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苏醒
雷声轰鸣,风雨大作。
一道蓝白灵鞭划破这昏暗天际,呼哧而下,无情地抽打着淤泥中少年的脊背。
顿时血水滴溅,哀嚎呜咽。
下一次刑罚正要接踵而至,却突然被人挥手召回。这个人拎着滋滋作响的长鞭靠近地上的少年,一把抓起他湿腥的散发,戏谑道:“风师弟,这引雷鞭的滋味如何?”
被他擒住的少年虽是重伤,却还是挣扎着,想要反抗对方的钳制。可他终究是弱了,别说碰到人,就连抬起双臂的气力都没有。
那人讥笑着甩开少年,将脚放在少年已见血肉的伤口狠狠地拧压着,又猛地下踹几脚,丧心病狂地摧残着地上的生命。
咔擦。
少年的脊骨被他活活碾断了。
“啊!!!!”
听到少年的惨叫,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这不是,能说话吗?”
“别怪师兄心狠啊,上次你在林子里袭击了那么多同门师兄弟,可门规明明说私斗双方都要受罚,为何你就能逃脱罪责呢?嗯?你是比我们修为高啊,还是比我们高贵啊?你说啊?!”那人越说越激动,直接掐住少年的喉咙,活生生把他拎了起来。
看着少年将要窒息的绝望状,那人还是不爽,破口大骂道:“你凭什么?你他妈到底凭什么啊?!你只不过是那个叛徒捡回来的一条野狗,主人逃了,你还有脸待在我们这苟延残喘,我们给你一口饭吃,给你地方住,你咬我们?!贱不贱?”
骂着骂着,又顺带几巴掌过去,扇到少年完全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哟,怎么?不是挺狠吗?不是告状吗?现在就不行了?”那人松开少年的脖颈,拽起对方的乱发,好似拖垃圾般拖着少年,最后又重重地把他扔到另一个泥泞坑中。
“师弟,上次你逃的那片林子不好,容易来人。这次我选的地方,更偏僻,更寂静,定不会再有人打扰我们。”
他们现在位在一片荒地之上,左右尽是寥寥石壁,偶尔嵌着几处杂草野花。向前望去,则是望不到头的雾霭阴云,似是某处荒崖边。
“按规,本来罚你的应该是毁灵鞭,可你伤的人是我,而我是少主,也就是下一任掌门。所以,这些刑罚的灵器,我都能用在你身上。说到这,你更该感谢我有颗仁慈之心,只让你受三道天雷。现在,还剩最后一道,为了照料你,我特意添了点东西进去。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活着再去找我爹告一次状。”
那人说罢又蓄力几脚,将最后的恨意都发泄殆尽。
“让你跟我作对!跟我作对!”
少年伏在地上,全身发抖,连护住自己要害的气力都被对方的折磨给磨光了。
是不是,真的要死在这?
那人似是疲累,或是厌了,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抬起脚将靴底的脏泥全部抹到少年的身上。
随后,他又用帕子擦拭着粘血的长鞭,冷道:“师弟,我还有课业,就不陪你领罚了。”
灵鞭入天,阴空作响。
听着朦胧的雷雨声,少年无力地闭上了眼,宛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随风飘荡,默默地等待着自己的丧钟。
不挣扎了。
一瞬间,暴雨倾注,白光破际。
少年虽虚弱,却能听见天空中的那一道道雷声,好似数万头即将脱缰野马,正蓄势待发,准备将他身上的每一寸都踩踏碾碎。
“哥哥!”
“小寒!”
是幻觉吗?怎么会听到两个人的声音?
少年倾尽最后的气力好不容易支起半个身子,可他回首望去,眼前已是一片模糊,只能隐隐约约地觉着多了一个人,不,是两个人?
头痛至极,他实在没法分辨来者是谁。就在下一刻,他的身体就承上了一份多余的重量,虽是不重,却稳稳地砸在他那似狗啃的伤口上,惹得他又呕出一口鲜血。
鞭至大地,似是血腥野兽穷尽时的最后一声怒吼,震的天地不由自主地跟着抖了三抖。
少年背上的重量又沉了沉,压的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晕厥之前,眼前浮现了两个人影。
一个是稚嫩孩童,满眼清澈:“哥哥,我来了。”
另一个则为白衣男子,灿若明月:“小寒,对不起。”
……
两个月后,弟子房内。
阳光明媚,虫鸣花香,正是晴朗好天气,床上却躺着一位与景不搭的少年,眉心郁结,嘴里念叨着什么,似有噩梦缠身。
而他床边坐着一名面若冰霜的玄衣男子,死按着他那不安分的右手,不情不愿地把着脉。
房里还站着另一位黄衣仙君,一脸忧愁地问道:“江峰主,他什么时候能醒?”
江奕收回手,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你问他啊!”
那名仙君不好拦他,只能接道:“唉,真的是,都这么久了,他要是以后都醒不过来怎么办?”
“昏迷而已,又不是人死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这不是…”
没等他说完,江奕就摔门道:“日后若无大事,麻烦袁阁主不要随便唤我。”
尽管对方如此不客气,袁清潇还是到门口客客气气地送别:“江峰主,麻烦了。”
江奕的脾气在轩辕派是出了名的大,大家可能也是习惯了,很少深究。可袁清潇还是对着对方的背影叹了一口气。
刺头啊。
正当他沉思的时候,床上的那个少年突然摔了下来,哐的往地上一砸,但是少年并没有因此停下来,反而念着呓语:
“哥哥……”
“师尊……”
什么?
其实袁清潇早已见怪不怪,因为他每次来都能听到少年嘴里念着这两个词。
还没来得及扶起少年,身旁就多了一个黄衣少年。对方抢先一步,一把抱起地上呢喃的少年就往床上放。安置好对方后,黄衣少年才对袁清潇行礼道:“少阁主,多谢您的照料,请回吧。”
对于这个结果,袁清潇也习以为常。每次当屋里没有其他人的时候,他都会被这个少年下逐客令。
本该就此作别的他,身体却被另一人占据了,不由自主地笑道:“我真没想到,缠着他的那个小鬼居然是你啊。”
听到这话,那少年却面不改色,依旧帮床上的人掖了掖被子,“少阁主何必谦虚?”
“噢?此话怎讲?”
那少年半天不语,对床上的人施完一道安魂才回道:“若没看出我的身份,你又怎会把那本册子给他?”
“袁清潇”笑意深了,不明意味道:“我这不是为了你们吗?更何况,最重要的那部分,他不是没看到吗?东西就藏在你身上,你若真不想让他知道,为何还留着不毁?”
少年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没了之前的客气:“我和他之间的事,无需外人过问。”
“外人?要不是我的锁魂绳,三道天雷打下,他能扛得住两道?你能保自己魂魄不散?要知道,这等宝物我也不是随便送的。”
黄衣少年转身,冷冷地说道:“可你欺了我。”
“噢…?”
“袁清潇”关上门倚着,嘴上有些挑衅:“我要是不那样说,你会乖乖地跟他魂魄相连吗?你也是厉害,居然敢分裂元神对抗天雷……”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噢,还在对十年前的事耿耿于怀?”
“……”
“虽然我是鬼界中人,可我不是百晓生啊,再说了,他魂魄丢失的地方太深,深到我都看不出来,这灵脉建不成也是没办法的事。”见黄衣少年背身不再理他,“袁清潇”也失了说下去的兴致。只是在临走前添了句:“倒是你莫忘了,我们有约在先。我帮你这么多,那我要的人,你什么时候给我?”
“快了。”
“是么?莫让别人反杀了你,不然我可是不讲情面的。”
“……”
傍晚,久病不醒的单昀寒头晕耳鸣,只得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后背,一脸茫然:怎么会在这?
他不是在律刑台受罚吗?
等等,最后的那一鞭似乎……
风忆雪呢?!
不会灰飞烟灭了吧?!
然而,他激动地正要寻人,却发现自己床边趴着一个少年。这少年的睡颜迷人,侧露的瓷肤嫩白无暇,正因为眼眸合上,更能被他那卷翘的密睫勾神,然而,最要命的,缀在脸上的那颗红痣。明明仙气腾腾的面庞,多了这一点,就感觉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邪了不少。
单昀寒伸手戳了过去。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张脸如此……好看?
等一下,这个人不是都快魂飞魄散了吗?不是要靠他才能活下去吗?那…是怎么替他接下最后一道天雷的?
又玩他呢?!
单昀寒倏地一掀被褥,把床边的少年踹了下去。
他正要喊对方滚的时候,却突然后悔了。
不对啊,他不是希望对方安好无恙吗?怎么见对方好,反而还这么大的火?
而且上律刑台之前自己也说过,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跟风忆雪好好谈一下。
可……
当风忆雪脸上挂上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样,他就知道,对方不会老老实实地说出口。
还有那熟悉的哭腔:“呜…这么凶?你是不记得我了吗?”
……
既然如此,单昀寒决定将计就计,一定要从对方嘴里抠出点真东西来。
“你是……?”单昀寒睁大眼睛,眨巴眨巴的,模仿着风忆雪的惯用伎俩。
地上的黄衣少年抽泣声戛然而止,似乎真的没料到单昀寒如此反应,随后试探着问了句:“真的记不得我是谁?你仔细看看!”
风忆雪突然凑过来,近的都快把自己的脸贴到单昀寒眼睛上了。
单昀寒一惊,下意识又推了对方一把,慌道:“不记得!”
呼,差点露馅。
为了掩饰自己的过激反应,他又故意加了句:“我不认识你,离我远点!”
被他推到一旁的风忆雪似乎偷着轻笑一声,随后起身坐回他床边,换了副认真样:“可是,我认识你啊。”
“……”
对上风忆雪真挚目光的那一刻,单昀寒竟真以为对方会一本正经地讲述两个人的身份。然而,他却忽略这个魔头嘴角藏着的淡淡玩味。
还是太天真了。
“你跟我定过娃娃亲,算我未过门的夫人。”
“……”
“虽然你以前唤过我相公,但你好像不很喜欢,所以你可以不这样唤我。”
“……”
“对了,我们之间还有一层关系。以前,我是你入门师父,以后,我也只收你当我关门弟子。”
“……”
“所以,再唤声师尊来听听?乖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