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常清静经(下)(1 / 1)

小皇后娇纵起来真要命 一只甜筒 2903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40章 常清静经(下)

  这般清寒的嗓音除了陛下没谁了。

  星落一颗心落定, 可惜手被陛下捉着,指尖划过他的面颊,即刻就沾上了一些泥水。

  她拧起了小眉毛, 手指一动,就把指尖的泥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抹在了眼前人的面颊上,惹得他眉头轻蹙。

  “这,这是我家门口吧?您怎么站在这儿啊?”

  她的语气轻快, 说话的时候还因不确定, 往伞外探看了一眼,确信无疑是自家门前, 这才理直气壮地盯住了陛下。

  皇帝拿住她的手,又在自己脸上拭了拭, 这才放开她。

  “朕,遛狗。”他抬手摸了摸鼻尖, 眼睛里有强装的从容, “这是你家?”

  他举着伞往后撤了一撤, 仰头看了看国公府的高墙,装模作样

  地哦了一声, 再回身拿伞遮住了星落。

  “雨势太大,朕来这里避雨。”他坦坦荡荡, 眉间挂了一星意得之色。

  星落狐疑地看了一眼巷外的天空,雨色涳濛,雨势并不大,再低头看陛下的袍角, 天水青的颜色干干净净, 唯有几抹泥痕在其上。

  “禁中那么大还不够您遛狗?狗呢?”

  起初的慌乱一过, 皇帝便又恢复了那副不可一世的骄矜模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狗丢了,朕正在找。”他随口一答,有些期待,“倒是你,为何从此门而出?”

  问出了这句话,皇帝忽得便紧张起来,他原本就没打算碰着人,大门太瞩目,便来小门走一走、看一看,没成想门一开,打里头蹦出个蚂蚱精来。

  说不得就是他在门外徜徉,惹起府里的注意,小徒弟同他心有灵犀,这便专门见他来了。

  他的眼神里有期待,可眼前的小姑娘却很困惑,皱着小脸看他,“这里是我家呀,我从哪个门出都很自然呀。”她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往四下看了看,语带埋怨,“您又丢狗。您还记得老君山上那只獢獢犬吗,合贞女冠说是您去修道时,落在山上的,这几年徒儿养着它,废了老鼻子了。走丢的又是哪一只?这会儿天黑雨落的,上哪儿找去啊。”

  是啊,上哪儿找去啊?皇帝举着伞,眉间一动,本就是个随口说的理由,压根就没带狗出门,在外头就是找上一年也找不到。

  “这只是太皇太后跟前儿养着的,叫蔻蔻——若是真走丢了,太皇太后怕是要吃不下饭了。”

  星落啊了一声,抬起头,眼神便带了几份焦急。

  “是不是清溪手里常抱的那一只?您遛什么不好,如何能遛它啊?”蔻蔻是一只巴儿狗,毛长长的,头上常扎小辫儿,十分优雅的样子,雨地里遛它,争如遛个拖把。

  星落急了,“您可真有意思,下着雨您满帝京的遛狗,这狗回去还能要么?”

  皇帝嗯了一声,垂目望她,“便是在这一带丢的,朕虽对此地形不熟悉,但多找找应当能找到。”

  陛下的语音带了些鼻音,便有几分沉郁,外加些微的可怜……可怜?星落瞳孔一阵,仰面看向陛下。

  此时巷外雨声簌簌,巷中雨色涳濛,安国公府西门廊下两盏气死风,溶溶的光色正落在陛下的面庞之上,显出雪玉一般的暖白色来,面上那逐渐消融的污泥浅浅几道,鬓边粘了一缕湿冷碎发,陛下垂目,乌浓眼睫下的冷眸中,星落第一次看见了可怜。

  像一只被雨打湿了的狗狗,眼神凄楚。

  星落犹豫了一下,想了想来日方长,刑铨明日再找也不晚,这便仰头看向陛下。

  “要不,我陪您找吧,下着雨,狗狗若找不着家,怪可怜的。”她拿手指指了指自家的小门,“您等我一时,容徒儿进去知会一声儿。”

  皇帝心中怦然,嗯了一声,只是话音未落,便见巷子口乒乒乓乓的,似乎还有火光乱晃,似乎有人动起了手。

  没一时阮英就跑了过来,也不顾脚下青砖乱响,急急禀报,“陛下,国公府黎四爷领着家丁过来一顿乱棒,您看如何处置。”

  星落讶然,“是我四哥哥,万万不能打起来。”

  皇帝便叫阮英把人领过来,“朕同他说。”

  阮英应了声是,因是微着服,改了宫中的衣着,阮英便也没说什么,直将气势汹汹的黎立观请了来。

  黎立观虽不似黎立庵活络,素日里也很寡言,但遇着事儿了绝不怵,此时领了一队家丁,涌入了后巷,远远儿地就喊起来。

  “哪里来的贼匪?”他提着灯,大踏步地走过来,“门房说你在我家后巷枯站了了半个多时辰了,欲行何事?本公子且告诉你了,黎大将军即刻便要归家,仔细你的脑袋。”

  让陛下仔细脑袋的,除了几年前阵前的蛮人大王子,也就是黎立观了,星落琢磨了一下四哥说陛下站了半个时辰的事,听见四哥在旁嘘了一声儿,喊了一声四哥哥,“这是我师尊来瞧我来啦,你别着恼呀。”

  黎立观万没料到自家妹子也在,心里一惊,把手里的灯往上提了提,正照在星落的脸上,他忙唤星落过来,“如何你也在,别被歹人哄骗了去,快来哥哥这里。”

  星落自然是听哥哥的,从陛下的伞下挪了出来,用手指又指了指陛下,“真是我师尊,你别不信。”

  皇帝是糖墩儿师尊一事,黎立观并不知情,见妹妹挪了出来,黎立观一把拽过了妹妹,掩在身后看向那伞下人。

  皇帝将伞向上举了举,露出真容来,黎立观心一跳,那一日仙鹤门面圣,陛下那一声舅子实在令他进行深刻,极英俊的相貌也深深映刻在他的心里,此时在自家后巷竟然见到了不可思议之人,黎立观这便抛了灯,领着一众家丁郑重下拜,口呼万岁。

  眼见着地上的青石板被众人一跪,溅出了无数泥水来,皇帝眉心一蹙,叫黎立观起身。

  他平心静气地同他解释,寻了个体面的理由。

  “朕微服私访,路过此地躲雨,未曾想竟是国师的居所。”

  黎立观称是,暗自思忖,门房来报,说有一人往自家后巷驻足许久未出,他便来门前查探,却察觉了左近的屋顶同树冠上,似有暗卫停留,他这才领着家丁出来。

  却不想竟是陛下在此。

  联想到陛下那一日唤出口的一声舅子,再想想家中这几日对于宫中欲迎糖墩儿入主中宫的猜测,这便心下有些了然。

  他迟疑,对面再是万乘之尊,也不好将妹妹送过去,只犹豫了一时道:“夜色已深,学生恭送陛下。”

  星落惦记着那只叫蔻蔻的巴儿狗,犹豫着同四哥哥小声说话:“哥哥,陛下的巴儿狗走丢了……”

  黎立观愈发地不同意了,他如今十七岁,已然有了心上人,大约有些懂得陛下的心思,他不理会星落,只拱手向着陛下,并不作声。

  这样不畏强权之人倒是少见,常人若撞上了九五至尊,怕是诚惶诚恐,这小子却十分坦荡。

  皇帝清咳一声,阮英便上前来为他举伞,又恭敬道:“启奏陛下,方才亲卫军来报,蔻蔻找着了——打雷吓的跑进了民居里。”

  星落长舒了一口气,这便向着陛下说道,“您淋雨啦,要不去徒儿家中喝杯茶,暖暖身子?”

  皇帝晚间的确坐立不安,只觉得一颗心四下不靠,跳动的厉害,摸着什么看见什么,小徒弟的脸便冷不丁的出现,他无法专心做任何事,索性换了常服,微服往安国公府来,想看一看这小徒弟的住所。

  可惜近乡情怯,他不愿打扰百姓,这便绕进了后巷,只是不知为何,脚步再也动弹不得,枯站了许久。

  这一时他目光流连,见星落出声邀约,倒是正中下怀,这便应了一声,仍命暗卫隐身,只由阮英陪着,入了安国公府。

  因夜色太深,国公府的老夫人早已睡下,黎立观欲禀报容夫人,也被陛下制止了:“朕不愿惊动府中人,在花厅喝碗热茶便可。”

  因是天子之言,黎立观不敢违逆,这便不惊动府中人,引着陛下往花厅坐了。

  热茶一盏奉上,皇帝小酌一口,这便看向黎立观,问起黎大将军来。

  “你父亲前些时日有奏报,言说这几日回京,朕还等着为他接风呢。”

  星落许久未见爹爹,此时听了陛下的话,兴奋地望住了陛下,皇帝何其明锐,立时便感受到了来自侧方那一双炽热的眼神,右半边面颊便有些灼烧之感,令他心跳不已。

  黎立观应了一声是,恭敬作答:“算着时辰,今夜应当到府,学生的母亲如今正在永定门前候着。”

  皇帝一扬眉,有些惊喜的况味,“朕竟是来的巧了。”

  只是话音刚落,却听外头有人吵吵嚷嚷的声音,由远及近的来了,黎立观听出了是母亲的声音,一阵惊喜一阵惶恐——这是在母亲又在收拾父亲呢呢,被陛下听着了,可如何是好?

  外头娘亲吵嚷的声音越来越近,言语中竟带了糖墩儿、庵哥儿、观哥儿等人,黎立观刚想出声制止,娘亲已然争吵着进了门。

  “半载了,你给父亲写信,给娘亲写信,甚至给大归了的姑奶奶写信,竟将我给忘了!”

  “这日子不过也罢,孩子我带走一个,其余的你养着。”容夫人抹着眼泪进来,也没注意到家里有生人在,见两个孩子都在花厅坐着,这便一张口问住了星落。

  “糖墩儿娘的心肝儿,娘亲同你爹爹和离了,你跟谁?”

  后头跟上来一位高大如山的男子,样貌生的极其英俊的,一进门看见了正座上的皇帝,登时便愣住了。

  容夫人也愣住了。

  星落尴尬地嘶了一声,看看正坐上的陛下——陛下难得来一趟臣子的家中,竟撞上了夫妻吵嘴,最尴尬地是撞上了这样的问题。

  她拧着眉头,望了望爹妈四哥,再望了望陛下,尴尬极了。

  “要不,我跟我师尊吧。”她试图说个俏皮话,缓解气氛,“他还能带女儿讨饭去呢,多有意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