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遗言(1 / 1)

奔丧后我和竹马虐渣 襄语 2787 汉字|24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五十七章 遗言

  坍塌的白灰和砖头簌簌下落,有火光从楼道里窜出来。

  聂嘉言边躲开滚落的砖头边往上冲,险些被气流顶出来的火-舌tian伤了脸。

  还没等他站稳继续往上爬,身后忽然伸来一只手勒住了他的腰。

  林懿行脑袋上乱七八糟地缠着血迹斑驳的纱布。

  将聂嘉言从能把人烤焦的火光里拽出来后,就抱着他一路滚下了楼梯。

  摇摇欲坠的烂尾楼再次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柱子断裂,热浪冲天。

  成片裂开的烂尾楼最终坍塌成了一座废墟。

  聂嘉言从林懿行怀里抬起头,鼻尖和侧脸蹭了一层黑灰,看上去狼狈无比。

  他的视线模糊而扭曲,眼珠子被火焰熏得生疼发红,像只被吓坏了的小狗,浑身都在发抖。

  林懿行伸长了胳膊把聂嘉言裹在怀里,双手不断抚摸他的脖子和后背,和他说别怕。

  沈云年带着保镖赶来了。

  一阵翻找过后,几个保镖七手八脚地从废墟里拖出两具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看见其中一具尸体的腿上打着石膏,聂嘉言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脑子里那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究还是断了。

  他撑着林懿行的膝盖想站起来,最后却因为体力透支,软软栽倒在地。

  淅淅沥沥的雨声像是沉重的巨石,一下又一下地砸开了聂嘉言的记忆。

  他第一次见钟少霆的时候还不满四岁。

  聂怡总是早出晚归。

  不在家的时候,就会花一点钱,托隔壁的大婶每隔两个小时来看他一次。

  他们住的出租房不足五十平米。

  睡房摆了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儿童床就没有走动的位置了。

  但聂怡却特意把厨房改成了玩具房。

  里面摆满了小汽车和画具,还有很多插图鲜艳的故事书。

  聂怡在某些地方表现得很称职。

  会给他买最昂贵的衣服和玩具,在他生病时也会立刻带他去医院。

  但有些地方却很冷漠,不会跟他玩,看他的眼里没有多少爱意。

  有一天聂嘉言在房里看故事书,聂怡罕见地下午三点就回来了。

  身后还跟了一个西装革履年轻俊美的男人。

  聂嘉言对钟少霆的第一印象,就是很高大,很严肃。

  所以当他听到动静,只敢站在门边悄悄探出半只眼睛张望。

  聂怡对这个男人的态度很奇怪,带着一种有恃无恐的傲慢。

  “你这次来又想说什么?”

  聂怡把包包放在茶几上,交叠两条纤细的长腿,语气十分不耐烦地问。

  钟少霆环视了一圈这个连家具都不多件的小房子,没什么感情起伏地说:“我想把孩子接回去。”

  “接回去?”

  似乎是觉得这要求太过可笑,聂怡从包里拿出了女士香烟,边点边说:“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凭什么你一句想接回去就接回去。”

  “你把老娘的肚皮当什么了?”

  短暂地思考了一会儿,聂怡说:“三千万吧,你给我三千万,我就把儿子给你。”

  钟少霆忽然侧了侧脸,目光带着明显的审视意味,看了一眼躲在门后偷听的聂嘉言。

  聂嘉言被他这一眼看得脑袋一缩,只留一撮惊魂未定的小呆毛翘起露在外面。

  没一会儿,钟少霆语气冷淡的声音再度传来,“他不值三千万。”

  “值不值可不是你说了算。”

  将手里吸了两口的烟碾灭在烟灰缸里,聂怡起身赶人,“我没空和你说废话,想要人就给我三千万。”

  “我只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过了两天就不是这个价了。”

  后来,后来钟少霆就没再出现过。

  聂嘉言像是从一场沉睡了很久的旧梦里醒来。

  仰头看着床头上挂着的点滴袋,大脑缓缓重启了很多遍,他才想起来。

  烂尾楼发生爆炸,钟少霆已经死了。

  护士推着小车进来看药水,见他醒了,就低声询问:“聂先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

  聂嘉言撑着床垫坐起来,发现他的小腿骨上缠了纱布,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病服。

  “我......”

  他刚开口,护士就说:“林先生刚刚回了病房,他在这里陪了你一天一夜了。”

  聂嘉言没说什么,看着护士的脸沉思了片刻,问她:“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护士怔了怔,然后笑了,“您记性真好。”

  “我之前推过你父亲去做检查,在病房门口和你见过一次。”

  怪不得。

  “对了,”护士问:“你父亲还好吗?他还没办出院就离开了,我们这边......”

  “他死了。”

  “......啊?”护士嘴巴张了张,有些不知所措,“对,对不起,我......”

  “没关系,”聂嘉言反过来安慰她:“不知者无罪。”

  护士表情怪异地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说:“对了,你父亲离开医院那天,有个东西落我这儿了。”

  “那天他要做CT,就把MP3交给我保管。”

  “现在......”

  聂嘉言看着她从口袋里拿出来那个插着白色耳机线的MP3,犹豫了一会儿,就伸手拿过了。

  “谢谢。”

  “不,不客气。”

  大概是是觉得气氛太过古怪,护士替他拔了针,就立刻推着小车离开了。

  聂嘉言的小腿骨只是轻微撞伤,还能走。

  拿着MP3走出病房,外头天色阴沉,像是刚刚下过雨,草地和台阶都是湿的。

  冷风吹过脖子,带起一阵细微的鸡皮疙瘩。

  聂嘉言找了一个风吹不到的凳子坐下,边戴上耳机,边按亮MP3。

  屏幕上显示有三段录音,每段时长都是一分多钟。

  聂嘉言按顺序点开了第一段。

  前几秒电流沙沙的声音过后,耳机里慢慢传出了清晰的对话声。

  “在干什么?”林慎瑾问。

  “试新买的MP3。”

  “别玩了,给你看个东西。”

  “炸药?你想干什么?”

  “林懿行害我坐了两年多的牢,只是打断他一条腿,我不甘心。”

  “警方没那么好糊弄,如果闹出了人命......”

  “谁跟你说我要自己动手了,这不是有一个现成的替罪羊吗?”

  “你是说......嘉言?”

  “怎么?舍不得你的宝贝儿子?”

  “......没有。”

  ......

  聂嘉言点开了第二段,里面只有林慎瑾的声音。

  钟少霆录下了林慎瑾打算借刀杀-人的计划。

  林慎瑾准备借谈事为理,将他带到烂尾楼。

  然后再让他给林懿行打电话,要求林懿行单独赴约。

  等转赠协议一签好,林慎瑾就会启动炸弹。

  到时候,他就会和林懿行一起葬身火海。

  等他死了,钟少霆作为第一顺序人,有权按法律规定继承他名下的财产。

  而警方也会把这场爆炸看作是他和林懿行之间的矛盾,不会怀疑到其他人身上。

  计划很完美,可惜出现了纰漏。

  林懿行抢在林慎瑾动手之前去了别墅找他。

  再后来,所有的事情就按照钟少霆的计划进行了。

  林懿行睡得很不安稳,只躺了二十分钟,就忍不住起身想去看聂嘉言。

  病房的门没关,被子胡乱叠着,聂嘉言不在厕所,也不在走廊。

  巨大的恐慌瞬间涌上心头。

  林懿行焦急地沿着病房前的小路找了一段,才看见坐在花坛后面听MP3的聂嘉言。

  “聂聂......”

  他呼吸急促地跑过去,不由分说地伸长了胳膊把人抱进怀里。

  MP3的耳机线被他这么一弄,直接滑出了触口。

  第三段录音的最后一句话被迫外放出来。

  钟少霆说:“我死以后,把我和林慎瑾葬一块儿吧,”

  “他死了也是个恶鬼,没人陪葬,他会不高兴。”

  播放结束,钟少霆留下的最后一点声音也消失了。

  聂嘉言眼圈发红,扬起被泪水浸染得视野模糊的眼眸看着林懿行。

  “钥匙和地址是他主动给我的。”

  “他说他会带林慎瑾离开,让我配合他。”

  “......钟少霆骗了我。”

  似乎是觉得很难受,聂嘉言的鼻尖和眼尾都憋红了,“林懿行,我没有爸爸了。”

  林懿行的心都快揪成了一团,握着他脆弱的颈侧低声安慰:“别哭,聂聂,你还有我。”

  “我会永远爱你,再也不离开你。”

  “你所有缺的想要的我都给你,别难过了,好不好?”

  聂嘉言的额头抵着他的下巴,眼泪无声地顺着两人之间的空隙落到了草地上。

  天边翻滚起一道闷雷,黑沉沉的天似要塌下来。

  林懿行用指腹蹭了蹭聂嘉言哭得通红的小脸,“要下雨了,我抱你回去好不好?”

  聂嘉言吸了吸鼻子,哑着声儿问他:“钟少霆的尸体还在吗?”

  “不在了,”林懿行把声音放得很轻,“因为烧得很严重,所以警方确定了身份我就送去火化了。”

  “不过骨灰还没下葬,我想等你醒了再决定。”

  聂嘉言没说什么,抹了一把眼泪,就把地上的MP3捡起来递给他:“这个MP3里有两段录音。”

  “你拿去给警察,我希望案子能尽快结束,我想让钟少霆早点下葬。”

  “好。”

  两天之后,钟少霆下葬的日子定了下来。

  连续下了两天的雨,今天却是个难得的大晴天。

  聂嘉言的小腿拆了纱布,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翻着手机里的照片给钟少霆挑遗照。

  这部手机是沈云年在钟少霆的别墅里找到的,里面的生活照不多。

  大多是法律文献,或者是一些工作要务。

  唯一一张钟少霆和林慎瑾的合照,还是两人的大学毕业照。

  照片上林慎瑾搂着钟少霆,面对镜头笑得意气风发。

  而钟少霆则眼尾微弯,目光里透着少许纵容和爱意。

  正看着,边上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这是我的救命钱,你要做什么?”

  “你死了钱都是留给我的,我现在只是借用,有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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