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陪你(1 / 1)

乌夜啼 霜见廿四 2603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13章 陪你

  “萧琢。”萧琢猛地醒神,见贺暄斜侧着身子,他右手支颐,露出了手腕上戴着的一串佛珠,“你若是喜欢,孤给你送些来,必定都是家世清白的。”

  萧琢愣了愣,他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贺暄说的是什么。

  “我我我……我不要。”萧琢只觉自己不争气的脸定像是喝了一斤最烈的酒一般烧的通红,他本就皮肤白嫩,此时连耳廓和脖颈都染上了薄红,当真像是醉了一般。

  萧琢一边叠声地拒绝,手上也连连摆手,落在贺暄眼里,当真是可怜可爱得紧,像是一只做坏事被人逮住仓皇逃窜的小猫。

  贺暄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眉眼恰到好处的被这一笑温柔了许多,以至于他那幽深的眼眸望向萧琢的时候,竟让他生出贺暄眼里只盛满了他一人的深情幻觉来。

  “逗你的。”贺暄的嗓音低沉,带着些多情的酥麻痒意,“这辣吃多了上火,北地冬日干燥,你再这样吃,嘴里定是要燎出火疮来。”

  难怪这几日萧琢吃东西的时候老觉得嘴里疼,南梁正与此地相反,冬日湿冷,定是要多吃辣子祛湿御寒的,多年的习惯,他一时怎改的过来。

  想到此处,萧琢眼睛暗了暗,有些颓然地垂下头去,露出一截雪白的后颈。

  “孤过几日让人给你开些清热的方子,你照着吃了,定会好些。”贺暄的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说道:“之后孤同你一起用晚膳,仔细别再吃这些辣子了。”

  “好。”萧琢难得心口如一的乖巧应了,贺暄拾起酒壶,给他的杯里满上,推了过去:“苦艾性凉去热,你多喝点。”

  贺暄难得屈尊给他倒酒,萧琢颇为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一饮而尽。那苦艾酒分量十足,苦味实打实的不打折扣,一时萧琢只觉一股苦意直通天灵盖,忍不住将整张脸皱成一团,委屈得扁嘴。

  贺暄见他这副可怜模样,微微弯了弯眼睛,嘴角掩不住的漏出一点笑意。他余光瞥见萧琢刚才喝的急,嘴角沾的几滴酒,那冷绿的酒液衬得萧琢刚刚吃过辣子的下唇更为红润,简直带了些引诱的欲念。贺暄眸色一暗,下意识地伸手将那几滴酒擦去,顺理成章地又收获了萧琢受惊的眼神。

  “夜里凉,你回房的时候穿的厚些,别贪舒服只穿件单衣。”

  萧琢张口便想反驳:“你怎么知道我……”话刚说了一半,他又生生给咽了回去。也是,既然太子殿下领了这差事,想必他这南昏侯府里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贺暄的眼睛,倒是难为他还惦记着他穿不穿外衣。

  从前在南梁他也是如此,他从小爱玩爱闹,总嫌着笨拙的冬衣穿着不方便,便老是只穿了一件单衣就溜出来到花园里玩,然后冻得一边流鼻涕一边咳嗽。他平日贪玩母后总是由着他,只受冻生病这一点,每回母后都要发很大的火。他还记得有一回病的狠了……

  萧琢的思绪戛然而止,他有些无奈又颓唐地闭了闭眼,总是沉溺于这些旧梦做什么,终究都是昨夜星辰昨夜风,再也回不去了。

  至少眼前还有人会惦记着我是否添衣。

  “好。”萧琢眼里微微一动,像是月亮被打湿了,在他眼里淌下些许细碎的月光。此时府里的各处都已点上了灯,烛火在晚风里摇落下一地的红。

  萧琢的半边眉眼就隐没在这温柔的烛影里,贺暄的目光竟是有些贪恋这温柔似的,在萧琢身上盘桓许久。半晌,他听见萧琢轻声说了一句:“你也是,别冻着了。”那尾音带着南梁的口音,软软的粘连着,隐约有些说不清的缱绻。

  贺暄今晚再一次笑了起来。

  也算是托了贺暄的福,这几日送来的炭火都是上好的银丝炭,烧一点整个屋子便暖融融的,萧琢成日里也没个去处。

  索性屋里暖和,便日夜都待在房里的暖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绒毛毯子,手边紫菀给准备了许多浆果蜜饯同一壶热茶,萧琢偶尔打瞌睡醒了,便顺手翻一翻各地的风物志或是风靡的小话本,虽说日子过得清闲,却也着实无趣得很。

  “飞天降魔记?”贺暄皱着眉拿起萧琢手里松松搁着的话本,萧琢双唇微张着,房里暖意烘得他面颊微红,贺暄从外头带来了半身冷气,惹得萧琢不满的嘟哝了一句,却是没有起身相迎,不过是翻了个身又把头枕在软枕上,半阖起眼睛打盹。

  贺暄用两个指头夹住那本装帧粗劣的书,很是嫌弃地将它丢在一边,将外头披着的大衣抖了抖放在软榻上,便缓步踱至萧琢身边,弯腰在他耳侧不怀好意地说道。

  “怎么?如今见了孤连起身都不愿了?不怕孤生气?”

  萧琢回头瞥了他一眼,带着睡意的眼里湿漉漉的蒙着一层水汽,混杂着冬日里特有的慵懒惺忪,看上去活像是冬眠刚醒的小兽。

  “殿下最近很忙吗?”话音刚落,萧琢便后悔了,他方才这话落在贺暄耳里,定是又要令他误会的了。

  果然,贺暄轻笑了一声,在他身侧坐了下来,那软榻被他坐塌下去一半,惹得萧琢只得不甘不愿地坐了起来,浑身软趴趴的靠在旁边的墙上,迷蒙着眼看他。

  “怎么?想我了?”贺暄的睫羽微颤,在他深邃的眼瞳下映出一抹幽微的暗影。他伸出手亲昵地捻起萧琢垂在身前的一绺乌发,萧琢不自然地咽了口口水,一旁的贺暄只是掀起眼皮暧昧不明地看着他,萧琢却觉得他手里微微摩挲着那绺头发的动作都带着些难以启齿的羞耻意味。

  萧琢被他看得浑身燥热得紧,但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平日里吃晚膳总有贺暄在一边陪着,即使两人不说话,却总也些难言的默契,这两日贺暄没来,他竟真的生出些可以称为想念的东西。

  想到这里,萧琢不免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声音被这房里连日的暖意泡得绵软,带着些刚睡醒的鼻音,竟透着意味不明的委屈:“嗯……”

  眼看着贺暄眼底的笑意微微绽开,萧琢像是给自己找补似的继续说道:“我成日在府上什么事也没有,你若是不来,我就只能在这里白日睡觉了。”

  “听着倒确是孤的错了。”贺暄抬手轻轻敲着太阳穴,想了一会儿,抬眼道:“这几日城里新开了个酒楼,听说是南边来的厨子开的,有许多北地没有的菜式。”

  贺暄顿了顿,满意地将萧琢眼里的期待与兴奋都收入眼底,勾唇道:“正巧孤今日无事,便陪你去吧。”

  “好啊!”萧琢的睡意一扫而空,他鼻尖因为兴奋略微沁出一丝薄汗,两眼亮晶晶的,贺暄认识他数月,此番终于从他身上看出点少年人的稚气来。

  贺暄心下微叹,说起来,萧琢若是生在晋国,也不过是会为了一个青楼花魁大打出手的年纪罢了。

  这家国重担,到底是太沉了,将本属于少年的无边风月都压成了风雪,白了三千青丝,也埋了万丈红尘。

  萧琢三两下便把外套穿好了,此时裹得厚厚的,哈着气站在大门口。他回头见贺暄还磨磨蹭蹭地没出来,便微微拧其眉毛,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

  贺暄心下好笑,伸手将外衣披上,迈着大步往门口走去。

  他刚走到门前的院子里,隐星从屋檐上一个翻身像鹞子一般轻盈地落在地上,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萧琢远远地见贺暄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一紧,想着这次出门铁定又要泡汤了。

  “府里有些事要去处理,今日怕是没法陪你了。”贺暄难得的语气柔软得带了些愧意,他伸手给萧琢理了理帽子,很认真地说:“下次你想去哪,孤一定陪你去,好不好?”

  萧琢一怔,他微微仰起头,眼前的贺暄定定地看着他,他这样认真的神情,竟让萧琢生出一种,贺暄在给他一个承诺的错觉。

  “嗯。”萧琢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很轻。

  萧琢不知道此时贺暄是什么表情,他只感觉到贺暄滚烫的手心轻轻揉了揉他的头,那样灼热的温度将这带着寒意的一切都炙烤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他掌心残留的温度,引得人生出一丝眷恋。

  “侯爷要出门吗?”紫菀从房里出来,端着一盆水。她见萧琢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口,走过去问道。

  萧琢这才如梦初醒似的收回了目光,他搓了搓手心,点点头,“听说新开了个馆子,我们去尝尝?成日闷在府里,我都快要疯了。”

  紫菀将那盆水倒在院子里,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笑了笑,“奴婢就知道侯爷受不了,奴婢去换个衣服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