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花环(1 / 1)

住我身体里的那个人 烈冶 3393 汉字|3 英文 字 2个月前

第三十四章 花环

  因为恶心我的回忆,所以就算可能会阻碍复健,他也会选择逃避,这么说,让谢冬荣逃避复健的罪魁祸首,居然是我。

  我忽然明白他那恶意中带着些许愤怒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了。

  我曾庆幸人能够有一张皮囊来伪装自己,任何心绪都可以藏在皮囊之下,那些短暂且污秽的想法往往稍纵即逝,我从不觉得那会是一种过错,我问心无愧,因为好歹表面上,我什么也没做。

  可当这个世界上开始有另一个人能读懂你的心思,甚至剖析你的想法,一切的一切都将不一样了。

  我不禁毛骨悚然,甚至开始害怕他会知道更多。

  在他的眼中,我稍动的小心思都是错误。

  人们都说越了解一个人你就越难爱上他,爱情往往滋生于对未知的期待,所以这样的我,又怎么能奢望谢冬荣会爱上我呢?

  所幸,我此刻想的这些,他都不会再知道了。

  他都说到这个地步,自然,我也就没有立场再“劝”他做什么。

  好不容易才有所缓和的氛围,此时此刻又再次变得尴尬起来。

  我发现我跟谢冬荣就是这样,每每当我认为我们的关系可以更近一步时,一件事的发生又会毫不留情地将一切都推回起点。

  “一个巴掌一颗糖”?谢冬荣对付我的“政策”大概可以这样概括。

  甭管这是不是他故意为之,反正这样的状况,已经足够让人难受了。

  再看此刻微微蹙眉的谢冬荣,想必他也有同感吧。

  这天晚上,我又一次坐在书桌前为我的“事业”不知疲惫地捣鼓到了深夜,而屏风另一端的谢冬荣则坐在床上就着夜灯看着书,我们没再说话,室内静默着,时间仿佛凝滞。

  当我准备休息的时候,回过身,谢冬荣那边不知何时已经熄灯了,我不敢再像昨夜那般偷偷跑过去看他,只提前设好了闹钟,希望明天能起早一点。

  在没吵醒谢冬荣的前提下,我穿好衣服出了门。

  晚上睡得晚,而现在时间又实在是有些过早,所以此刻我整个人几乎处在半梦半醒之间。

  此时天色还未全亮,晦暗的光线与蒙蒙的薄雾模糊着我的视野,我眯起眼,凭借记忆迷迷糊糊向前走了。

  目的地是后花园。

  在这样的天色下,从远处望去,咏栗树倒像是生长在仙境中的大树。

  这棵咏栗树真大,恐怕在整个都城都没有比这更大棵的咏栗树了吧,也怪不得舅舅提起它的时候,眼里是掩饰不住的自豪,先前夜谈的时候,他告诉我,选中这套房子,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棵树。

  事实证明我的眼神的确不太好,在还未全亮的天色与晨雾的双重加持下,居然走近后我才发现,咏栗树下还站着一个人。

  他拿着一个半成品的花环,驻着一根拐杖,冲我微笑着。

  我抬手,冲他笑道:“嗨,老舅。”

  先前被安果拒绝掉的发卡,最终还是别在了她的头上。

  吃饭的时候,在我舅的示意下,安果红着脸,对我说:“谢谢你,哥哥,这个……其实我是喜欢的……”

  我注意到谢冬荣正盯着我送给安果的发卡猛瞧,一瞬间忘了我们还在冷战的事,用倒肘戳了他一下:“怎么?你想要啊?”

  谢冬荣剜我一眼,并不作答。

  “下午博士他们才会来,趁着早上这个时间,冬荣,你和小树一起去外面逛逛吧,昨天不是出了点事没去吗?”老舅适时提出建议。

  我心中咯噔一下,知道这是跟谢冬荣修复关系的好机会,因为怕被拒绝不敢表现得太积极,于是只暗暗去瞅谢冬荣,想知道他的态度。

  在我舅面前,谢冬荣敛去了素日里锐气逼人的劲儿,此刻他微微抿嘴,抬眸看了我舅一眼后,说:“我们会去的。”

  YES!我心里登时炸开了烟花,这可是修复关系的好机会。

  我老舅看着我俩,颇为慈爱地笑着,不得不说这样的笑容放在他这个年龄的人身上还是有几分违和的。

  “对了,有件事……”下一刻,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他的眼神,我立马心领神会地站起身,安果不解地望过来,直到我将老舅一早藏在客厅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递到他手上。

  “虽然手不太巧,但还是尽力给果果做了一件。”舅舅将盒子打开,将东西拿了出来,抬起手,趁安果因震惊全然呆滞的时候,将花冠轻轻戴在了她头上。

  安果脸变得通红,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样子略有几分好笑,但当她下一刻终于哭出来,冒着鼻涕泡扑进她老师怀里的时候,我的内心又有几分感动。

  “你树哥哥也帮我忙了哟,因为我这个样子找花不太方便。”

  然后我就听到安果带着哭腔的一句:“谢——谢——树——哥——哥!!”

  这时候我注意到谢冬荣。

  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细看却会发现,其中还夹杂着极难让人察觉到的柔软。

  就这样,在博士来之前,我跟谢冬荣出门了。

  走的时候我推着他的轮椅,回过头冲老舅和安果笑着。

  然而当我们逐渐走出他俩的视野范围,周遭的空气便逐渐冰冷起来,谢冬荣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而我也才想起,我们原本是刚刚吵过架的。

  真是奇怪,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谢冬荣就不约而同地在别人,特别是在长辈面前表现得关系很好。

  但事实却跟走钢丝似的,时时刻刻都处在岌岌可危的边缘。

  “对不起,昨晚上说了不负责任的话。”我想,如果得有一个人来维持我们之间的关系的话,那么这个人只能是我了。

  谢冬荣默了片刻,才说:“算了,你本身就不知道。”他侧过头,将目光投到了咏栗花开的河堤,说:“其实偶尔这样出来一次,也不错。”

  “是吧!”这样,昨晚上的事情就算翻篇了吧!我内心窃喜,“我们去河那边看看吧,那边种了好多咏栗树。”

  谢冬荣没有否认。

  “但其实还是舅舅家的树最好,开得花最多最大。”不知为什么,我雀跃起来,“后院的花也开了,你去看了吗?”

  “……嗯。”谢冬荣的声音仿佛来自于很远的地方。

  他似乎不愿意说太多,于是我便充当了找话题的角色。

  约摸是刚到河对岸的时候,伴随着阵阵飘来的咏栗花香,我再次看见了一群头上戴着花环的小女孩。

  她们排着队,奔跑着,再次如同小鸟一般自我们身边飞过。

  其中一个女孩看见了坐在轮椅上的谢冬荣,停下脚步呆呆地望着他。

  谢冬荣毫不避讳地就这样看回去。

  下一刻,那个女孩脸红了,她问谢冬荣:“哥哥,你是刚到村里来吗?”

  谢冬荣说:“嗯。”

  “以前都没见过哥哥呢,那哥哥明天也会到这来吗?”

  沉默片刻,我听见谢冬荣回答:“也许会,也许不会。”

  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但就这样,那个女孩也得到了满足,“好的!祝哥哥天天开心,还有……哥哥真好看!”说完后,她便如同归队的幼鸟,敞开手臂奔跑着,去追她在远处观望的伙伴了。

  远远地,我好像听见了她们的笑声,那是专属于跟帅哥搭话归队后,女孩们或好奇或八卦的笑。

  谢冬荣真的很受欢迎,我想,现在的他都不算是完全体,我已经可以预见,等他成年变得更俊秀后,追他的人应该都可以从都城中心排到我舅舅家门口了吧。

  而我呢?我不过只是其中稍微有些特殊的一份子罢了。

  “你很受欢迎呢。”我轻声对谢冬荣说。

  不知道谢冬荣在想什么,半晌,他只:“嗯。”了一声。

  “她们也戴了那个,花环。”我给谢冬荣指了一下,谢冬荣没什么表示,但想必他早就已经注意到了吧。

  我将先前在夜市上听到的习俗转述给了谢冬荣。

  谢冬荣却说:“你挺会哄女生开心的。”

  我愣了一下,半天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哪儿有,倒是你,看看刚刚,那些小女孩子都冲着你来呢,看都不看我一眼。”

  “看来你有一个受欢迎的梦想。”微微侧过脑袋,谢冬荣回身用眼角看我。

  “谁不想受欢迎呢?”我挠了挠头,想来谢冬荣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不会体验“不受人待见”的感觉吧。

  闻言,谢冬荣冷哼一声,后径直操控着轮椅,往河边走去。

  我只好忙不迭地跟上他,心中再叫了他一次“公主”。

  不过,别的小女孩都有花环,公主怎么能没有呢?

  谢冬荣凝视着河水中的花瓣时,我忍不住问他:“你想不想也整一个?”

  谢冬荣好像没明白我在说什么,只是蹙眉,像是预料到这不会是一句令他高兴的话。

  “喏。”我指了指那边的那群带着花环的女孩,“果果也有,我想个办法,也给你整一个?我觉得肯定很适合你。”

  当我看见谢冬荣放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微合紧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又说错话了。

  “陶树,每当我想好好对你的时候,你总有办法让我发怒。”这是这次出行,谢冬荣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回家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正午了,正好赶上吃饭,博士他们也还没来。

  吃完饭后,博士和他的另一个医生小弟刚好也到了,特别准时,就跟掐了表似的。

  紧接着就是地狱般的,帮谢冬荣复建的过程了。

  我知道,比起谢冬荣,我受的那点累都不算什么,因为我看见他额角的汗珠,以及因极力维持姿势而颤抖不已的身躯。

  好几次,我抱住他的时候,他狠狠推开了我,我知道可能在这一过程中,他又在脑海里看见了什么。

  譬如,各式各样,不堪的我。

  复建对于谢冬荣来说是上刑,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呢?

  终于,在博士的许可下,我们得到了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谢冬荣一言不发地驾驶着轮椅离去,我远远跟在他身后,感觉自己像个变态。

  但最终他去了后院,而我则是先回了房。

  对,没错,是“先”回了房,我拿了个东西后,就连忙也跑后院去了。

  后院中,谢冬荣坐在轮椅上,咏栗树下,微微抬起头,闭上眼。

  我明明已经刻意放轻了脚步,但当我接近他的时候,他还是敏锐地回过头。

  他盯住我,半晌,才说:“一点都不适合你。”

  我笑了笑,“因为原本是给你编的嘛,怎么会适合我呢?”

  再次,我看见谢冬荣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尖。

  被吓了一跳,我连忙改口认错:“没有,既然你不喜欢的话,我当然不会强行给你戴上了。”

  谢冬荣就那样看着我,像是要将我活生生盯出一个大窟窿。

  知道花环戴在我脑袋上是个什么搞笑效果,一时间,我有些无所适从,数秒后,我讷讷地将花环从我脑袋上取了下来。

  而这时,谢冬荣却伸出手,说:“拿来给我。”

  我愣住了,迎着他的眼神,心里再次炸开了烟花。

  于是我又犯错了。

  我没听他的话,而是亲手,轻轻将花环戴在了谢冬荣的头上。

  我感受到谢冬荣身躯的凝滞,实不相瞒,当我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我也僵住了。

  但所幸,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于是,终于忍不住地,我笑了。

  戴着花环的谢冬荣看着我,半晌,最终也略微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极为不明显的笑意。

  编花环是前晚上学的。

  今早上我专门早起,就在这棵树下,跟舅舅一起将它编好了,送给他。

  当然,这些我都没有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