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114】不客气的哦
周围一片黑暗。
漆黑冰冷。
他的意识像是在水中沉浮，冰凉刺骨的海水漫过他的身躯，浸湿衣物，浸湿头发，那些冷到令人难以忍受的温度使得红发少年整个人都恨不得立即死去！
无法呼吸，窒息的痛苦占据整个大脑，没有空气，没有生还的希望，他像是一脚踏入死亡囚牢的囚徒，不停地拍打着铁栏杆，祈求着有谁能够救他一命。
然而——没有。
睁开眼，他看见的，只是岸边那金发少年得意且傲慢的微笑。
绑在身上的巨石死死拖拽着他的身体，将自己拉入了更加深幽阴冷的湖底，企图将他溺死在这片湖水中。
那瞬间，无尽的恨意和厌恶就这么直直涌上心头！
往事浮现——眼前如走马观花一幕幕重演！
第一次看见特洛伊，高高在上的王子，金色秀发在风吹中轻轻晃动，被太阳照射出闪耀的光辉，就好像人伸手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的暖阳。
他怀着惴惴不安地心敬他一杯红酒，可下一秒，王子将酒泼在了他身上——“下贱的平民，哪有资格进入王室？”
于是那淡微的希冀随之覆灭。
下贱的平民，终归下贱。
斯诺克成为养子之前，经历过很多。
没有父母，靠着芬妮一家的救济活着。
但没过多久，从小唯一的玩伴芬妮随父母搬走了，留下了他孤零零在一座破旧的小镇中。
俊美的容貌引得其他人觊觎或是妒忌。
芬妮走后，斯诺克就不敢出门了。
但即便是躲在屋子里，他也依旧没能逃过命运。
——被看不清模样的女人带走，用暗元素划伤了脸，清除了之前的部分记忆，扔在了一座森林里自生自灭。
不过那时候，少年依旧坚定地相信上帝对自己心存善意，所以会让卡特琳娜来带他离开森林。
可谁知，离开森林，去了阿萨尔格，才是噩梦的开始。
不知名的巫师看出了他的天赋，每天用他的身体试炼各种魔药，直到他真正死去。
阳光照在带着余温的身体上，也终于让斯诺克看透了一切。
但他依旧不明白神明让他存在的意义。
每当他以为自己会死去时，他都会活过来。
而那时候，他总会有着点点的希冀——也许世界不是他想的那般坏，也许未来会慢慢变好。
可当最后的希冀随着特洛伊恶毒的话语和一杯红酒彻底浇灭后，他也彻底明白了——神明在玩弄他。
寄予希望，又立刻打碎。
归根结底，还是太低贱，太弱小了。
所以只有变得强大，才能将一切踩在脚底，才能将曾经所受之苦和羞辱千百倍的奉还！
第一世到第三世，拥有了实力的斯诺克找到了拿他试炼魔药的巫师，以最残忍的方式将其折磨致死。
他恨所有明着暗着伤害他的人，所以，都去地狱里赎罪才是最好。
包括特洛伊。
统统去死。
第三世被绑在巨石上的窒息痛苦——他要特洛伊也尝试！
用同样的巨石，同样的捆绑。
不过出了点差错。
——芬妮死了。
被特洛伊一剑杀死。
虽然是金发少年的无心之举，可斯诺克还是将所有的恨归咎于特洛伊。
人是特洛伊亲手所杀，不管理由如何，芬妮死在了他的剑下，这是事实。
所以，得将芬妮的仇也报了，从始至终，她没做错过任何事，她是无辜的，而特洛伊却害死了她。
于是最后，他一剑穿透特洛伊的心脏，用魔法为其续命，钉在曾经那块巨石上，放了他全身的血，直到第二天黎明第一道光划破长空，这个如破布娃娃的金发少年，才终于停止了呼吸。
第三世终于落下帷幕。
一切都是这么令人痛快。
可埋在心里的阴影，却好像是午夜挥之不去的梦魇。
即便是重生，他也依旧忘不掉窒息的痛苦，被魔药腐蚀内脏的痛苦，各种伤害带来的痛苦。
那些感觉每回忆一次，心里对特洛伊和巫师的恨意就会更多一分。
*
冰冷的海水刺骨。
走马灯逐渐消失，眼前恢复了之前的黑暗。
斯诺克太厌恶水了。
岸上还站着他最恨的人，以无尽嘲讽之姿睥睨着他。
仿佛依旧在讽刺着低贱的平民，用各种言语去侮辱。
——恶心，肮脏。
——斯诺克，你该滚回你的贫民窟去，别让下贱平民肮脏的血，玷污高贵王室的尊严。
言语有时候更为伤人。
斯诺克捏紧拳头，透过那层层波涛湖水，恨意越发严重，仿若一根根无尽缠绕的荆棘将少年身体紧紧包裹，让仇恨的种子在心口上生根发芽，最终疯狂滋生，冲破天际！
意识逐渐回笼，他也终于慢慢脱离这梦魇，望着离他越来越远的特洛伊，斯诺克满脑子都仿佛咒念经文般充斥着无尽愤怒地话语——
去死！去死！给我去死！
——特洛伊！最后一世，也要让你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脑中话语似乎在意识彻底回笼之时找到了发泄的口子！
红发少年猛地睁开眼睛，赤色眼瞳泛出极致的恨意和冰冷，沙哑地嘶吼着——
“你给我去——”
“你醒了？！”
刹那间！
斯诺克后面的话语戛然而止！
他怔住。
搭在身上的衣物随着少年急切坐起身的动作滑落而下，瞪大的眼瞳收缩，额前汗水滴下，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梦魇之中，久久地，不能回神。
“……”
呼吸逐渐平缓下来。
斯诺克抬眸，看见了面前正蹲在他身边的金发少年。
对方蓝色眼眸带着些许关切，伸出手，覆上了他额头，清澈担忧的话语从少年唇瓣吐露——“你没有发烧，那就是刚才做噩梦了么？”
“……”
见红发少年不回答，特洛伊将滑落的衣物给他重新搭好，笑了笑道：“行，你自己再缓一会儿，鱼要烤好了，等会儿就能吃，我先把帐篷搭好，今晚我们或许要在这里过夜了。”
特洛伊说完，站起身，又朝着另一边的布做帐篷走去。
“……”
耳边风声吹过，空气里有着海洋的咸味和湿气，周围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头顶是蓝天，海鸟盘旋飞舞，就是不在树林里落下。
斯诺克看着特洛伊忙碌的身影，没有说话。
他已经慢慢缓过来了，也明白刚才自己又陷入了梦魇中。
赤红的眸色微沉，斯诺克冷冷注视他，不明白特洛伊这家伙现在又是在玩哪一出。
昏迷中的自己，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过了几分钟，特洛伊终于搭好了帐篷，他回眸冲斯诺克又温柔微笑道：“行了，今晚睡觉的地方解决了。”
斯诺克并未做出多少理会的意思，特洛伊以为他还没回过神来，因此拿起烤鱼，走到他身边直接递给他道：“刚才回来时我差点儿就又不认识路了，幸好你聪明，一早给我留了路线，谢谢了。”
特洛伊道：“小诺。”
“……”
这瞬间，一直警惕且怀疑的红发少年，终于在听见那呼唤时，明白了一切。
精致瑰丽的赤色眼瞳微转，抬眸看向特洛伊。
与之对视几秒，在金发少年略感疑惑时，斯诺克俊美白皙的面孔上，忽的，露出了一抹了然嘲笑——“不客气。”
他眯眼笑道：“特洛伊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