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1 / 1)

失常 周德东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1个月前

看我这个恐怖小说家长得什么样——当然,我必须说实话,那看起来很多的读者里有两个是我的

亲戚。

我面无表情地在我的书上写着字。我的字写得全世界第一独特。

我不能笑,因为我涂着鬼脸。

我把签完字的书递给面前的读者时,总会自然地看对方一眼。

有富甲一方的男人。

有漂亮的女人。

有德高望重的老人。

有不广世事的孩子。

有达官,可以叫飞机提前或推迟起飞的。

有明星,做一次广告就能买下飞机一个翅膀的。

有工程师,正在研究人怎么飞到更远的星球的。

有医生,可以把一条掉下来的腿重新接到身体上的。

有外国人,一直热爱中国的。

有一家三口出来度假的。

有恋人,正准备结婚的……

大家都排着队。

我朝后面看了看——不是因为累,希望队伍短点,早点结束,而是希望队伍长点,越长越好。

我看见在队伍中探出一个脑袋。他离我还隔着十几个人呢,朝我笑了笑。那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人,他好像认识我一

样朝我笑了笑。

这个人不是我的亲戚啊!

我愣愣地看着他。

我越看他越不对头,我觉得他的脸好像有点淡绿色,而他的眼皮好像有点橘黄色,他的眉毛则有点灰白色……

这些不正常的颜色并不夸张,都很淡很淡,甚至很难看出来,甚至可以说是正常的,但是越仔细看越能感觉出那不是

自然色。

我断定那不是自然色。

不过,除了我,没有人看见——他前面的人眼睛看前面,他后面的人看见的是他的后脑勺。

“您怎么了?”站在我面前的人不解地问我。

“对不起……”我急忙把目光收回来,继续为他签字。

我的心里一直在想这个跟我一样画着鬼脸的人,我认为他是在报纸上看到我鬼脸签售的消息,故意这样弄,帮我凑热

闹,添气氛。

终于,他笑着排到了我面前。

我抬头望着他。

在近处看,他脸上那淡淡的颜色几乎没有了,和正常的脸色差不多。可是他骗不过我,我刚才明明看见他的脸发绿。

我轻声问:“你也化妆了?”

他好像没明白我的意思,仍然笑着看我。

“你的脸涂了绿色。”我说。

“没有。”他说。

他的声音很像电话里那个奇怪的声音!我紧紧盯住他,说:“你的眼皮有点橘黄色,你的眉毛有点灰白色——不可能

没化妆。”

他不笑了,说:“你让大伙看看,我的脸上有颜色吗?我现在就可以用清水洗给你看。”

在旁边维持秩序的人好奇地凑近他的脸看了看,说:“好像没颜色,周老师,您一定是看花眼了。”

空难3

我就说:“那可能是我看花眼了。谢谢你喜欢我的书。”

他笑着拿起我的书,突然弯下腰,说:“周老师,我想和您聊聊。”

“你是记者?”

我多希望他是一个记者啊,这样至少他就有单位,有组织,有领导。老实讲,现在我有点怕他。

“我不是记者。我什么都不是。”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我……恐怕腾不出时间来。”

他依然笑着,小声说:“——我在天尚等你。”

我住的宾馆旁边还有一家宾馆,叫天尚宾馆。我马上想到他也不是本地人。

“我等着你。”他重复了一句。这句话我听过的。

后一个读者是个小女孩,她不停地朝前凑,他就走开了。

我低头为后面的人签名。

我的心乱起来。

我断定,这个人的脸色不对头,那上面绝对涂了颜色,只是不像我的脸这样浓。在远处,可以看出来,在近处就有点

看不出来了。

多高超的化妆啊!

若有若无。草色遥看近却无。

可是,为什么别人看不出来?

——从这个角度看,他更高超,他刚好画到我这样敏感的人才能看出来而其他人都看不出来的程度上……

没想到的是,我偶尔又朝长队的后面看了看,竟然又看到了一张淡绿色的鬼脸,跟前面走过去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不可能是一对双胞胎吧?

他排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发现他脸上的颜色又淡得像正常人了。

我愣愣地看他,他就是刚才的那个人。

“周老师,是我。”

“你……是谁?”

“就是刚才跟您说话的那个人啊。”

“你不是走了吗?”

“我绕到后面又买了一本您的书。”

“你买那么多书干什么?”

“为了跟您再说一句话呀!”

“有什么话你就一次说完吧。”

“——我相信,您一定会来的!”

签售活动结束后,我跟报社的人一起吃饭,很晚才回到宾馆。

我打开房门的时候,心猛烈地跳起来。

他知道我在哪里住,不然他就不会选择在“天尚”宾馆等我了。我真怕他潜伏在我的房间里。

我进了门之后,先打开衣柜看了看,什么都没有。接着,我打开了卫生间,里面也没人。最后我又看了看床下,以及

落地窗帘的后面……

最后,我的眼光落在了那张招贴画上——我的招贴画在宾馆里悬挂了一张。

一个涂着鬼脸的人在画上定定地看着我。

当然,那是我自己。

我必须到“天尚”宾馆去看看!

我如果我不去见他,万一他深更半夜到我的房间来找我怎么办?

可是,我走进“天尚”宾馆之后才想到——不知道房间号,不知道姓名,我到哪里去找他呢?

我在大厅消费厅转了转,并不见那个人的影子。

我三心二意地离开了。

这个家伙可能在逗我玩。

我是一个玩恐怖的人,我想今后我一定会遇到很多类似的事情,必须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说,飞机出事那天,有个人命特大——他已经买了那次班机的机票,而且是不打折的,可是,他太倒霉了,他太幸

运了,他在奔赴机场的路上发生严重塞车,当他赶到机场的时候,已经停止了检票,他没有登上飞机!

他没有登上飞机,于是他捡了一条命。

这都是听说的。

似乎每次空难之后都会有这样的故事,不太可信。

我返回北京的时候,报社执意要我坐飞机。

他们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就给我订了机票,并且让航空售票处的人把机票送到了我的宾馆。

那个人刚离开,郝社长就打电话过来了,问我拿没拿到机票。

“郝社长,我是想坐火车走的。”

“那样我们过意不去啊。”他笑哈哈地说。“一会儿报社的车接你去机场,我还有个应酬,就不去了。”

“谢谢啊。”

放下电话后,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个人是郝社长吗?

我登上了一堆可以飞上天的金属中。

我坐的竟然又是和上次空难同一型号的飞机。

我的位置靠着舷窗。

飞机上的人不多,我身边的几个座位都空着。

飞机缓缓滑行。它拐来拐去,寻找起飞的时机。终于,它加速了,越来越快,猛地腾空而起。

完了,我已经离开了我贪恋的地面,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