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心魔
可自第一次触碰到他后,后来的重复中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和法则对抗,他始终无法再一次碰到他,所以在后面让人窒息的循环中,他甚至只能看着。
不知多久后
宴林喘着急促的呼吸,看着那个人再一次蹒跚的站起身运起灵力准备继续,那张脸已经憔悴的不成样子,无声的折磨,无数次的重复让他心中的烦闷也达到顶峰,他又不放弃的飘到时渊的身前,带着怒气的想一把抓住。
“已经够了!”
入手的冰凉。
宴林一怔。
不是空的,而是真的抓住了。
雪白的头发滑落,微微佝偻的身影也同时一滞,两人这么僵持了几瞬,那人却始终不敢抬头,仿佛在确认着什么,宴林的手也不自觉的僵住了,但他能感觉到手中紧握的手正微微颤抖。
宴林收起还未消散的怒气,张了张嘴,声音比刚才平缓了很多。
“……够了……”
直到再一次听到他的声音,才真的确认和相信一样,时渊身体蓦然紧绷,随后又放松,半晌,缓缓抬起头,对上宴林复杂的目光。
漆黑的眼睛好似无月的深渊,一片黯淡的漆黑,明明看不到一丝生机却浓墨厚重逼人,好像只要一直视便会被深深的拉入其中直到淹没。
从前宴林害怕他这样的目光,但现在他却没有退却,也不需要再退却什么。
他看着那双眼睛缓缓点亮光芒,好似无数的萤火微光不断的汇聚,直到光芒大盛的照亮深渊,熠熠生辉的让整张脸都有了生气。
他说:“……你终于原谅我,肯回来了吗?”
略微喑哑的声音让宴林顿了顿。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原谅,或许吧。
这里是魔障幻境,是记忆碎片,但他却感受到这个人内心的挣扎与痛苦并不比自己的少,说到底,他们不过都是命运手中的棋子而已,造化弄人,谁又能怨的了谁太多呢。
而这一切都是既定的过去,他现在只是记忆的插曲,根本不能算真正发生的事情,但他自己却是真正存在人,他是被心魔带入的人。
于是他决定跳过这个问题,直接揭露真实。
“……你该回去了。”
时渊听着他的话,却没有马上回答,看了一眼被拉住的手,真实的触感让他嘴角上扬起一个不可见的弧度,人顺着宴林拉他的手,上前一步,离得更近。
他抬起手,骨节分明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滑过宴林的眉眼,脸颊,动作缓慢而珍视,整个过程那双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分毫,深刻的目光像是在勾画他记忆里的模样。
他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在触碰中舒展,那双眼睛里的喜悦与爱意仿佛化作千丝万缕的网将宴林紧紧缚住。
他只是问:“去哪里?”
轻声呢喃的声音,冰凉指尖轻轻的抚摸,如羽毛滑过心间,恍惚的让宴林觉得自己像是在梦境里,但细细一想,可不就是梦里吗?
他松开抓住的手腕,抬手拿下某人作乱的手,神情微敛的看着他认真道。
“摆脱这里,你被心魔困的太久。”
时渊眉心一凝,疑惑道:“心魔?”
宴林点了点头:“对,你现在就在心魔的幻境中,如果不破,你的神识只会被它渐渐消磨吞噬。”
就像之前所经历的每一个场景,一步步的让他深陷于此,难以挣脱,最终泯灭。
“是吗。”
他极其平静的来了一句。
宴林有些意外。
却只见他笑了笑,惨白的脸上分外柔和,干净的如那雪上之上绽放的雪莲花,漆黑的目光平静温婉,没有一点紧张和害怕,好像被心魔困住的不是他一样。
“但我该谢谢它,至少将你带回来,其他的,我不奢求更多。”
面对这样专致的目光,毫不在意心魔的人,宴林还是没忍住避开了,微微张嘴却又闭紧,身侧的手控制不住的紧握,却只能从另一个角度动摇他。
“现在不过大战后两年,生机待发,长天剑派需要你,中天界也需要你,难道连你守护的一切都不要了吗。”
一个人活着,有多强大,他的责任便有多大,这是逃不开的宿命。
时渊专注的听着他的每一个字,等他说到最后,嘴角的笑容却多了一抹惨淡的味道,泛着凉意的手捏住宴林的下颚,让他直视着自己,再也无法转移目光。
对上时渊那双天生冷淡的眼睛,原本的银辉略带微红,里面的疲惫与冷漠不容认错。
“我已守了千年,还不够吗?难道我连为自己而活的资格都没有吗?”
他的声音像是揉进了清风,穿过了时间,就这么清晰的落在他耳边,神情悲戚,惨淡的笑容里他仿佛看见了这个人最为脆弱的地方。
却又好似在提醒他,眼前这个人无论再强大,却始终是一个人,一个有七情六欲,会痛会累的人。
这一瞬间,宴林的心脏止不住痉挛起来,除了微微颤抖的指尖再无其他。
可他还是要平静的继续追问:“你确定什么都不要?长天剑派,成霜掌门,舒源长老,还有你所追求的剑道,如果你被吞噬,就什么都没了。”
你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一个具备你所有阴暗面陌生又熟悉的人。
活着的人不会再崇敬你,不会再爱慕你,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抹杀你,摧毁你存在过的所有痕迹,即使你曾经做过一千件,一万件好事,哪怕救过他们,都会忘的一干二净。
这样的结局你可以吗?
他将宴林抱进怀里,紧紧的抱着。
“都不要,那你愿意陪我吗?”
好像和他一起待在这里才变成了他唯一的期望。
宽阔的胸膛不似记忆里的厚实,有些清瘦和单薄,温度却清晰的传到他身上。
你不要啊……
所以你可以接受这样的结局,但是成霜掌门不愿意,长天剑派不愿意,而我……
也不愿意——
我可以接受各自安好陌不相识的未来,却不能看着你失去一切,再也不是你。
他感受着他拥抱的力度,他的目光越过肩头,恍惚的看着前方,缓缓的抬起手,指尖掠过他背后的头发,碰了碰他的后背,张了张,似乎想回应的抱住他。
魔障幻境会扩大他的期望,如果他也示弱,只会让他相信并沉溺,心甘情愿的永远呆待在这里。
如果是这样,那么打破它的期望,是不是才可以回到现实。
所以,这一次,坏人是他。
最后,那只手始终没有给与回应,只是狠狠将人推开。
宴林看着诧异和微怔的人,神情一如最开始的冰冷,用最平静和冷漠的声音开口。
“陪着你?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来只是答应成霜掌门救你出去而已,如果你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你想死,我不会陪着,也不会耗着浪费时间。”
为了最真实的冷漠,宴林一直凝视着他,看着他从微微的愣神不知所措到他每说一个字,眼中的期望与光芒便会消失一分,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那双眼睛里再也没有东西,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他张了张嘴,语气轻不可闻的重复呢喃了一句:“……浪费时间……”
宴林不敢看他失落的眼睛,他的需要与渴求被他扔在地上踩碎了,而自己还有装作厌烦的转身离开。
但刚迈出一步,手腕就被抓住。
宴林皱眉看着他。
明明笑着,却像在哭泣。
“你总是这么狠心,如果可以,我倒情愿和你换一换,宁可当初死在你手里,也不愿像现在这样,一刀刀凌迟着这里。”说着他指着自己的心。
宴林心脏被骤然紧握,剧烈的疼痛让呼吸都停滞了,他的眉头周的更紧,神情却不敢有一丝的晃动,他只是面不改色的道:“可惜,你我都由不得自己。”
说完,不理会他眼中的落寞,再次想将手抽出来离开,但他越是挣扎,却被越握越紧。
他抬起头,对上一双赤红的眼睛。
宴林愣住。
还未等他开口,对方便直接将他一推,重心失落的感觉,一度让宴林以为会他会摔倒,却不想迎接他的是一片柔软,周围景色也变了模样,漆黑厚重的乌云变成了变为白色的幔帐。
时渊的脸出现在上方正静静微笑着凝视他,原本双眸已被赤红的血色所替代,白色幔帐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方才眼中的落寞与悲戚已然消失,只留下一道坚定不移的晦暗,还有目空一切的狰狞与阴暗。
“如果是以前的任何时候,你想离开,他都不会拦着你,即使在他心底闪过无数次将你锁起来的念头,他也只能看着你离开的背影,可这一次,他所想的,不敢的,我敢。”
雪白的头发,赤红的眼睛,眉心的一道红痕……
还有‘他’……
现在的这个人,不是时渊,是心魔。
冰冷的指尖抬起他的下巴,想要亲吻他,宴林浅棕色的瞳孔一缩,运起灵力就想要抵抗,却发现丹田空空如也,同时不知道哪里冒出一个捆仙绳,将他双手死死缚住。
上方人的双手空了出来。
被躲掉亲吻他也不生气,而是拿掉了他头上的发簪,任由一头青丝散落,白皙如玉的指尖轻拾起一缕落在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垂眸看着身下之人青丝披散,神情微沉的模样,轻笑一声,右手一挥,白色的幔帐变得绯红,身上的白衣剑装也变成了一件单薄的红衫,衣襟敞开,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皓雪的白发与绯红的衣裳,最浓烈的对比,背道而驰的两个颜色在这个人身上如同最清冷和最艳丽的花,蔚然绽放。
他轻抚着宴林的脸颊,抬起下颚迫使他露出精致优美的弧度,眸子仿佛压着腥红的爱意,用温柔无比的声音道:“我该谢谢你,没有你方才的那一番话,他不会死心,我也不会出来。”
宴林目光微沉。
所以心魔一直就在时渊身上。
指腹摩擦着他的唇瓣,一下一下,语气低沉轻缓。
“你总是能用最锋利的刀,刺进他的心,你明知道他的期望只是想和你简单的待着这里而已,却连做梦的机会都不给他,那么冷漠无情。”
“他记忆里,你明明不是这个样子啊,怎么就变了呢。”
说完,腥红的眼睛盯着自己的杰作,娇柔的唇瓣如同上好的玫瑰花瓣一样,引人垂涎,眸光一沉,顺应本能与渴望,他低下头伸出舌尖轻轻舔舐而过,随后又觉得不够微微有向里探去的趋势。
湿热的感觉让宴林有些慌神,他偏了偏头,压着嗓子。
“……够了……”
灵活的舌尖离开清甜的唇瓣,心魔抬眼看他,眼里压着戏谑。
“怎么,你不喜欢?”
宴林薄唇紧抿,没说话。
可心魔却不会顾忌,脸上是时渊从不会出现的放肆笑容,张扬如火。
“又想骗人,你和他做的时候明明喜欢的很,身体那么契合,手也会乖巧的环着他……”说着一顿,脸拉近,腥红的眼睛凝视着宴林浅棕色的瞳孔,细致的连虹膜的看的一清二楚,继续道:“特别是这双眼睛,眼尾泛红,含泪哭泣的样子,很动人……”
直白赤果的话,从这脸冒出来,有一种强烈的反差感,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第三者的窥视与侵略感,让他发颤,仿佛被对方拉进了那些不敢启齿的回忆里,迫使你将那些画面重新在脑海里过一边。
自尊与羞耻感,让宴林咬紧了牙关:“你滚开。”
心魔将他脸上的排斥与厌恶看在眼里,故作镇定的样子,只会让他更想欺负他。
捏着下颚的手松开,顺着下滑,落在他腰间,低沉的声音压着一丝情谷欠:“想来,你我也许久未温存了。”
宴林目光一颤。
“你疯了,我现在是你——”
不等他说完,上方的人便打断,语气自若甚至偏执。
“那又如何,又不是没做过,而且多了这一层关系,反而让我更激动……”
说完他毫不犹豫的扯开了手中的腰带。
在心魔的幻境中,想要反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可以随意的更改法则,也可以随意改变环境,此刻的宴林在他眼里实在太过于弱小了。
而疯起来的心魔很可怕。
他不会像平时的时渊顾忌太多,这里的心魔更像是另一个从不克制,一切随性的时渊。
宴林在他手里成了随意捏造的软泥,双手被缚住,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从轻柔到强势,从怜惜到报复,他肆意的欣赏着身下之人的每一个表情,看着晶莹的眼泪滑落眼角,然后微笑着亲吻舔舐掉。
似乎渴望已久。
幻境里没有时间,他们不知道持续的多久,宴林每一次醒来都被人拥在怀中,紧紧的不能动弹。
清醒的意识在浮浮沉沉中跌落,有时他们会回到当初遇见的地方,回到茅草屋,有时又会回到雪峰,他被人亲昵的抱在怀里,看着窗外的雪景,雪芽依旧在雪地里扑腾玩耍。
平静恬然,好像一切都是真实的,这就是他所追求的生活。
但又好像都是假的,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潜意识里,他知道如果没有终结,他会永远被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