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酸味柚子糖
作者有话说：我来更新啦！
［2］
车上的暖风很足。
叶汐背上披的是周逸潮的大衣，脖子上围的是周逸潮的围巾，手里拿着的是周逸潮递过来的暖茶，底下坐着的是周逸潮的专车。
在大街小巷中不断出演广告、节目、代言的周逸潮本人，现在就坐在自己的身侧。
没有镜头，没有摄像师，没有导演。
车内只有两个人的呼吸。
面前这扇门轻易地隔开外面肆虐的风雪，就连不断刺激神经的残酷现实也被一同挡下，只会在童话中书写的故事，此刻无比真实地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无论怎么想，都是太过虚幻的场景。
随着身子一点点回暖，理智也如同春天的嫩芽般逐渐苏醒，叶汐握着那杯从上车开始就没有喝过的热茶，右手食指在杯底弯曲到指尖触碰手掌时才堪堪停下。
“… 给你添麻烦了。”
时隔 6 年的再会。
斟酌许久，却还是说了这句最糟糕的开场白。
叶汐低下头，左手去摸大衣口袋里从刚刚就震动个不停的手机，右手将热茶递还给身旁的人。
一共 36 通未接电话，全部都是由不同的号码分别打来的。
其中没有一个是自己熟悉的。
要尽快离开才是。
叶汐下意识皱眉，将手机放回自己西裤口袋，用左手将脖子上的围巾拆下来。
一只手行动不方便，右手那杯茶又迟迟没有被接过，叶汐便只好将长围巾的一半放在膝盖上，偏过头看向从上车后就沉默着不发一语的周逸潮，眼神中带了点无措的意味。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避开我。”
成功得到了对方的视线后，周逸潮干脆利落地摘了帽子和口罩，随意拨了拨挡在眼前的刘海，抬手轻易地接过叶汐手里的茶杯。
“等你好久，好闷。”
解放了双手的叶汐将围巾轻松摘下铺在膝盖上一点一点叠整齐，唇角无意识地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还是在这种奇奇怪怪的地方异常执着。
叶汐脱下披在身上的大衣，以同样的方式叠好后，和围巾一起放在自己和周逸潮中间。
过得好么？
有好好吃饭么？
睡眠还算安稳么？
6 年的时间实在是太过漫长，对方在自己从泥潭中拼命挣扎的时候早已成为了云端之上的存在。
这些琐碎的问题和那杯冷掉的咖啡一样，都是如此的不合时宜，于是叶汐将它们一一咽下喉咙，出声同周逸潮告别。
“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今天谢谢你。”
叶汐礼貌性地对着周逸潮点点头，左手扶着座椅起身，迈出脚踩在周逸潮鞋前的空地上，右手作势要去拉车门。
或许是早上和中午都没能吃饭的缘故，叶汐眼前突然被一张黑色的细网罩住，右手指尖从车门上滑下，身子不受控制地向斜侧方倾倒。
撞到头的话，大概会很痛吧。
叶汐极其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在模糊成一片暗影的视界中彻底放弃了挣扎。
肩胛处被揽带，温热的身躯迎上来，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塑料包装撕破的声音过后，一颗硬糖被塞进齿间，柚子的味道在口中逐渐弥漫开来。
叶汐被酸得五官都皱在一起，短暂的失明过后，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抱歉，口袋里只有这个。”
周逸潮对着叶汐扬了扬手里另外一颗柚子味硬糖，拆开包装丢进口中，眉毛微微上扬，单侧的酒窝缓缓凹陷下去。
怎么会有人吃了这样的糖还能笑得出来？
叶汐抿紧唇，皱眉看向不知为什么笑得越发开怀的周逸潮，舌尖无意识地在圆球状的硬糖上滚了半圈，当即五官又再度皱回了一起。
“嘶——”
周逸潮躬身捧起小腹，整双眼睛笑得眯起来，细长的睫羽如同振翅的蝴蝶一般抖动。
比起刚才的微笑，周逸潮这次干脆笑出了声音。
——和 6 年前捉弄自己的时候简直如出一辙。
叶汐伸出手一巴掌拍在周逸潮肩上，嘴里的糖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偏偏自己又吃不得这种味道，一直含着被酸到不行。
“抱歉抱歉。”
对方一边装作祈求原谅，一边笑得向旁侧歪去。
明显没有丝毫悔过之心。
叶汐恼怒地去掐周逸潮的小臂内侧，这时主驾驶一侧的车门却被人一把拉开。
叶汐慌忙拿起一旁叠好的围巾遮住自己的脸，来人在驾驶位上坐定，关上车门的同时看向后视镜，最后丢下一句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的问句——
“我是不是不应该进来？”
叶汐垂眸，刚好看见自己疑似挽着周逸潮胳膊的手，顿时触电一般抬起来，把围巾在脸上按得更严了。
“这是我经纪人。”
周逸潮接过前排经纪人递过来的纸袋，好笑地看一旁的叶汐试图努力把自己包成一个粽子。
“你是想闷死自己么？”
周逸潮抬手把叶汐蒙在脸上的围巾拆下来，将纸袋塞进对方怀里。
“看看有丢什么东西么？”
叶汐低下头，在纸袋里依次找到了自己来时穿的外套、租房的钥匙、维生素的瓶子还有今天的时薪。
“… 没有。”
周逸潮转向驾驶位的经纪人，收了笑开口问道——
“那个人渣怎么说？”
“说是不会再做多余的纠缠了。”
叶汐默默地穿上外套，对着周逸潮的经纪人半鞠了一躬。
“今天麻烦您了。”
叶汐说完便抱着纸袋压向自己一侧的车门，周逸潮手疾眼快地抓住叶汐的手，眉头不自觉地皱到一起。
“你想去哪儿？”
“回去。”
叶汐低着头，食指回弯抵上掌心，怀里的纸袋被捏得咯吱咯吱作响。
“为什么？”
“因为那里的时薪高。”
紧紧握住的手被松开，叶汐再次向下去压车门的把手，却听见了身后周逸潮低沉又冰冷的声音——
“那个人渣，曾经用你的身份威胁过你吧？”
周身的血液似乎在那一瞬间凝结，喉咙仿佛被人用双手紧紧扼住，叶汐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因而错过了闯进漫天风雪中的最后机会。
纸袋咯吱的声音加剧，齿关无意识咬合，叶汐攥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努力克制住身体想要颤抖的欲望。
“…… 放过我吧。”
沉默半晌，叶汐听见了代替身体，先行颤抖起来的自己的嗓音。
身侧硬糖被咬碎的咀嚼声清晰地响起。
叶汐身体向车门一侧蜷缩，纸袋被扔在脚下，藏在袋子下面手心的痛感蓦地转移到了指节。
之前婉拒的那杯热茶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掌心，红色的指甲印记被巧克力威化饼干所覆盖，黑色的最新款的手机置于并紧的膝盖上方，热搜榜单的沸字和爆字清晰地映入眼帘。
叶汐瞪大双眼，一侧伸出的莹白指尖在屏幕上戳出影像。长达两分钟的剪辑里，主持人的提问只占到两秒，更多的部分其实是主人公异常的静默。
思念对象，人气偶像提问史上最容易回答的问题之一。
可提供标准答案只有三种——
家人、粉丝和恋人。
三秒之内就能被轻松解决的问题，完全静止的默片却足足占据了进度条一分四十三秒。
倒数十五秒——
周逸潮在漫长的沉默中终于手握话筒抬起头来。
倒数十秒——
“我很想你。”
墨色的瞳孔将镜头牢牢锁定，在那深处闪烁的是破釜沉舟般的热烈与决绝。
倒数五秒——
世上所有重要的事物都会在最后出现。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个无法被验证的定理一般的存在，直到影像的最后，主角才姗姗来迟华丽登场——
“叶汐。”
自己名字被呼唤的瞬间——
呼吸，暂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