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1 / 1)

鼎州纪 assura2001 2000 汉字|0 英文 字 2个月前

呢?

他一个必死无疑的敢死队队长,都能从南天门完好无缺地活着回来,阎王爷就肯定不会再收他。

他是“永远不死”啊,他怎么会死呢?

至少他一定不会是现在死,他一定会和他老婆活到土地公公月亮婆婆那么老,他们俩一定会活成两个老妖怪。

没错,迷龙不会死了。

虞啸卿会救迷龙的,他一直对我们避而不见,是因为事关军部大员,他也难做。

但我们跑过整个禅达追上他的车后,他毕竟给了我们为迷龙求命的机会,而且他也并没有一口回绝。

虞啸卿一定会看在南天门上那三千个死人的面子上,救迷龙一命的,一定会的。

我边这么想着,边看向我的团长,我想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丝宽慰。

可是,为什么我看不到?

你不相信虞啸卿会救迷龙么?你觉得,迷龙他,他这次会死么?我的团长。

龙文章:祭旗坡的晚上很美,有禅达的万家灯火,有怒江的凌凌波光,有高悬夜空的一轮皓月,有似乎伸手可及的满天星斗。

我独自躺在这样的地方,我看着不远处一个几岁的小顽童和十来个二十几岁的大顽童,追追赶赶地扎成了一堆。我听着那清脆的童音伴着一阵阵久违了的欢笑,响彻了整个祭旗坡。

雷宝儿玩得很高兴,一刻不停地闹着,笑着。

一刻不停,只要他的目光别落在我的身上。

这儿的所有人都是他龙爸爸的好弟兄,都是他的好叔叔,除了我。

我是伤害他龙爸爸的人。我是打断了他龙爸爸的腿,还把他龙爸爸用铁链锁起来关进帐篷的人。我是毁了他和妈妈苦苦等了三十八天才等来的一家团圆的人。

在他的眼里,我是个坏透了的坏人。每当看到我时,他原本天真干净的眼睛里,就会瞬间充满了仇恨。

来自一个孩子的仇恨,冷冷的,让我彻骨冰凉。

迷龙不能死,他是一个军人,他没有死在有去无还的出征中,他没有死在必死无疑的战场上,他就绝不能死在龌龊权势的黑暗里。

我去求虞啸卿,只有他才能救迷龙。

虞啸卿现在的风头之劲,全军无人能及。就连军长,也需避其锋芒,给其薄面。军部陈大员,虽位高却并无兵权。两年前他尚奈何不了虞啸卿,更何况是今天。

我知道,无论如何,这件事的确让虞啸卿很难办。

我只乞求,他能给那三十八天,给那三千个死人,一丝情面。

我只乞求,他能忆起哪怕是一点点,曾经存在于我和他之间的那个“信”,他曾经称我的那一声“兄”。

如果迷龙这次能不死,我愿意用任何代价来换。

我会为了在怒江边给他的难堪而赔罪,我会做他麾下冲在最前面的小卒,我会永远心甘情愿听他指挥任他调遣,甚至,我会再为他打一次南天门。

只要,他能救迷龙。只要,他能保住迷龙的命。只要,迷龙不死。

可是,现在的虞啸卿,我再也看不透了。

不,是我不敢看透他。我怕看到绝望。

不,不会的。他依然是虞啸卿,他不会真的就这么看着一个他曾经真心敬佩过的军人,死在这样的肮脏里。

迷龙不能死。所有从南天门下来的人一个都不能死。

我求求你,迷龙,你千万不要死。

都要活着,都不能死。我的弟兄,我的袍泽,我的团。

孟烦了:“恃功自傲,抢械行凶”。

八个字,迷龙的命。

我木头似的戳在关押迷龙的帐篷外,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南天门。

现在的南天门上很安静,没有枪声,没有炮火,没有厮杀。连遍布峰顶的尸体和弹坑都几乎不见了。

我们被埋在弹坑里,弹坑被我们填满了。

我忽然想起我的团长昨天对我所说的那句话,“给你们做团长的人不过是一具倒不下去的尸体”。

没错,站在这儿的我们,只不过就是一群从南天门爬回来的尸体。

是一群没有温度,没有感情,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生命,没有死亡的尸体。

可是为什么,我们还会那么悲伤。可是为什么,我们还会那么眷恋生命。可是为什么,我们还会那么惧怕死亡。

可是为什么,我们要做这倒不下去的尸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倒下去。

我的团长从那间已经被他拆散了的屋子里走出来,他走得很慢,但并不犹豫。

他的表情很平静,比我所见过的任何时候都要平静。这样的平静,让我几乎又想把他刚才的崩溃当作没有发生过。

就像之前一样。我们总是装作不知道他垮了,装作不知道他已经从里到外都碎了。

而他也总是尽量给我们看他的坚强,拼命地伪装着他的完好无恙。就像这次一样。

我看着他,我看着我的团长。我向所有我知道的神灵祈祷:

求求你们发发慈悲吧,不要让他过来,让他倒下吧,让他死了吧,让我们都死了吧,让我们变成真正的尸体吧。

龙文章:天就快要亮了,迷龙的时候到了。

我要把自己整理一下,收拾得像样点儿,收拾得精神点儿,好送迷龙上路。

我刚刚的样子一定是吓坏他们几个了,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会疯成那样。

只可惜了我们团最好的这间屋子,可惜了我们团最完整的这些家具,都让我给毁了。

毁了,也就毁了吧。

这屋子这家具本来是给老麦和柯林斯准备的,倒一直便宜了我和烦啦。现在我俩终于可以住回团里的营房了,那里空得很,可以随便挑。那里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人,都在南天门。

他们对我说,他们不回来了,就算折再多的纸船去接,他们也不回来了。他们愿意待在南天门的峰顶,那是他们拿命换来的地方。

那里,是只有他们的地方。干干净净的,只有自己的袍泽弟兄。

他们对我说,他们的仗打完了,但是我们的还没有完。我们还要继续打下去。因为我们还活着,因为我们正在死去。

只不过,他们的死,是军人的命里事。而我们的死,却并不是为了军人的份内事。

他们对我说,他们不后悔。只是,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这世界发生改变,变回原本的模样。

他们对我说,把迷龙送过来吧,南天门上的三千弟兄,都很想他。

现在,我去送迷龙,上南天门。

孟烦了:我的团长半跪着,托着迷龙的头,慢慢地让迷龙平躺在祭旗坡的草地上。

迷龙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脸上还带着一丝诡计得逞的坏笑。就跟雷宝儿一番哭闹后终于得到了想要的那块糖似的,这爷儿俩真是越来越像了。

我们站成一个圈,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