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雨川说着,来到显示器前,看了看照片,又走到解剖台前,俯身观察半截躯干的断面。
他思索着说:“交叉的锯痕说明,锯齿朝着一个方向做往复式切削运动。振动频率却又十分稳定。所以说,这把锯子既符合手锯的特征,又符合电锯的特征。只有伐木用的电动线锯才同时具备这两种特点。”
王树林吃惊。“难道凶手是伐木工?”
“我还没有说完。”慕容雨川打断。“如果是电动线锯,切割人体会毫不费力。可是,尸体的入锯角发生过多次变化。这说明,是一把很小的电锯,无法一下就切断很厚的躯干……我得观察一下这把锯到底有多长。”
他问钟庆顺。“给我找一个眼罩放大镜。”
钟庆顺这次手脚倒很麻利。
慕容雨川扣上眼罩放大镜,拿着一把小尺子,在断口的皮肉上来回比划。
钟庆顺说:“又是刀砍又是锯,创口早就破烂不堪了,你怎么还能测量出来?”
“我只要大致估计一下就可以,因为这把电锯出奇的小。我好像猜到是什么了……”
其他人正等着他说下去,他忽然“咦”了一声。不知是兴奋,还是惊奇。他扭头对钟庆顺说:“去给我弄一张黑纸。”
“黑纸?!”
“对。纯黑色的。大小无所谓。”
“做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帮我弄一张,越快越好。”
骨食者 第七章 迷锯 9
这个还真有难度,钟庆顺索性跑出公安局,到附近街上找了两家文具店,才买来一包儿童折纸。
慕容雨川抽出一张黑纸,其余的丢回给钟庆顺。“我只要这个,其余的拿回去给你孩子玩吧。”
他把黑纸撕成几条,分别在尸块创口和断骨周围来回擦拭,然后拿起来仔细看。等他摘下眼罩时,所有人都瞧着他,心奇他刚才在干什么。
慕容雨川眼中闪亮。“我现在可以告诉诸位,凶手切割、肢解被害人使用的是一种相当罕见的锯。我想钟医生应该不会陌生。”
“我?!”
“对。那是开颅锯。”
“开颅锯?”钟庆顺一惊,随即说。“不可能。开颅锯的锯痕可不是这样的。”
他说着打开工具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电扇形状的工具。顶端是一个有着细微锯齿的圆盘。圆盘中心垂直连接着长柄,尾端是把手和开关。
“这就是我用的开颅锯。虽然很锋利。但是这么小的圆锯,又与手柄垂直。只能用来切割比较窄的东西。像胳膊那么粗的东西都很难切断,更别说大腿和躯干了。”
慕容雨川说:“你使用的是现在国内法医界的标准开颅锯。最先进的还有美国生产的摆动式开颅锯,只能切割硬质的塑形物体,无法切割柔软的,这样开颅时可以确保不会破坏脑膜。”
“我倒是听说过。”钟庆顺点头。
“除此以外,还有一种在国内很少见的开颅锯,叫往复式开颅锯。形状跟我们常见的完全不一样。锯头像一把小匕首,其实就是缩小版的电动手锯,工作原理如同手锯的往复推拉来切割物体。使用这种开颅锯,需要医生有比较高超的技巧,否则开颅时极容易破坏脑内部组织。因此只有少数国家的法医们使用,在我们国内使用的人并不多。”
“你是说凶手可能是一名法医?”王树林脱口而出。
慕容雨川下意识的看了看罗炎麟。他哥哥就是一名法医杀人犯。至今在逃。
罗炎麟倒显得十分平静。
骨食者 第七章 迷锯 10
钟庆顺说:“会使用开颅工具的也不一定只有法医,大型医院的脑科手术医生也一样会这项技术,甚至比法医做得更好。毕竟他们解剖的是活人。”
很多人都不自觉的摸摸自己的脑袋。谁也不知道,医生们是怎样做开颅手术的。难道是把整个头盖骨像摘帽子一样摘掉,手术完再扣上?
“我还可以进一步缩小范围。”慕容雨川说。“凶手使用的是一把特殊的往复式开颅锯。”
什么?人们更吃惊,包括罗炎麟在内。
“钟医生应该很好理解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使用电锯开颅时,会散落出大量磨碎的骨粉。这些细微的粉尘会落在伤口和断骨处。”
钟庆顺恍然。“你刚才用黑纸擦尸块的创口就是为了查找骨粉?”
慕容雨川点头。“我戴上眼罩放大镜观察尸块断截面时就发现了这一点,但我不确定是否看清了,那毕竟是很小的粉尘。所以,用黑纸擦拭,倘若有白色的骨粉,可以一目了然。”
“你看到骨粉了?”
“没有。”
“怎么会没有?”
“这也恰好是我要证明的。也许你还不知道,目前最先进的开颅锯已经开始配备吸尘器。”
“吸尘器?”
“我也只是看资料上那样说,是在锯头旁安装专门的吸尘装置,用来防止骨粉散落。”
罗炎麟插话。“你能记得这种带有吸尘装置的往复式开颅锯是什么地方生产的吗?”
“是德国。据说价格相当于十万元人民币。”慕容雨川说。
罗炎麟难得露出会心一笑。他对王树林说:“这种价格昂贵又复杂罕见的工具,不会是普通人随意能够了解并且买到的。何况,凶手还必须懂得如何使用它。”
钟庆顺忍不住道:“既然凶手能用锯切断尸体,为什么还要用刀砍,多此一举呢?”
罗炎麟毫不迟疑的说:“很简单,他为了掩饰。这是一个心思很细腻的人。他用这种锯肢解尸体之后,又不放心,担心法医尸检时辨认出凶器,顺着线索查到他头上。所以,他故意用砍刀胡乱劈剁几下。借以混淆法医判断。”
钟庆顺脸一红。“这么说凶手不是卖肉的屠夫。”
“屠夫,我看你到适合干屠夫!”一直强压怒火的王树林终于发作。
骨食者 第七章 迷锯 11
他带着专案组忙得脚打后脑勺儿,饭顾不上吃,水顾不上喝,到头来竟然比不上坐着看报纸的外来人和年纪轻的医大学生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面对突如其来的线索,他丝毫不感到欣喜。难言的羞耻让他一腔怒火憋在胸中,就要爆炸。他狠狠瞪着自己的法医,好像要吃了他。
钟庆顺垂着头小声说:“对不起,王队。我工作失误。我写检查。”
“你这不是失误!!”王树林大发雷霆。“你这是在包庇罪犯!!”
钟庆顺吓得一哆嗦。
“那么多的疑点,你居然全部没有看到。找到的线索,也都他妈是假的。你之前的本事都到哪里去了?”
钟庆顺头垂得更低。
“凶手要是知道,我们警察都像你这样饭桶,他得美死!外人也得笑话死!我们刑警队的脸统统让你丢光了!”
钟庆顺头无地自容,脑门上都是汗。
王树林还不解气,继续骂。“我就不明白,那明摆着的线索,你怎么就看不到,你脑子里装的都是……”
慕容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