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176】如何死去的

　　斯诺克是如何出现在森林的。

　　这一点尚不得而知，画面转换的太快，竟没有任何线索，也许连斯诺克本身都忘记了，又或者是——有外力故意掩藏了这一段经历。

　　被暗元素划伤脸，被卡特琳娜意外带走，留在阿萨尔格。

　　一切的一切，都仿佛有着一双手操纵，让这个小孩，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入他未来命定的轨迹。

　　此刻夕阳西下。

　　是阿萨尔格的傍晚时分。

　　卡特琳娜微笑着同斯诺克道别，一家鞋店的老板愿意收这个小孩为徒，虽然日子可能会苦一些，但好在温饱是解决了。

　　少女放心地离开。

　　然而她兴许没想到，就在女孩离开的第二天，鞋店老板就转手将斯诺克卖给了一位魔药师。

　　那人戴着紫色的尖顶帽，穿着一身紫色的魔法长袍，鹰钩鼻，犀利眼，模样刻薄尖酸，两只眼睛下面有着浓浓的黑眼圈，一眼便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斯诺克被带入了这位魔药师的店铺，起先一切如常，他作为魔药学徒，必须去魔法道具店帮忙订购材料。

　　虽然害怕眼前这个长相刻薄的魔药师，但斯诺克依旧本分老实的做着学徒该做的事情。

　　不过第三天。

　　出现改变了。

　　黑发孩子的手被玻璃割伤，那些装有魔药的玻璃沾染着浓绿色的液体，溅在了斯诺克的伤口处，随后——暗紫色的雾气的溢出，竟是将极具腐蚀性的浓绿色液体全部吞没。

　　这一幕，被魔药师尽收眼底。

　　“……你有暗元素？”他沙哑的声音毛毛的，像是有什么东西长在喉咙里一样嘲哳难听。

　　“暗、暗元素？那是什么？”斯诺克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黑色双目看着一步步朝自己靠近的魔药师，那瞳孔里，闪过一丝惧意。

　　男人笑了起来，“别害怕，孩子，那只是一种元素罢了，不过它可能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不太好的影响。”

　　被逼退到角落的小孩略微发抖，看着男人伸出的手，他害怕地问：“什、什么不好的影响？”

　　怯怯的声音，颤抖，且染上点点哭腔。

　　“来，过来，跟我去地下室，我会一点点的全部告诉你。”魔药师拉起斯诺克的手，粗狂长满老茧的手触及孩子细腻的肌肤，让他敏感的掌心感受到了些许战栗。

　　“……”他不想去。

　　然而男人已经拖着他走入了那黑暗的屋子。

　　里面见不到光明，伸手不见五指。

　　他十分害怕，转身想要离开，可魔药师却死死拽住了他的领子，像是提着什么牲畜一般，微微眯眼，将小孩一把扔在了床上，拿绳子束缚住他的手脚。

　　眼瞳狂热且兴奋，此刻里面倒影着的似乎并不是什么人类，而是一种能够令他疯狂的实验体！

　　魔药师哈哈大笑，声音毛毛的，难听又可怖：“原来……原来腐蚀液也会被暗元素吞噬！暗元素……真是个神奇的存在！”

　　他的眼睛猩红起来，似乎万分期待着即将看见的画面。

　　“外部伤痕会由暗元素为宿主修复……那么内部呢？内部会吗？”

　　男人呢喃着，拿起旁边货架上的绿色魔药，打开盖子，将漏斗塞在小孩嘴巴里，斯诺克瞪大眼睛，凄厉地呜咽起来，然而无济于事，那浓绿色的液体就这样被魔药师全部灌进了他的嘴中！

　　“呜呜——！！！！！”

　　“呜——！！！”

　　凄惨痛苦的哀嚎在这漆黑狭小的空间里响起，久久回荡，那声音听的人整颗心脏都绞痛起来，仿佛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扯住心口，将其狠狠撕裂般的痛楚！

　　待到声音消失，想必液体已经彻底破坏了声带，使得斯诺克连痛苦哀嚎都无法再发出。

　　浓烟从漏斗口冒出，能够清晰可见小孩被腐蚀成白骨森森的脖颈和嘴巴。

　　那张嘴此刻已经千疮百孔，浓绿色的液体从皮肉的内部冒出，划过肌肤，留下一道道焦黑的划痕，滴落在床上，直接将其腐蚀穿孔。

　　小孩极具痛苦，他瞳孔猛缩，眼泪不断滑落，叫声越来越凄厉，如同即将死去的乌鸦杂腐朽的大树上泣血悲鸣，绝望痛苦交织在一起，成为尖锐的刀刃，将身体偏偏凌迟。

　　腐蚀液由嘴灌入，将嘴巴腐蚀，顺着咽喉流入，进入食道，最后流进胃里。

　　那种痛，即便只是匆匆看一眼，都似乎感同身受般，疼到几欲窒息，生不如死。

　　就在他即将昏死过去之时，那些暗紫色的雾气再度出现了。

　　它们像是治愈的双手，温柔滴拂过少年每一寸受伤的肌肤，将那些千疮百孔的伤口全部治疗好。

　　这一幕，令魔药师显得更加激动兴奋，他疯子一样的欢呼起来，嘴巴里喃喃叫着“暗元素，暗元素！！”

　　原来暗元素也具备治愈能力，但只对自己的宿主有用。

　　它们会自行选择寄宿的身体。

　　对于这个发现，魔药师兴奋地哈哈大笑，他迫不及待地取出其他调制出来的魔药，想要再度验证自己其他的想法。

　　那些充满了剧毒和各种负面效应的伤害性魔药一瓶接着一瓶地灌进小孩口中。

　　不管是饮用的，还是外敷的，全部——都被男人掰着小孩的嘴，倒了进去。

　　*

　　漆黑的瞳孔。

　　由最开始的痛苦惊恐和生不如死，到最后的麻木漠然，如同已然失去了灵魂的傀儡。

　　一遍遍修复好的声带，一遍遍被破坏。

　　甚至彻底的，即便已经修复完全——他也再无力气发出任何的求救和哀嚎了。

　　身体成了一副破败不堪的模样。

　　他在地狱一次又一次地行走，一次又一次地被拉回来。

　　——他死不掉。

　　因为暗元素总能将他复活。

　　可那并不是帮助。

　　那只是——让这孩子在无止境地轮回里，永远尝着无尽的痛苦。

　　*

　　曾经特洛伊一直嘲讽和谩骂着斯诺克是只打不死的蟑螂。

　　就算被绑在巨石上沉入湖底，也他妈死不掉。

　　——阴魂不散，令人厌恶又烦躁。

　　但这一刻，他忽然伸出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也许斯诺克也十分地想要死去。

　　他活着的生命比死亡更令人痛苦。

　　可他甚至连死去的权力都没有。

　　复活，重生。

　　不知名的操纵者给了他无尽的轮回与生命，让他在这大陆上苟延残喘地活着。

　　预言之子。

　　如果这就是成为预言之子的代价。

　　那未免——也太让人绝望了。

　　*

　　躺在床上的小孩彻底没了声息。

　　魔药师还在不断地试验各类药水。

　　特洛伊伸出手，面无表情地将面前的幻影打散。

　　意识灵魂很有可能会被困在最令他无法释怀的地点。

　　对于斯诺克来说，第一次的死亡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也是最无法忘却的事情。

　　他以着那样痛苦残忍的方式离开人世，甚至比一剑了结他的生命还要悲惨千百倍。

　　魔药师的幻像消失了。

　　床上的小孩也在死亡以后，迎来了改变。

　　他的身体逐渐长大，他的头发被鲜血浸染成红色，他的肌肤越发苍白几分。

　　一直到最后，成为了特洛伊最熟悉的样貌。

　　张扬的红发，白皙精致的五官，细密修长的睫毛，还有血红色的唇瓣。

　　那不是浴火重生。

　　那是被迫痛苦的复活。

　　伸出手，白皙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床上紧闭双眼的少年。

　　但就在下一秒。

　　——特洛伊的手被抓住了。

　　熟悉的赤色眼瞳。

　　熟悉的厌恶和恨。

　　他以着沙哑又憎恶的声音，对着特洛伊冰冷说道——“你都看见了。”

　　“是不是想嘲讽我？曾经竟然如此落魄和可怜？”

　　金发少年微微摇头，可蓝色眼瞳里的怜悯之色更加刺痛了斯诺克的双眼！

　　“收起你的假惺惺！特洛伊！”他忽然眸色冰冷，压低声音狠狠道着——

　　“我不需要你的安慰。”

　　“更不要你任何的同情。”

　　“猫哭耗子，别忘了，在那之后——我所有痛苦的来源——都是你。”

　　*

　　斯诺克的话没错。

　　第一世的特洛伊，具备着部分恶劣贵族所有的缺点。

　　他不知天高地厚。

　　易怒，骄纵，心高气傲，言语恶毒。

　　他做过深深伤害斯诺克的事情。

　　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口上的。

　　正如斯诺克是特洛伊恐惧和厌恶的根源般，他亦是害怕和憎恶着特洛伊——并发誓一定要打败他。

　　相看两厌的二人。

　　永远都不可能和解。

　　*

　　“我没有同情你。”

　　“也没有想要安慰你。”

　　特洛伊静静说道。

　　红发少年轻嗤一声，双眼嘲讽地看着他，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只是——”特洛伊接着道：“你刚刚，向我求救了。”

　　——“你向我求救了。”

　　特洛伊直视着红发少年赤色的眼瞳。

　　蓝色瞳仁里，静静倒映着斯诺克微怔的神情。

　　金发少年站在床边，伸出手，抚上了床上之人的头，淡淡陈述着刚才发生的某一个事实：“我听见了，那一声声的哀嚎和呼救。”

　　“你说救救我。”

　　“谁都好，任何人都可以，请来救救我。”

　　“你说你不想再这样痛苦下去，你想要获救。”

　　“在被魔药腐蚀身体的时候——你看见我了。”

　　“你向我求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