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半日闲 “偷得浮生半日闲。”(1 / 1)

清欢百味 棠岁 2287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41章 半日闲 “偷得浮生半日闲。”

  腊月廿三过小年, 腊月廿四大扫除,腊月廿五迎玉皇,腊月廿七洗福禄, 腊月廿八把面发。

  廊下的灯笼换成了大红了,府里各处也用上了红绸子红缎子, 红梅在甜白釉的美人瓶中怒放,大红猩猩地毯里织了银丝, 蔓蔓绣出合庆吉祥的纹路。

  足下毯软,手中炉温。姜沅脱了外头的大衣裳进了远清居主屋,轻轻呼出一口气来。

  明儿便到除夕了。

  说来她原先也想过, 今年的除夕便是要远离父母与兄弟姐妹, 同自个儿的夫君一同过了。没成想, 她最后竟是连和顾辞舟一道过除夕的设想都没能实现——她要回裕州祖宅, 而他还得留守京城, 继续在翰林院任职。

  想到这儿,姜沅不禁摇了摇头。

  她一面想着一面往屋里走,进了厢房便径直往炕边走去, 转身向后一坐, 歪在了秋香色大迎枕上。侍琴端了新泡好的金菊桑叶茶过来,侍书则拿了只美人锤,开始替姜沅捶腿。

  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还觉得过年新鲜有趣, 有好吃的好玩儿的还有许许多多漂亮的衣裳首饰,自己的小荷包也能鼓上一鼓。府里到处都是红彤彤热热闹闹的, 漂亮喜庆又快活。等长大了,到了现在,对于过年的感受却只剩下一个字。

  累。

  每天都要早早爬起来,妆扮得得体妥帖然后去陪着那些三姑六婆的谈天说地, 一群人说这说那几乎一刻都不能停,面上的笑容就好像是粘住了一般,半点儿都不能落下。

  不仅仅是嗓子疼、面上僵、腿上酸,最最要紧的是心累。

  姜沅现在只盼着这年能快些过过去了。

  她这会儿懒洋洋地靠在大迎枕上,捧着还有些微烫的金菊桑叶茶小口小口喝着,是半点儿也不提不起来看书练字的兴致。

  难怪旁人都说做女儿和出了嫁之后是不一样的。想她当初还信誓旦旦地说出嫁之后也要继续风花雪月,还真是有些天真了。姜沅不由失笑。

  一杯茶喝完,她拿帕子轻轻拭了拭唇角,把茶盏放回小炕桌上,一面挥了挥手示意侍书不必再捶:“好了,打水来我洗漱洗漱便歇了吧。”

  侍书应了声“是”,出去叫水了。姜沅下意识地又锤了两下腿,这才站起身来自个儿走到妆台前,对着镜子慢慢悠悠地把发髻拆了。等水打进来,她先洗了洗手,才拿起一旁的绑了马毛的青玉柄牙刷,蘸了侍女手中托盘上的药膏。

  捧着药膏的侍女往旁侧后退几步,换了个手捧痰盂的侍女上来,姜沅仔仔细细地刷了一遍牙,漱过口,便半掩着嘴将水吐进痰盂中,而后这个侍女再退下,又换了三个手捧面盆与巾子的侍女上来。姜沅拿起托盘上干净柔软的巾子,放进其中一个面盆里浸湿了,细细擦过面上,擦过了两三道水才算好了。

  侍女们一一退下,只留了侍琴侍书在屋子里。姜沅换好衣裳便上床躺下了。侍书拉帘,侍琴吹烛,不多时便只剩下满室昏昏,唯有窗外一点月色映于白雪之上,流光皎皎,反射出窗边地上的些许霜白色。

  借着外间一盏灯烛的光,两人对了个眼色。今夜轮到侍书值夜,她轻轻点一点头,示意这儿用不着侍琴继续留着了,侍琴便轻手轻脚地出了主屋,转身合上了半扇大门,往下人房去了。

  留在屋里的侍书也铺好了被褥,在外间和衣睡下。

  一夜寂寂。

  次日姜沅又是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就被喊醒的。屋里的灯烛都点上了,窗外还是一片昏昏沉沉的,几乎好似还是晚上。她揉了揉眼睛,满心都是倒回去接着大睡一场的念头,可最后还是逼着自己坐了起来,掀开被褥套上鞋履。

  虽说屋里有火龙,并不算冷,但是掀开被子之后还是会感觉到些许温差。因为这个,姜沅总算清醒了两分,等到洗漱完,已经是彻底清醒过来了。

  不过还是掩住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今儿早饭是咱们自己用了,还是一大家子一起用?”刚开始回来那顿早饭去顾老夫人屋子里用,主要是因为她和顾三夫人还有顾辞殊、顾辞雍两兄弟回来了,之后去顾老夫人屋子里一起用饭的情况倒是不太常见。毕竟顾老夫人虽说爱热闹,到底也上了年纪,经不起天天被这般闹腾,而且让厨房天天早上准备这小家宴一般的餐食,也委实是太辛苦他们了些。

  侍书小心地替她挽着发髻:“顾三夫人的意思是,咱们自己随便吃点过去就行了,明儿早上才是正经的小家宴。”

  姜沅“唔”了一声:“我这会儿也想不起来什么要吃的,让他们看着上吧。”

  侍书“欸”了一声,转头示意旁边的侍棋。侍棋便出门去,找问茶去提膳了。

  等姜沅梳妆打扮好,膳桌便也摆好了。

  皮蛋瘦肉粥里点缀着碧绿的葱花,味道鲜美,浓淡也恰到好处。姜沅喝一口热乎乎的粥,吃一口摊得薄薄的鸡蛋饼,再尝一尝裹上蛋液炸好的蘸了糖的馒头片,咬一根又脆又有韧性的油条,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坦了,连刚才残存的一丁点儿起床气都一扫而光。

  快快乐乐地用好了饭,侍书回去休息,姜沅便带着侍画侍棋两个出了门。

  也亏得侍书叫她的时候挺早,这都用过饭了,再去请安倒也来得及。等和顾三夫人一同到了正院主屋,来的人也才堪堪一半而已。

  她们倒是不早也不晚。

  一整日依旧是在说笑逗趣儿打闹中消磨过去的。下午的时候开了几桌牌局,姜沅向来对打马吊牌没什么兴趣,不过与她关系尚可的七婶婶她们显然是个中好手,坐在牌桌上你来我往的打得好不精彩。

  二少夫人也没上桌,只坐在一旁陪着看,顺便充当个替补。她见姜沅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便料想她是不喜欢这些个。思索片刻,她笑道:“光在这儿这么干看着也无趣,弟妹不如同我一道去下下棋?”

  姜沅的眼神亮了几分。

  马吊牌她不喜欢也不大擅长,但她的棋艺却是姜二老爷手把手教出来的,不论喜不喜欢,总归下棋比坐在这看人玩牌要让她舒服。

  她欢欢喜喜地点头:“好呀。”

  两人便悄摸地从桌旁溜了出来,随意找了个侍女让她拿一套棋过来,就在窗边一个没人的小炕上对着坐下了。棋盘摆上炕桌,两人扔了骰子决定了黑白,这便开始了。

  因为屋子里热闹,不大适合安安静静地思考,两人也就选择了更休闲轻松些的五子棋。

  黑白连缀,五子即收,她们的这种玩法没什么输赢之说,下得也就更放松更随心所欲。窗外北风呼啸,卷起片片鹅毛大雪,窗内牌桌上的笑声闹声响作一团,姜沅抬头看了眼廊下在风中摇晃个不停的大红灯笼,接过侍画递来的热茶,忽然生出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之感。

  她笑了笑。

  下了一下午的棋,一直盯着一片黑白,到最后难免有些头晕眼花。姜沅二人索性撤了棋盘,继续坐在炕上挨在一起说话,天南地北地扯东扯西,话题漫无边际,两个人说得却也开心,直到傍晚的时候,和几个上了年纪的姑婆坐在后头厢房说话的老夫人派了侍女过来喊大家去东厢房用饭,方才恋恋不舍地站起来。

  姜沅与二少夫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只觉得这一下午过去,两人亲近得不是一点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