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望桐(1 / 1)

乌夜啼 霜见廿四 1949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57章 望桐

  “我看见贺旸同柳后回去了。”萧琢靠着窗户,眯起眼睛越过人群仔细辨认着。

  贺暄有些诧异地扬眉,“这么快便让他们回去了?”他微微蹙眉,往后靠在软垫上,声音低沉:“你且看着,好戏才刚刚开始呢。”

  行不多时,贺蘅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望桐坡。望桐坡不过是西京之前的一个小县城,只因地理位置颇为得利,故而四方旅人常聚此地,为当地商埠之发展供以沃土。萧琢混在贺暄身边,看着繁华的街道上俱是张灯结彩,就连树上都绑着上好的彩绸,看来这望桐坡倒是繁荣鼎盛,百姓生活富足。

  望桐坡的县令引着他们去了落脚的宅院,那宅院位于城郊,四周环绕着一圈郁郁葱葱的大树,连结的树冠遮天蔽日,炽热的阳光被密密匝匝的树叶一筛,只透过斑斑点点的碎屑,洒落在地上,让一行旅途奔波之人在这西北之地难得的寻到一丝荫凉。

  不过这宅院也就只供皇家使用,其余随行的官员俱是安置在城里的客栈,萧琢沾了贺暄的光,也在这大宅院里得了个小院子,很是欣喜地盘踞在院子里树荫下的石凳上,靠着树干不挪动了。

  “殿下,陛下让您过去一趟。”贺暄倚着门廊,远远地看着萧琢,漏出一丝笑来。李福海弓着身子进了院,说道。贺暄点点头,祭祖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贺蘅定是要同他商量的,他一边迈开腿往门口走去,回头嘱咐李福海道:“待会儿给萧琢做点点心,他在马车上没怎么吃东西,定是饿了。”

  贺暄进门的时候,贺蘅正把玩着一盏琉璃杯。那琉璃杯晶莹剔透,闪着流光,看样式应是西域进贡的。见他来了,贺蘅将那琉璃杯放在前头的八宝阁上,开口道:“算起来,你跟老四差了四岁吧。”

  贺暄淡淡地嗯了一声,贺蘅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朕还记得小时候你们很是要好,时常凑在一起玩,老四的大字写的不好,都是你手把手教他的。”

  贺暄并不想同他在这里怀念兄友弟恭的回忆,出声打断他:“父皇找儿臣来,就为了说这些么?”

  贺蘅从那八宝阁前转过身来,叹了口气,声音笃定:“你心里有怨,朕也知道。岚儿命不好,去的太早,你那么小便没了……”

  “父皇。”贺暄眉间拧着挥之不去的郁气,他半是嘲讽半是报复地掀唇,语调甚至带着些快意:“亏得母后去得早,不然看着您如今同柳后鹣鲽情深,怕是更难过。”

  “暄儿。”贺蘅沉声,贺暄止住话头,定定地瞥了他一眼,扭过头去。贺蘅叹了口气,说道:“你别怪芳蕤,她……”

  贺蘅似乎想到什么,没有说下去,他往前走了几步,坐到椅子上,轻咳了一声:“都忘了说正经事,今日拦了车驾的饥民你也看见了吧?”

  贺暄垂眼颔首,贺蘅接着说道:“马上就要祭祖了,此事要尽快处理。你回去便找人将他们安置了,桐州的旱情瞒报一案朕也一并交给你,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说完,贺蘅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叹道:“关乎民生一事,不可小觑,如今四海尚未统一,半点马虎不得啊。”

  贺暄抿了抿嘴,他看着贺蘅眼下的乌青,关心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终究是滞涩地吐了出来:“此事儿臣定会办好,父皇……还望以龙体为重。”

  “朕知道。”贺蘅欣慰地点点头,“你做事向来稳妥,朕放心。”

  萧琢在大树底下打了个冗长的盹,醒来的时候,已是日头西沉。黄澄澄的金乌落在山头,将天边的云都熔成了流动的黄金,在天际铺开了一路。

  萧琢脑袋有些发懵,紫菀端了食盒进来,柔声说道:“这是殿下嘱咐留给侯爷的,侯爷尝尝?”

  萧琢呆呆地看着紫菀从食盒里端出了一份黄金糕,一份炸春卷,俱是金黄酥脆,看着便很是诱人。

  “殿下呢?”

  “殿下刚回来,看侯爷打瞌睡,便又出门去了。”

  “哦。”萧琢无来由地有些失望,他将食盒里的两份点心都囫囵吞完了,没觉出什么滋味来,蔫头耷脑地往屋里走,“我进屋看会儿书,若是殿下回来了你同我说。”

  “奴婢明白。”

  贺暄出门将桐州灾民的事吩咐了下去,回来的时候已过了晚膳的时辰了。他在外头也没顾得上吃,此时腹中饥鸣声大作,一进门便打算找人送点吃的来。

  “殿下回来了?”贺暄甫一推门,便见萧琢正翻着一本旧书,他从厚重的书脊里抬起头来,带着些久等而至的期待,笑着说:“我怕你没吃饭,让厨房给你温着汤呢,我去让紫菀端来。”

  如豆的烛影摇红,纷纷落在萧琢眸子里,荡漾开绯色的涟漪。贺暄轻笑,微微俯下身去看萧琢的书,离的近了,能闻到萧琢身上略有似无的杜衡的淡香。

  贺暄手指抚过书页,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明日到了西京,我便要去准备祭祖事宜,你可以在西京城里逛一逛。”

  “西京有什么好去处吗?”

  “西京北地临近草原,有上好的跑马场,豢养的马也俱非凡品,我以前每回来西京,都要去……”说到这里贺暄神色略略黯淡了一些,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都会去那里骑马,特别是春日之时,更是跑马的好时节。”

  骏马追风踏落花,别是一番少年意气。

  萧琢右手撑着下巴,很自然地想象着少年时的贺暄一身劲装,银鞍白马踏春风,时而张弓搭箭,弯弓如满月,飒沓如流星。

  随着那支箭呼啸着破空而来,想象戛然而止,萧琢无奈地偏过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承认,“可是……我不会骑马啊。”

  “你……”贺暄正舀着紫菀端来的汤,闻言他生生一口汤梗在喉咙里,咳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简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萧琢,“你怎地不会骑马?”

  “我们南边多水田山地,骑马总是不便,很多人都不会骑马,也不止我一个。”萧琢不服气地加了一句,“你还不会凫水呢。”

  说的也是,贺暄又被他这句话噎住了,他捏着勺子心不在焉地搅着汤,忽然抬起头说道:“不会也无碍,我可以教你。”

  “真的?”哪个少年没有想象过自己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意气风发,或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脉脉风流,萧琢自也不例外。

  贺暄闻言,微微挑起眉梢,戏谑地瞧着他,“我几时骗过你?”

  萧琢两眼都晕着光,此时讨好似的蹭到贺暄身边,眯起眼睛笑道:“那我们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说:

  贺暄:小丑竟是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