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血液带来的铁锈味道浓重到快凝成实质, 直往布鲁斯的鼻腔里钻，眼前虽空无一物，但这惨烈的余韵, 不难让人想象之前发生过什么。
属于黑夜的蝙蝠拖着自己长长的披风, 徘徊在这张‘海魔的餐桌’上，难得开了荤的海魔显然非常珍惜宝贵的猎物，当然也碍于它们主人的淫威，丝毫没给侦查技巧过硬的蝙蝠留下丝毫线索。
布鲁斯显然不想无功而返, 根据希拉的证词，那个突然出现救下杰森和她的陌生女孩儿显然就是瑞娅, 她同样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出自小丑的手笔。
希拉还交代了在布鲁斯出现之前, 瑞娅一直没有离开, 但他一出现, 少女便瞬间消失了, 显然是刻意避开和他相遇。
越想越觉得瑞娅可能一时冲动做了傻事的布鲁斯拨通了联系迦勒底的电话，一是为了了解事情的经过, 更重要的理由当然是道谢，感谢瑞娅救下了杰森, 没让他的迟来酿成大错。
“嘿，布鲁斯...”瑞娅的声音从头盔内置的通信装置传来，女孩儿的声音依旧清亮，充满活力。
“...瑞娅...”布鲁斯轻咳了几声, 仅仅道出了电话那端人的名字，线路接通的一瞬间, 他竟然少有的不知说些说什么。
在迦勒底中接收完EMIYA安慰的瑞娅其实一直在等待布鲁斯的联系，此时不用他开口询问，自觉的御主就给出了他如今最想知道的答案。
“小丑死了。”
虽已有预料, 但真的听到这简简单单三个单词却还是让黑暗骑士倒吸了一口气，双拳紧握，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那一向将别人的性命当作游戏任意玩弄的疯子终于也被人轻飘飘地宣布了死亡，布鲁斯觉得无比讽刺，这么多年和小丑的纠缠中，碍于哥谭的法律体系不存在死刑，和他用自己性命坚守的不杀原则，小丑才一次次重复着被关进阿卡姆，然后出逃，然后再次被关的无底循环。
因这无奈的循环到底伤害了多少无辜的人，布鲁斯从不敢细想，他只能逼着自己夜巡的时间更长，逼着自己永不懈怠，争取在小丑的每一次恶劣把戏伤害到其他人之前阻止他。
可即使有蝙蝠侠，有罗宾以血淋淋的肉身做纤拉扯，哥谭这艘巨轮还是在缓缓下沉，沉进漆黑的深海。
如今，小丑，这个哥谭巨轮上最严重的漏洞被人杀死了，布鲁斯觉得自己是应该高兴的，可却莫名地陷入了更深的疲惫。
“呵...”属于蝙蝠侠粗粝的声音轻笑了一声，不知在嘲讽谁。
“这是第二次了，谢谢你救了杰森，瑞娅。” 似乎那一声哂笑便是对小丑的死亡唯一的回应，布鲁斯的话题突然转折到了了自己这次联络的第二个目的。
“啊？”对于布鲁斯对于小丑事件如此简短的回应，瑞娅十分意外，她本以为布鲁斯会因这件事像教育杰森那样教育她，起码也应该有一句【不要杀人，下不为例】什么的，但他却什么也没多说，倒是有些让人摸不到头脑了。
“那就这样，我先去陪杰森了。”迟迟没等到瑞娅的回答，布鲁斯便首先结束了这次通讯。
挂断电话后，一向身形挺拔的男人竟然少有的放松了他的脊背，这一通电话竟然比他在哥谭街头处理十个罪犯加在一起还要累。
在仓库发现伤势那般严重的杰森，平日里把冷静挂在嘴边的蝙蝠也瞬间产生了让罪魁祸首血债血偿的念头，如果是自己被如此对待，布鲁斯可能并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的是杰森，他的罗宾，他的孩子。
所以他不知如何去评价小丑的死亡，他也无法跟电话那头的女孩说些什么杀人不对的屁话，他比谁都清楚，小丑该死，可能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该死，而瑞娅，她本不需要杀人，也不是滥用力量不尊重生命的孩子，这次甚至是背负上了本该他来背负的罪孽。
就算是装惯了花花公子，布鲁斯韦恩还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自己好处占尽却仗着“不杀”二字对施恩者说教。
小丑这个蝙蝠侠最大的心头之患从此沉寂，布鲁斯便回到了杰森所在的医院，手术非常顺利，但少年浑身却依旧连满了各式仪器，安静地沉睡着，被隔离在病房之外的布鲁斯只能透过玻璃床观察杰森胸口细微的起伏。
我险些失去这个孩子。
因追踪小丑来回奔波的布鲁斯此时才意识到了这样一个事实。
杰森平安无事的万幸和自己确实没有赶上阻止爆炸的内疚再次交杂一起，为布鲁斯本就不平静的内心再添一道波澜，他倚在医院走道冰冷的墙壁上，轻轻闭上了眼睛。
就在布鲁斯闭目休息的时候，病房内的杰森突然狠狠的皱紧了眉头，神情痛苦，好像陷入了沉睡中的梦境。
“所以你知道了吧，你的到来带给这个位面的变化。”
阿销的弹幕让还在思索布鲁斯轻笑意味的瑞娅回了神，直觉告诉她小丑的死亡带给布鲁斯的影响绝对不是一声轻笑可以概括的，但那些深层次的思考都被布鲁斯隐藏在了这云淡风轻的表面之下，不给任何人窥探。
你指什么？面对神棍礼装的意有所指，瑞娅选择直接询问。
“在这个位面原本的世界线里，死的不是小丑，而是杰森，虽然之后他又复活了，但天晓得死过一次对于一个人来说影响有多大，完全足以改变他人生的轨迹。你改变了他死亡的现实，也就是在他的人生中消除了这段影响，对他之后的人生而言，是好是坏现在没有人能知道。”
“杰森如此，其他人也如此，现在意识到了你身上背负的诸多因果么？”
阿销这件礼装难得给出有价值的信息，更别提是现在这样状似劝谏的长段对话。
“我不知道你跟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我确实改变了你之前说的什么位面支点，毕竟那是人命啊，不管是杰森，还是克拉克，况且我做这些还不是因为你发布的任务么？”瑞娅丝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
“那些任务...我并没有强制你完成，都是你自己的选择。甚至连这次的任务，我甚至都没有公布任务奖励是什么。”
看到阿销的这句话，瑞娅瞬间开始回忆那些任务，然后惊讶的发现，阿销说的是对的。“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告诉我事到如今你又开始劝我不要过度插手这个位面的事情了。”瑞娅有些恼怒，她完全不知道在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礼装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即使知道接下来的道路还会去不停或好或坏的影响他人的人生，你还是会继续走下去么？”
“...是的，因为我的迦勒底在这里，所以只要在我能接受的范围内，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去做，我会背着你说的那些因果走下去。”瑞娅翠绿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她已经失去了一次她的家，这一次有了失而复得的机会，她一定不会错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错，你可以拥有这次任务的奖励了。从今天开始，每次可以有一位英灵踏出迦勒底范围了，当然他们的行动不能离开你距离太远。”
？？？
看着眼前一连串拟声词，瑞娅有点懵，这礼装是不是崩人设了，为什么这大笑的姿态令她如此熟悉。
不过笑声这种小事可以暂且不论，英灵们终于可以踏出迦勒底范围了，没有什么任务奖励比这更优秀了。
经历了小丑事件的瑞娅，不知不觉中已经比刚来到这个位面时更加成熟了。
杰森不短的修养时间里，瑞娅也时不时地去探望，向依旧一脸凶相的少年扔几个治愈魔法加速他恢复的进程。
某次探病的时候，杰森问了瑞娅一个奇怪的问题，“你说，如果当时你没有来，我真的死在了那场爆炸里，布鲁斯会为我报仇么，他会杀了小丑么？”
这个问题瞬间让瑞娅想到了阿销对她说的这个位面本该发生的事情，她惊讶地反问杰森：“怎么想到问这种问题？”
“因为我做了个梦，我梦见了另一个我自己，我...梦见我自己死了。”平日里张扬不羁的杰森在提起这个梦境时变得格外消沉，他伸出手盖住了自己的脸，不想让瑞娅看到他的表情。
他不仅梦见了自己死亡，甚至还梦见了自己的复活的过程，还有那浑浑噩噩失去意识在哥谭街头流浪的几年，他还梦见了那血红的头罩。
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连在漆黑的坟墓苏醒的恐惧茫然，发现布鲁斯没有为他的死亡而复仇时的愤怒也感同身受。
梦境带来的不安侵蚀着他，可他又无法向布鲁斯寻求答案，因为毕竟这只是个梦，真实的他现在正好好地躺在这里，所以他只能询问瑞娅求一个安慰。
人人都知道蝙蝠侠是个不杀主义者，没人能让他改变自己的坚持，面对如此难以回答的问题，瑞娅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掌轻轻覆在杰森的手上。
“他或许不会杀了小丑，但他绝对会让他付出等同于死亡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