白影蓦的如万千碎片破碎开来——
瞳孔一缩!
蓦的睁开眼,从梦中惊起,寂静的周围只听见梧桐树叶悉悉索索的声响,没有了梦中的轰鸣声,可心神依旧不稳,仿佛心有余悸。
他怎么会梦到时渊渡劫。
而且还渡劫失败,灰飞烟灭——
宴林咽了咽干涸的喉咙。
这到底是梦还是……
他闭了闭眼,敛下眼里的惊魂未定,这只能是一个梦,时渊是什么人,怎么会神魂不稳,渡劫失败呢。
不会是做了他的徒弟,连做梦都魔障了吧。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收敛心神,看向一旁的两人,观临沂闭目打坐,他斜前方应该存在的人,却没了身影。
以防万一,他还是站起身,去寻人。
梧桐林环境单一,走到哪里都有几分相似,他只能跟着本能找找看。
他顺着树林一条稍微宽阔的小道走去,探视着灵力波动的地方,果不其然在一颗拦腰而断的梧桐树干前看到了某人的身影。
紫色的长衫背对而立。
而那梧桐细看去,斩断处还新鲜,显然刚断不久。
宴林面色一沉,脚步变缓,他能感觉到,这周围的灵气很不稳定。
宴林犹豫的唤了一声:“安师兄?”
听见他的声音,前方的背影一顿,片刻后,缓缓转过身,额角几缕发丝凌乱的垂落,目光冷淡的看着他,脸色惨白,幽深的眼睛一片腥红。
宴林一愣。
这是——!
血幽精魄的血脉异动!
血幽精魄是安瑾年特有的血脉变异,平时都极为稳定,但变异血脉必定有潜在的异动危险,安瑾年也不列外。
两世之中,他也是在第二世暗地里,偷偷见过一次。
血幽精魄异动时,他意识会产生混乱,分不清虚实,行事作风与平时的温雅模样大相径庭,变得憎恶分明。
那一次异动,他亲眼见他与远山张氏一族对峙,随后双方大大出手,安瑾年直接屠了张氏一族,一身红衣如同修罗再临。
宴林抿了抿唇。
难怪今天他与观临沂比试时,有丝怪异,应该是他察觉了精魄的异动,克制失力。
既然如此,一晚而已,自己不如先离开。
想着他也不做停留,直接转过身,准备离开,可对方却极为敏感,一瞬间,就被他抓住,转身抵在了树干上,压的死死的。
宴林蓦的抬起头,睁了睁眼。
血色的双眸为俊美温润的脸增加了一丝邪气,嘴角还是那抹熟悉的微笑,眸色照进了月光,带着一股渗人的寒意。
他细细打量起身下的人。
莹润白皙的手触碰着他的脸,如玉石一般带着凉意。
宴林皱眉,却没敢动。
可那手却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缓缓的下滑,拂过喉结,脖颈,甚至做乱的拉开了衣领,低下头亲吻锁骨。
脸上的痒意,喉结上的触感,衣衫被拉开的些许凉意,还有最后锁骨的温热触感!
宴林一个激灵,猛的将他推开。
“放肆——!”
对方却反手一拉。
两人倒在了地上。
紫色的身影压在了浅蓝色人的身上。
只见他微微笑着,垂下头,灼热的呼吸落在耳边。
“卿和师弟……做我道侣可好?”
抓着他肩上衣衫的手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