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忆回 “师兄,我接住你了。”……
金铜色阵门“嗡”地合上, 路寒舟双脚踏在了柔软的草地上。
夹杂着青草味儿的柔风吹乱了他们额角的发,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柳树铺满的平原,上面参差错落着许多陡壁断崖。
是一种特殊的地貌。
几只小兔子躲在树后, 歪头好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陌生人。
坤兽已经到了元顾手里,他看着两人还攥着的手,虚握拳咳了一声。
可惜谁都没听见。
路寒舟踮起脚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由得赞叹了一声哇,原来他们在书上幻影看到的只是沧海一粟, 冰山一角罢了。
真正的柳崖绵延无尽,虽为禁地却生机盎然,至少表面看起来, 绝对算得上是他穿书后看到最纯净的地方了。
江宁灼视线不在风景,而是停留在了某些恶龙的脸上。看他看得眼里放光,不由地笑了一声。
提醒道:“走了,徐之辈的府苑在柳崖最深处, 这里只是入口,那里的风景听说更胜一筹。”
说罢他便拽着路寒舟的手腕往前走。
他们站在一个斜坡上,虽然看起来平缓, 但真走起来还是十分陡峭的。
元顾就抱着坤兽摔了又摔, 陷进了一个个草坑里。
路寒舟就不一样了, 有江宁灼牵着,稳固的很。为了不摔倒他也舍不得松手。
可走着走着他们发现, 这段路太漫长了。明明看起来就那么长,却总也走不到尽头。
周围的微风兽走,甚至柳树唰唰的声音,都似乎在机械的规律里重复。
他们的步伐也跟着诡异地同步,渐渐地, 路寒舟感觉到了不对劲。
可正当他打算停下来时。
身后的元顾突然疯了一样朝反方向跑去,速度之快,嘶吼着嗓子喊道:“爹!!!”
“元顾!你去哪!”
怎么公然喊爹了,谁受得起啊。
草原里坑洼不平,元顾连滚带爬地朝前面跑,路寒舟追不上打算化龙,可发现他根本使用不了灵力。
一转身,连江宁灼都不在了。
旷野之下只余他一人。
“心魔起,阻碍生,若想跨道,必先越己身。”四周回荡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路寒舟一听就知道谁,朝着空中骂道:“死神棍,别在这里故弄玄虚!信不信我把你胡子都扯掉!”
是徐之辈的声音。
徐之辈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快能听出来,还顿了一下,才继续装腔作调道:“是你们自己一步步踏入我的阵法,并不是我请你们来的,与你辩解无益,自行战胜心魔再来威胁我吧。”
声音虚幻不定,最后随风飘散在了空中。
路寒舟拳头紧握,他最讨厌这种伎俩。可不得不承认徐之辈能力远凌驾于他们之上。
能让两个宗主级别的人悄然无声毫无察觉踏入阵法,便是厉害之处。
下一瞬天旋地转,路寒舟眼前一片漆黑,仿佛坠入了深渊。这种濒死感再次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打败心魔才能见到徐之辈。
他其实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的心魔是什么。
穿书前无依无靠孤苦伶仃早就成了常态,他不是矫情的人自然也就在岁月变迁中接受了这个事实,可的确有一个缠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噩梦——那就是病痛。
二十年来在药罐子里泡大,每日都面临着比昨天更糟糕的身体,不知道自己哪天就突然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病痛是他一辈子发自内心的恐惧。
没有什么比提前预知且无法挽回的死亡更可怕。
可眩晕感消失睁眼后,他看到的不是病房,而是封宗的五坛花院。
江毅澜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神识是在身体之中,可视角却在本体之外,换句话说,更像是在看一个故事。
不安感席卷着他,他不知道自己的心魔为什么会是这种场景。
年少的路寒舟套在封宗的课业服里,脸上刚褪去稚嫩,十分温和俏皮。
他抓着江毅澜的衣角撒娇道:“师尊,求求你了,就让师兄陪我回去可以吗?”
当时修为刚及炼气,还不足以打开乾坤袋的禁制,拿东西只能背个小包袱。路寒舟将包袱颠了颠,冲江毅澜投去祈求的目光。
今日是他离开涛花门的整一百天,按照规定他需要向原先宗门长辈汇报课业情况。
也就是他的父母,他今天要回家。
江毅澜捋了一下白须,为难道:“那你去和你师兄说啊,他要是同意了不就行了,你来求我有甚用?”
“师兄他说他要闭关!”路寒舟脸上莫名泛起了一丝红晕,不满中透露着些怨怼,抿抿嘴道:“他……他那个人死脑筋,非说掐对时辰最好提升修为,只叫我快去快回。”
说起这个他就气。
见求江毅澜也没什么用,路寒舟干脆就抱着自己那把沉甸甸的佩剑出门去,留下了一个幽怨的背影。
心里说坏话道:“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教训那个死脑筋。”
路寒舟也未想到少年寒舟如此活泼,和他书中了解那个丧货大相径庭。
他头也不回地跑出了五坛花院,并不知道此一去经年沧桑,再回来已经物是人非。
少年心性大都贪玩,封宗和涛花门相距有些距离,见日头还早,路寒舟转身就御剑穿过了无名河到了人界。
曾经需要师兄带着去骑灵狮才能跨越的界碑,他现在轻而易举就能穿过。
只不过学艺不精,没有师兄在身后靠着,摇摇晃晃不太稳。
人界的动物不比修真界有灵力滋养,见前面几只鹰俯冲而下,路寒舟当即就想欺负弱小。
御剑追去,还装模作样学着长辈的话语呵斥道:“区区鹰妖,还不赶快束手就擒!念你生灵若无害人之心我愿放你一命!”
中二病忘了这是在人界。
没人知道他追的只是一直普通的小鹰。
人界寻常百姓没见过世面,见了个会凌空的连八旬老妪都要跪拜好久,更别说这“降妖”的了。
路寒舟刚捉到小鹰就看到地上跪了一大片,有人拜神,有人求财,更离谱的还有求子的!
吓得他御剑不稳差点摔下来。
虽然许多仙门都默认受着,可路家不同,他们也算三天两头要往人界跑,并不觉得自己比普通凡人高贵多少。
路寒舟化了股清风扶住那些砸下的膝盖,便朝旭日山而去了。
倒显得有些大家风范。
他之后又在旭日山游荡了玩闹了一会,野果的汁水将白衣服染了个透,见差不多日落,才往山上走。
父母繁忙,每当日落之后才能得空,他也是不想回去添乱。
可一股不安围莫名绕在心中。
路寒舟在一旁看着少年寒舟紧皱的眉头,又看了眼山上遍布的烽烟,便知道这是路家被灭门那天。
他走到少年寒舟面前挡住他的去路,大喊道:“不能上去!快去求救,去求江宁灼,随便谁,总之不能上山!”
他语无伦次喊着,忘了当年的江宁灼也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可少年寒舟听不到他的声音也看不到他,只自顾自沿着小路跑上山头。
兜在衣服里给家人的果子“咕噜噜”在上山后坠了满地。
人都道修真界旭日山每逢落日余晖美景天下第一。可少年寒舟登顶后,除了绝美的夕阳,看到的是漫天火光,尸骸遍野。
看着那片正在被火海吞燎的废墟,路寒舟共感强烈,有一股极强的吸力将他吸入了少年寒舟的身体之中!
遍布百骸的疼痛感传来。
“不!!阿爹!!阿娘!!”他膝盖发软疯狂跑入火海之中,锤着涛花门紧闭的大门。
“寒舟,跑!爹娘命令你不准进来!”
危难时候一家人的感应总是分外强烈。
路寒舟听不见,他着急忙慌在手上结印,嘟囔道:“破咒,气聚虎口,心无旁骛,凝灵于会阴……”
“破!”
大门应声而裂开了个大洞,他没想到第一次成功使用高阶法咒是在这种情况下。
冲天的灵火烧得他满头大汗,少年不羁的马尾被燎着了好几次,可他并不在乎。
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惨叫声遍布,平日里温婉的师姐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在地上滚来滚去哀嚎。家人救助的一些病弱妖魔人全都奄奄一息。他引以为傲的家,在这场大火中成了断壁残垣,他心心念念的同门家人,死伤无数被烈火灼烫。
这一切都是因为这场扑不灭的火。
他强撑着让自己清醒,翻遍了整座院落都没有发现父母的踪迹,火势越来越大,可更猛烈的是心中的火。
因为他听到门外有人在喊:“这涛花门救助妖魔,实在不配做正派,活该遭此天灾!”
这个声音他熟,是周围一个门派的长老,上月刚向他们求助。
他找不到,渐渐放弃了,与父母之间的灵力联系也彻底断了,这代表他们已经殒命。
他只能浑浑噩噩地站在原地,任由大火蔓延上他的身躯。
涛花门自创建门派以来便无元婴大能,全靠口碑跻身四大门派之一。
那些妖魔全是老弱病残啊,一点杀伤力没有,他们只是举手之劳给别人一丝活的希望而已。助人为乐是本分,怎么就是勾栏妖魔了呢?
路寒舟不懂,他不想懂。
灵火缠上了他的身躯,被活活焚烧的疼痛折磨着他,可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虚弱地跪在了地上。那些火苗很贪婪,见他放弃,便不管不休地往上缠。
门外有唾骂声,也有犹豫的声音,身后有人在向他求助,有人在问他为什么。
可他渐渐地都听不见了。
这与之前所有经历的幻境全然不同,这是心魔,是属于自己内心深处真实的恐惧和记忆。他能叫出所有人的名字——每具尸体的名字。
迷惘之境带出来的那个声音乘虚而入,仿佛如一个幸灾乐祸的人站在他身边,说道:“看到了吗路寒舟,你们涛花门自诩善良,到最后谁来救你们了?所有人都放弃了你,放弃了你们。在这些名门正派里,你们帮助妖魔的人,一文不值。他们甚至庆幸,庆幸你们死了,他们就是最正统的正派了。”
路寒舟干笑了一声不回话,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声音说得挺对的。有了这个想法他开始犯晕,默默地向前抬出了一只手。
那个声音激动鼓励道:“来啊,拉住我,我会和你一起报仇,将这里的人全部杀干净。只要拉住我,你就不会再疼了!”
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废墟上。
路寒舟被诱惑了,他缓缓地伸手,想要抓住这份力量,他能感觉到身上的疼痛在消失,他没骗自己。
这一刻他知道了自己是谁。
他曾想和江宁灼说,你的师弟已经死在了那场怨火里,背负沉重怨气醒来的躯壳,是我路寒舟。
可这鱼贯而入不再是片段的记忆反复告诉他,原来他并不是什么夺舍之人,他就是路寒舟。
他一直都是路寒舟。
只不过暂时忘了而已。
就在指尖快要触碰到黑影的手指时,面前的一座墙轰地塌了。路寒舟脸上的泪痕被烧干,怔怔抬头望去。
一个白衣鹤冠的少年被几个大人拽住,他拼了命的要往火里钻,大喊道:“寒舟!!!”
边缘的火舌燎上了他的衣角,可他仍旧义无反顾。
那个声音见状,催促道:“快啊!握住我,握住我你就不会死了!”
路寒舟倏地对上了少年江宁灼的眼睛,里面遍布红痕,他以为是被烟熏的,可对方声嘶力竭。
他是想救自己。
乍然回神路寒舟抽回了自己的手,喃喃道:“我不能死,师兄还在外面等我,我不能死在这里!师兄不会不管我!”
不能被仇恨淹没。
路寒舟逼迫自己清醒,他想起了这是心魔,这不是现实。江宁灼还在等他,他绝不能妥协在这里。
那个黑影气急败坏,在尖啸声中消散。
路寒舟失去了五感,笑道:“不是说闭关吗,怎么舍得跑出来了……”
谁都没能救得了他,他依旧死在了亲眷尸火之中悲痛欲绝化身成龙。可这次他知道,当时有个人,拼了命的想救他。
……
江宁灼感觉自己回到了封宗。
只不过不同的是,是三年前的封宗。因为他看到了月色下紫光莹莹的蝶灵咒漫山遍野,那是三年前他们惯用的小法术。
如果这是一场梦,也挺不错的。
正当他倚在一块大石头上呆愣时,晚风抚过他的脸颊,一个白袍小修士从旁边跳了出来,抱住了他的腿把他往下拽。
五官拧成了一团,拉长音调道:“你说话不算话,之前明明说好陪我回家的。”
江宁灼看着久别的面容,并未料到这个人会出现,心下一紧,枕在脑后的手就忘了放下来,还真被一把拽了下来。
路寒舟被这冲力冲地跌坐在了地上,坐了一屁股泥,原地就蹬腿不干了,假哭道:“呜呜呜你欺负我!”
雨后春泥并不脏,江宁灼干脆就和他一起坐下来,看着他抱着自己的腿不撒手,就笑了笑。
封宗后山夜晚没什么人,星空倒是美得很,他们经常躲在这里玩。
“江宁灼你还笑!”路寒舟在他腿上狠狠锤了几下。
江宁灼一把拽过了这个叽叽喳喳比夏夜蛐蛐还要烦的人,紧紧靠在自己旁边,威胁道:“小奶团子礼貌点,要叫师兄,不然这里可没人帮你。”
他初见路寒舟是在小时候,那时候他长得慢,别人五官都张开时他还是个小奶团子。
所以来了这么个外号。
路寒舟听着恼羞成怒,用咒指示一些蝶灵去撞路寒舟的脸,“不准叫我那个!”
江宁灼任由他闹了一会,伸手拂去蝶灵,攥住了他一直指着自己的手指,认真道:“不是不陪你去,我修为必须得突破一下境界,才能带你去谭渊玩。”
谭渊里面萦虫花鸟遍野,听闻美不胜收,路寒舟一向喜欢看这些。不过那里禁制颇多,若修为不够也很容易吃亏。
最重要的是里面灵力益于路寒舟的灵根,修炼一刻必事半功倍。
也不知是生气还是感动,路寒舟的嘴角不由自主就瘪了起来,眼里泛起了泪光。
江宁灼心下狂跳不止,忍这呼吸伸手将他抱了过来,他一向这么哄这个小闹腾。
躺在他怀里后路寒舟才安心些,他笑着伸手指了指山上,炫耀道:“江宁灼,好看嘛,漫天蝶灵。”
“好看。”江宁灼眼神一直在他弯起的眉眼上,舍不得离开。
他要再看会,多看会,把这一幕永远刻在脑子里。
路寒舟不傻,躺在他怀里当然感受到了他的视线,脸上突然有些燥热,最后躲不开,正微微偏头打算问他盯什么盯时。
一个清凉柔软的触感落在了自己脸颊上。
他一怔后明白,江宁灼亲了他。
“寒舟……”江宁灼看着路寒舟还想说点别的。
可那个奶团子的脸直接红到了脖颈,看都没看他,僵硬地转过身指着另一边的天空结结巴巴转移话题道:“江宁灼你看……看……那边好看……好看吗?”
江宁灼揉了揉他的头,笑道:“好看。”
漫天蝶灵,轻柔晚风,他在那个炎热的夏夜就动了心,喜欢的那个人那晚格外的好看。
心动的感觉还在持续,可美好转瞬即逝。
江宁灼怀中的人渐渐消失,他骤然被三五个人拽住,全都是他敬畏的长辈。热浪一阵阵扑过来烫着他的脸颊,一瞬间蒸干了还没来及流出的泪。
他在入关前听到有人说涛花门全家身处灵火火海,难以身还。他放弃了自己晋升修为的机会,拼了命损耗修为用最短的时间跑到了这里。
可他都这么快了,最终只看到了一个身穿污渍遍布的破败白色小袍的人跪在火中,一言不发满身全是烧伤。
旭日山的余晖将熊熊烈火衬得更红。
江宁灼奔溃大叫:“放开我!让我进去!寒舟在里面!他怕疼……他害怕!”
他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可没人管他,更不会有人放他进去。他拗不过大人,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需要实力。如果他早日闭关提升修为,那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的惨剧了?
胳膊骨折了,可那疼痛比起看着路寒舟葬身火海堪称是微不足道。
他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人已经在五坛花院内了。江毅澜看着他高兴道:“乖乖!可算醒了!你已经昏迷了整整七日了!”
七日,什么都燃烧殆尽了。
江宁灼面色苍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发出的声音沙哑无比,“师尊,我要进迷惘之境。”
“可……”
就算他不说,江毅澜也能猜到他的目的。迷惘之境不仅有奇珍异宝古法典籍,最重要的是有机遇,他想去里面寻一份生的可能,为了小师弟。
可他修为不一定能走到最后。
但江宁灼不是与他商量,只是通知,说完后继续转过身休息。
事实证明江毅澜的担心并没有错,江宁灼没能撑到第四层,在第一层的幻境中就迷失了自我,被困三个月。
若不是他父亲江照拼命去护,怕是要死在里面。
最后除了沃野剑什么都没带出来。
出境之后在旭日山的废墟之上徒手刨了整整三天,鲜血遍布他的双臂,他眼眶泛红,在沉寂的夜中自顾自重复道:“他没死……他没死……他怎么可能会死呢?”
路寒舟死后的日子让他的生活暗淡无光。眼看着昔日心爱的小师弟被活活烧死,人们都以为他疯了。
江宁灼看着残破的手指,感觉心中有一股火焰在燃烧,似乎有人在侵占他的神识,将他拽入苦寒之地。
他下意识想跟随那道力量而去。
就在他双目渐渐变红时,一只蝶灵出现在他面前,他恍恍惚惚听到一句“师兄”。
这一声让他乍然清醒!
等等,路寒舟没死。
明明在五坛花院清剿魔头那天,师弟重新站在了他面前!
熟悉的笑容在他的脑海里回放,他绝对不可能认错人!
这一刻他反应过来了,这是心魔。
下一瞬,他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眼前黑暗褪去,漫天的碧野重新映入了他的眼帘。这里是柳崖,不是封宗,更不是涛花门。
路寒舟醒的比他早,找到他时正发现他要从一处矮崖往下跳。由于他和江宁灼互渡灵力无数次,靠近时,他看到了江宁灼的心魔。
原来江宁灼内心最恐惧的,是自己的死亡。
他看到了江宁灼的自责,明明那件事与他毫无关系,他也知道了江宁灼夜晚的暴戾情绪是为他积郁导致。
冲破心魔的那一瞬间,他的面具裂开了。与那年夏晚的姿势意外地重合,路寒舟抱住了跌落的江宁灼。
他冲江宁灼笑道:“师兄,我接住你了。”
他找回了所有属于自己的,短暂忘却的记忆。
江宁灼看着他被几缕碎发遮住的面容发怔,鼻尖的小痣依旧在他熟悉的地方。
路寒舟在笑,可是流出了眼泪。
这声师兄像在寒渊林坠崖时那声一样,让他心理防线再度崩塌。
“寒舟。”
江宁灼意外地平静,他缓缓靠近路寒舟,闭眼颤抖着吻去了他眼角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