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车祸
作者有话说:不会死,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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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颂愉即将正式入职兰印,在下周一。
虽然在这之前他已经知会过自己的老师说不会再读研了,真正离开学校的时候,老师还是觉得很可惜。
但,决定都已经做了,也没什么可不可惜的了。比起可惜过往木已成舟的决定,还不如看看当下。
这几天钟斯衍抽空会和方颂愉聊天,但方颂愉很少回复消息了。
他完全不敢看钟斯衍的消息。
如果决定好遗忘过去,那就不要再回头看了,也不要偷偷想念,要做一个成熟的大人了。
蒋依云最近老喊方颂愉出去玩,也许是在照顾他失恋的情绪。方颂愉乐得跟蒋依云出去玩,甚至半开玩笑说要和蒋依云一起去公园相亲角举牌子,他举蒋依云的,蒋依云举他的,然后互相帮对方参谋相亲对象如何。
蒋依云顺着方颂愉的话说下去:“那没有博士必不可能过第一关,你看那些大妈都说要博士要有户口要有房呢。”
方颂愉笑得趴在桌子上。
身边手机震动,发出嗡嗡的声音,方颂愉低头看了眼来电提示,是钟斯衍。他下意识地想接通,手指碰到手机的金属边缘的一刹那,又收了回去。
蒋依云说:“你不接电话啊?”
“不接。” 方颂愉说,“后天我就要正式入职了…… 有点仪式感,晚上去蹦迪吗?”
夏天又到了,方颂愉想穿裙子了。
手机还在震动。蒋依云能看到方颂愉的来电显示,她沉默了一会儿,说:“你要不还是接吧…… 异地恋也没什么不好。”
方颂愉说:“我不接,祝他早日拥有下一任好了,也祝我早日拥有下一任…… 大不了我让我妈给我介绍她的小奶狗去。”
“行吧。” 蒋依云似笑非笑,“你开心就好。”
蒋依云陪方颂愉回家换了套衣服,方颂愉搬了新家,在离兰印不远的地方,上下班十五分钟路程,一居室。蒋依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方颂愉换衣服化妆。方颂愉带着假发出来的时候她还在笑,问方颂愉:“你要不要我帮你化妆?”
方颂愉从房间里探了半颗头出来:“是我不会吗?”
俩人笑作一团,蒋依云进了方颂愉房间坐在床上看他化妆,看了一会儿,方颂愉的手机又响了。
手机放在靠近床头的位置充电,蒋依云拿过来,一看是钟斯衍的电话,直接划成接通,扔给方颂愉。
“我替你接了。” 蒋依云说,“有什么话好好说。”
虽然她可能是最早的那批并不看好方颂愉和钟斯衍的人,但是她更看不惯方颂愉逃避和钟斯衍接触的样子,要么干干脆脆地分手,要么就认认真真地用尽全力爱到最后,这样躲来躲去有什么意思?
方颂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接过手机,轻轻柔柔地对对面说:“喂?”
在此之前,他已经预想好了怎么回答中午电话没接的问题,就说自己睡着了,刚醒,问题也不是很大。
如果不是蒋依云多此一举,他甚至打算一觉睡到半夜十二点,再去微信上跟钟斯衍说:“不好意思啊,忙忘了,没看手机。”
然而对面并不是钟斯衍的声音,甚至不是一个男生的声音,声音来自于一个女性,这个女性说:“喂,您好,是小鱼吗?”
方颂愉心头掠过一阵疑惑:“是我,怎么了?”
“您好,手机的主人出了车祸,而他身上没有任何可以确定身份的证件,出于被迫,我们用他的手指指纹开锁,看到您是他的第一个联系人…… 请问您能来一下南辰第三人民医院吗?”
方颂愉瞳孔瞪大,激动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谁出了车祸?”
“不好意思先生。” 陌生女音说,“这个手机的主人出了车祸,现在处于昏迷状态,撞击到头部,大失血,现在急需证件和亲属陪护。”
钟斯衍…… 出车祸了!
这样的认知吓得方颂愉的手都在发抖,他薅掉自己头发上的假发,扔在一边,然后强装镇定,说:“好的,我知道了,我不在南辰,我会尽快联系他的家人的。麻烦您看看他的手机里有没有姐姐,爸妈…… 或者钟斯诺这样的备注,先联系他们,他的身份证号码我可以报给您暂作登记……”
说着,他跟医院的工作人员交接了钟斯衍的个人信息。
方颂愉哆哆嗦嗦地从化妆凳上站起来,拿起手机开始定去南辰的票,蒋依云看方颂愉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有点被吓到了,拽住他胳膊问:“发生了什么?”
“钟斯衍出车祸了。” 方颂愉定完最快的机票,说,“我买了机票,我要去南辰。”
他甚至不敢想象血肉模糊的钟斯衍…… 大出血,医生说大出血,钟斯衍会有生命风险吗?
方颂愉格外害怕如果此时不去他就会再也见不到钟斯衍,他可以和钟斯衍老死不相往来,或者爱恨到至死方休,然而却不能接受一个礼拜前的和钟斯衍的分别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眼…… 他甚至,躺在床上装睡,压根没有看钟斯衍的脸。
蒋依云能理解方颂愉的心态,但不免有些担忧:“那你还能赶回来入职吗?”
“这会儿说这个还重要吗?” 方颂愉拉出行李箱,动作飞快地往里面装衣物,“他会死的!”
十五分钟后,方颂愉拎着箱子就出了门。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他担心医院到现在也没有联系上钟斯衍的家属,还打电话给他妈让他妈帮忙查了钟斯诺的电话,打给了钟斯诺。
钟斯诺接通电话,声音里带着疲惫:“喂?”
“你好,我是方颂愉…… 钟斯衍的朋友。” 方颂愉犹豫了一下,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刚刚医院打电话给我…… 您知道他出车祸现在在医院的事吗?”
钟斯诺说:“我刚知道,谢谢你啊。”
“那就好……” 方颂愉欲言又止,“我想知道…… 他现在怎么样了。”
那头静了一会,缓缓才开口:“他现在在医院里抢救…… 我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你是我弟弟的…… 男朋友吧?”
“他车祸昏迷前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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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弟弟的……男朋友吧?”
“他车祸昏迷前的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你的。”
这句话对方颂愉的杀伤力之大,远胜于他听到钟斯衍出车祸。
“我们看了事故发生地的监控记录,一点十五分左右出的车祸,大货车右转,下雨天打滑,撞上直行的钟斯衍,一点十六分,钟斯衍给你打了电话,估计是车祸之后他还有一点清醒,也可能是想说遗言……一点二十分,路人打了医院电话送钟斯衍急救,就是这样。”
“但我……”方颂愉的声音很苦涩,“但我没接。”
钟斯诺不知道方颂愉没接电话的原因,很通情达理地说:“如果在忙没接到电话,也是常有的事……你先不要自责了,这边钟斯衍如果醒过来,我会通知你的。”
可是……怎么能不自责呢……
如果他能接了那个电话,如果钟斯衍真的因此去世,他也能听见钟斯衍最后的声音。
钟斯衍在预知到自己的死亡之前,一定很想跟他说些什么吧,就像钟斯诺说的那样,可能是遗言……可他却因为个人情绪没有接。
方颂愉想,他压根不敢让钟斯诺知道他没接电话的原因,如果知道了,钟斯诺还会这么通情达理地对他吗?
方颂愉有些哽咽:“现在……严重吗?医生有说什么吗?”
“只是说可能会变成植物人或者去世……不过抢救过来的希望还是很大的,让家属不要太担心。”钟斯诺叹了口气,电话两边的气氛都变得凝重起来。
植物人……或者去世……
过了一会儿,方颂愉说:“我知道了……我现在在飞过来的路上,姐姐不要太担心了,我晚上一落地就飞过来。”
钟斯诺叹了口气:“你几点落地,待会我让人去接你。”
“九点十五。”方颂愉说,“还有其他人在吗?我需要回避吗?”
“就我一个人。”钟斯诺说,“爸妈都不在,一时半会也赶不过来,你别担心,先来了再说。”
钟斯诺的体贴让方颂愉愈发内疚起来,他开始后悔为什么没有跟着钟斯衍离开,跟着钟斯衍去南辰又怎么样呢,他那点面子、理想,难道比钟斯衍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重要吗?方世军就真的那么难搞定吗?
如果他陪在钟斯衍身边,会不会彻底阻拦了事情的发生,修正了世界线。又或者他们一起出车祸,不用他现在在这里一个人焦急失措,两个人一起进急救室,未免不是另一种好的结局。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在每一个选择的节点上,都选择了错误的一个的?
悔恨的情绪积压在方颂愉心头,方颂愉完全无法原谅自己的所作所为,只能不断地祈祷,祈祷上天可以垂青钟斯衍一次,让钟斯衍平平安安地从急救室里出来。
他愿意用他一生的好运气去换钟斯衍平安。
晚上九点,方颂愉落地南辰,飞机比他预想得更快一些落了地,按照钟斯诺姐姐的安排,他坐上了钟家司机的车,一路直奔钟家的私人医院。
方颂愉迫不及待地给钟斯诺打电话,那边却是忙音,钟斯诺不接。
于是他问司机:“钟斯衍……他怎么样了?”
司机是钟家的老人了,谈及此事,也叹了一口气:“我来接您的时候,少爷还在手术室里,听说是骨头断了……”
听着就痛,方颂愉倒吸一口凉气。
钟斯衍意识清醒的时候,不知道该有多痛……他的心又揪了起来。
恰逢此时钟斯诺打电话过来,方颂愉接通,钟斯诺对他解释:“需要血,刚刚去献了点。”
这个时候她还能开得出来玩笑:“幸好不是什么特殊血型,不然现在我可能要四处找血了……”
方颂愉咬住嘴唇,声音里满是苦涩:“辛苦姐姐了,我坐上车了,很快就会到。”
“你也不要,心理压力太大了。”钟斯诺说,“刚刚我问过医生了,其实再有个个把小时就可以出来了,手术还是成功的,没事的,不要急。”
“小时候我爸妈请人给钟斯衍算命。算命的说他命硬着呢,会活得很长很长的。”
会活得很长很长的。
钟斯诺声音很温柔,不知不觉间,方颂愉的焦虑不安像揉皱的纸团被展开那样,被钟斯诺一点点抚平了。
“我先挂了。”钟斯诺说,“处理点别的事,跟我爸妈也汇报一下情况,等下来了再说啊,弟妹~”
还没等方颂愉反应过来,钟斯诺就把电话给挂了。
弟妹……方颂愉内心只有无语问青天。
司机听他们打完了电话,忙着问方颂愉:“怎么样啊,钟少爷还好吗?”
“再有一会就从急救室里出来了。”方颂愉又转过去安慰司机,“会好的,手术很顺利。”
“那我加紧开。”司机笑呵呵地说,“早点看见少爷平安。”
晚上十点半左右,方颂愉终于到了医院,他把行李箱扔在司机的车里,从医院大门狂奔到钟斯衍的手术室,手术室上急救中的牌子已经熄灭了,于是他又询问了护士台,一路狂奔到病房,推开病房的,头上缠着绷带的狼狈的钟斯衍映入眼帘。
钟斯衍本人很白,眼下却是没有血色的苍白憔悴,和往常不一样,紧闭着双眼,嘴唇干裂,身上更是四处缠着绷带缝了线。
方颂愉突然眼泪就掉下来了。
知道钟斯衍出车祸的时候,方颂愉没有哭;知道钟斯衍有生命危险的时候,方颂愉没有哭;知道钟斯衍能活下来的时候,方颂愉没有哭……
他是在看见钟斯衍在他面前昏迷不醒的时候,忍不住落下眼泪的。劫后余生,钟斯衍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此刻能活着出现在他面前,实属艰难。
人类总是要经过失去才懂得珍惜。
那一刻,方颂愉想的是,他不想入职兰印了,他要陪钟斯衍在南辰甚至出国……
人生还有多少年可互相陪伴?他差一点点就失去钟斯衍了,他不想再经历一次失去了。
作者有话说:
钟斯衍出车祸这件事有意外的成分也有钟斯衍故意的成分,不完全是钟斯衍一手策划,就是他故意受重伤来让方颂愉心疼他,本来可以受轻伤的。
这个后面会写。
反正钟斯衍是真的疯批又变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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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斯衍是在第二天下午醒来的,醒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方颂愉。方颂愉以一种别扭的姿态趴在床边。他其实本可以不必如此,里间有休息室,有床,这里是最好的病房,单间,苦不了他,但是医生说钟斯衍可能会在这个时间段醒来,他就只想等着钟斯衍醒来,想等着尘埃落定。
钟斯诺不在,因为有别的事情要处理,本来钟斯诺就是来南辰出差的,手头事一堆,不可能一直陪着弟弟。
所以方颂愉在陪护的话,她也乐得撂挑子去做别的事。
万幸的是钟斯衍的确在医生给出的时间段里醒了。否则可能会有别的危险。
方颂愉趴在床边其实约等于没睡着,所以病床上的人一有风吹草动,他就能醒来。假装休息只能安慰自己的身体,精神仍旧是高度紧绷的。
不过了解了钟斯衍的实际情况之后,方颂愉也没有一开始在桐城得知钟斯衍出车祸时那么紧张和担忧了。说得轻松一点,钟斯衍只是撞断了好几根肋骨导致大出血而已,因为医学生的直觉,用手护住了自己的头,所以左臂也断了,别的问题倒也还好。
那天下雨打滑的货车至少是按照交通规定行驶的,没有超重也没有违规货品,速度不快,所以给钟斯衍留了一条命。
钟斯衍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有些迷茫,眼前从一片虚无变得清晰起来,他开始回忆那起车祸。方颂愉所知道的那些事全部来自于钟斯诺的调查,也就是说,是第三方视角的记录,而他,才是真真切切面对了那一起事故的人。
———
事故发生前,那只是一个平常的下着瓢泼大雨的一天。南辰经常下雨,却很少有从夜里下到白天下午的时候,排水系统不堪重负,老城区已经有很多地方淹了。
钟斯衍心情不好,因为方颂愉已经敷衍对待他很多天了。他熟知方颂愉的脾气,方颂愉消极以待,几乎给二人宣判了死刑,就是不好意思自己说分手,等钟斯衍说,然后好聚好散。钟斯衍再热情也没有办法挽留方颂愉,方颂愉抗拒异地恋。
下着雨,他漫无目的地开车在南辰街上晃,晃着晃着路过一家中学,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他想去南辰二中看一看。
钟斯衍想看看方颂愉曾经生活的地方。
按照导航上的路线规划,此刻他应该掉头,正打算打方向盘的时候,钟斯衍瞥见左侧方有一辆货车正在往前开,而且不断朝他这侧漂移。
如果这会儿他能够当机立断把方向盘往右打,两辆车压根就不会相撞……然而有那么一瞬间,钟斯衍想,如果我死了呢?
如果我死了,方颂愉是不是就会来南辰看我一眼?
他和方颂愉的关系很像赌博——他不断加码逼方颂愉靠近自己,之前一帆风顺,被方颂愉看见出老千之后就再也不好使了,没有了筹码,他什么也不是。
赵希灵说的不对,方颂愉明明是个外柔内刚的人,没有人能真正逼得了方颂愉做什么事,方颂愉要的筹码太多了,大部分人给不起。
钟斯衍应该打方向盘了。
但是钟斯衍就是想赌一把,想赌一把他能活着,并且能逼得方颂愉不得不来南辰见他。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假使真的死了,那也要方颂愉不得不永远记住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午夜梦回也要是他。
他就是残了,也要让方颂愉为之愧疚,离不开他,永远。
钟斯衍右手拿着电话,左手朝右微微打了一点方向盘,接下来的事是听天由命。车辆相撞的那一秒他给方颂愉拨通了电话,想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也许从这刻起,他和方颂愉这辈子都难以分开了。
至死方休。他已经把死亡这个筹码压在了赌桌上。
———
事实证明钟斯衍运气还是不错,人还活着。
方颂愉惊喜地看向他:“你醒了?”
钟斯衍看见方颂愉熟悉的眼神,就知道他赌对了。
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火烧火燎,很难开口,身体各处都在作痛,刚醒来时并不觉得,现在五感恢复,痛得要人命。
钟斯衍沉默了。
在他的预想里,他应该跟方颂愉说:“我好像出不了国了……”
越委屈越好,方颂愉会为此心软,也许会留在他身边。这样他很早之前提出来的备用方案——让方颂愉在诺言上班——就可以实现,此后的故事徐徐图之,方颂愉无论如何,最后还是要留在他身边的。
但他现在说不出来了,不只是生理原因。
人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会想点更辽阔的事情,除了留住方颂愉,他做这一切还有别的意义吗?
他是不是折腾得太过了?
他小时候因为扮演乖巧懂事所以无处安放的折腾劲儿,就是用在这里的吗?
方颂愉要是知道他能躲而未躲,应该也会气得立即离开他吧。
未及他开口,方颂愉说:“留学的事,我们帮你取消了……”
这是自然,钟斯衍想,他的身体估计要修养好一阵儿才能恢复。
方颂愉很快又说:“我把工作辞了。”
不用他诱导了。钟斯衍想。
“可能以后会觉得这个举动很愚蠢吧。”方颂愉勉强笑了一下,“明天入职,我也来不及赶回去了,就这样吧。”
“太后结婚前也是学艺术的。”方颂愉顿了顿,继续说,“后来没再继续了。大概谁都有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时候……当时我一听说你出车祸了,我立马就定了飞机票,明知道周一入职,想也不想就回南辰了。”
“坐在你病床边上的时候,我在想,赵希灵当年闪婚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没有想过方世军是一个外面彩旗飘飘,而且从来理解不了她的人。”
“喜欢的时候想不了这么多。赵希灵没想,所以她闪婚闪孕了。我也没想,所以我辞职飞过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握住钟斯衍伤势比较轻的那只手:“也没关系,痛快过就好。”
作者有话说:
60章被锁了,删删改改了一些片段,累了。
这个故事和我最初的大纲完全不一样了,写到这里才找到一点感觉,也不知道开文的时候我干嘛去了,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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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钟斯衍醒来到钟斯衍慢慢能坐起来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钟斯衍的父母都没有出现过,偶尔方颂愉会看到钟斯衍的父母给钟斯衍打视频电话,但他都回避掉了,所以没有见过真人。来这个病房最勤的是他,其次才是钟斯诺。
钟斯诺一是自己工作狂,二是不愿意打扰小情侣甜甜蜜蜜,所以很少出现在病房。
很快赵希灵也知道钟斯衍出车祸这件事了,还得知了自己儿子最后为爱放弃事业,给方颂愉打电话的时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但也没说什么重话。
“过几天我来南辰给你转让股份。”赵希灵说,“然后你保护好自己的财产吧,想要出去玩也行想要一直不工作也行,干什么都行,给你钱是为了保障你的生活,反正你也不听我说的话,唉……”
方颂愉吐槽:“股份当然不会给别人,你把我当什么了?还是把钟斯衍当成凤凰男吃绝户的了?”
赵希灵笑笑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说:“要是有什么问题就赶快跑,跟我说也行,你爸不靠谱,我也不怎么靠谱,不过关键时候帮个忙还是没问题的。你爸要是在南辰为难你,你就找我……”
听上去很像嫁女儿一样,方颂愉又想笑又心酸,想了半天,只憋出干巴巴一句:“知道了……妈你新男朋友怎么样?”
赵希灵哼了一声:“你管我?”
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压根不给自己儿子窥探新男朋友的机会。
还好不算太伤感,也没有太难堪,赵希灵本质上还是替他着想更多,没有像方世军那样一刀切,不过这也够了。
他在休息室接完电话,走回钟斯衍的病房。今天的夕阳很好看,打在玻璃窗子上,投射到地面,是一道斑驳的光柱,以前化学课本里学过,这叫丁达尔效应。
钟斯衍坐在病床上,微笑地看他。
方颂愉也朝钟斯衍笑了笑,伸手把窗户打开了,于是光柱顷刻之间消失。微凉的风吹进来,令人舒爽。
他倚着窗子逆光靠在墙上,对钟斯衍说:“这两天睡觉还会觉得痛吗?”
钟斯衍一愣,方颂愉又说:“你睡觉的时候会皱眉,还会小小声的嗯嗯啊啊,应该挺痛的吧。”
“是有点痛。”钟斯衍索性不再隐瞒,“最近好很多了,再过一个月应该能下地走动了吧。”
方颂愉侧过头去看楼下的花园,那是一片专门为了复健人群设计的花园,观赏性和功能兼备。钟斯衍看着方颂愉的侧脸,不知不觉间浮现一个念头:
他好像头发变长了。
方颂愉的头发一直是不长不短,他第一次见方颂愉的时候,方颂愉的头发就只能扎起一个小啾啾,不过现在看上去好像能扎起一小撮了。
“你要留长头发吗?”钟斯衍问。
“有点想。”方颂愉说,“但没想好。”
钟斯衍突然就有了点恶趣味,他想看方颂愉穿婚纱。头发有一点长度之后再别白纱才会好看吧?
“那……”钟斯衍抬头,看向方颂愉,“等你头发长了,我们出国结婚好不好?”
他不能出国了,也无法跟上国内大学的进度,估计要办一年休学,休学也好,他想带着方颂愉去环游世界。
除了这些朴素的愿望以外,他那些病态的偏执和欲望,好像都因为差一点到来的死亡,减轻了许多。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第一次听见方颂愉主动说出想要留在他身边。
风顺着床沿飞进来,拂过钟斯衍的面颊,那一刻,他觉得自由。
在方颂愉的视角里,阳光落在了钟斯衍的脸上,梅子酒一样的眼睛柔和又明亮。
他伸手捋走挡住眼睛的头发,别在耳边,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好啊……等你好了,你先求婚,我再考虑一下。”
等你好了……这句话含了很多祝福和期盼,钟斯衍的心情明快起来,他低着头,开始絮絮叨叨说自己的憧憬。
“过几天我爸妈要来,我想,先介绍你们认识一下……”钟斯衍说,“他们应该会喜欢你的,再然后,等我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在南辰买一套房子吧,写谁的名字都行,按照你的想法装修,要有一个很大的客厅和很大的阳台……”
方颂愉忍着笑意都说好,他实在是没有见过这样的钟斯衍,碎碎叨叨,柔和不压抑。
“还有……想要出国旅行,然后在国外结婚。”钟斯衍说,“你给我们设计结婚礼服吧,其实我想看你穿婚纱,不过你要是不喜欢不穿也行,这样结婚礼服就是全天下最独一无二的礼服了。”
“说完了吗?还有什么吗?”方颂愉笑着问他,“你快说,我拿个笔记本记下来,秘书小方竭诚为您服务。”
“还有……”钟斯衍朝他眨眨眼睛,“你过来一点,我们面对面说。”
方颂愉果真走过去,把病床旁边的凳子拖了过去,坐在钟斯衍旁边。
钟斯衍嘴角上翘:“你再过来点。”
方颂愉往前探了探身子,钟斯衍和他近在咫尺。那双眼睛里盛满了促狭的笑意,又带着几分认真和试探。他没有贸然,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而后压低了声音说:“我肋骨痛。”
“痛你跟我说什么。”方颂愉抬手就要摁铃喊医生,被钟斯衍制止了。钟斯衍说:“你亲亲我吧,你好久……没亲过我了。”
按照以前的相处模式,方颂愉总是会找出各种理由逃避,最后被钟斯衍摁着亲。然而这次不一样,钟斯衍对他没有办法,方颂愉也没有扭捏。
他探过身去,手撑在床上,十分克制也十分轻柔,生怕弄疼了钟斯衍。
方颂愉,含住了钟斯衍的嘴角,慢慢地衔住了钟斯衍的整个下嘴唇,钟斯衍垂眼看他,嘴角上翘,却被方颂愉假模假样地怒斥:“接吻还不专心,还笑。”
钟斯衍不笑了,晚风吹来,他想,和方颂愉接吻,是夏天落日余晖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快收尾了,总之就是帮方颂愉写了个能帮他兜底的妈妈,这样结局也还算过得去。
有点想给赵女士安排一个女朋友,然后相伴到老的那种。
明天不更啦,连更二十天,累到了,呜呜。
68 完结章 “我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说:原来设计的结局其实是没有赵希灵的参与的,有了赵希灵以后,即便有一天钟斯衍不爱方颂愉了,方颂愉也不至于过得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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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颂愉见到钟斯衍的父母是在钟斯衍慢慢能下地走路的时候。他们来的很突然,方颂愉扶着钟斯衍在楼下的花园坐着的时候,二位突然现身了,连钟斯衍都有些惊讶,说:“你们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钟斯衍的妈妈和煦地笑了笑,“这位是?”
钟斯衍的妈妈身形高挑,皮肤白皙,脸上虽然有岁月的痕迹,但仍然能看出来是个美人。在长相这方面,钟斯诺和钟斯衍比起他们的母亲,都相形见绌。
钟斯衍倒是很大方,没有任何的拘谨:“我男朋友。”
因为钟斯衍猝不及防地公开出柜,方颂愉吓了一跳,忙跟二位长辈介绍自己:“我叫方颂愉……”
可除此以外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除了他爸和他妈,他没有能够用来标榜自己身份的成就。他是一个很平平无奇的人。
这一刻,方颂愉感受到了钟斯衍在见赵希灵之前为什么那么焦虑和茫然了。换在他身上,也是一样。阶级权力带来的压迫感会让人喘不过气,可偏偏他需要得到认可,多少有点谄媚,姿态不可能好看。
好在钟斯衍的父母并不太在乎这件事,钟斯衍的妈妈只是 “哦” 了一声,没有多追问些什么,而是去询问钟斯衍的病情,钟斯衍简单几句带过之后,四个人相对无言。倒是钟斯衍的父亲提出来,要和方颂愉一起吃顿饭。
这给了方颂愉一种微妙的错觉,仿佛钟斯衍的爸妈一点也不在乎他是谁,今天可以是方颂愉,明天就可以是袁颂愉,或者张三李四。
在很尴尬的氛围里,方颂愉找借口,说自己有事,先走了。
可他就算走,也不知道去哪里比较好,只能出了医院打了车,在就近相对繁华的地段下车,漫无目的地一个人瞎走。没有入职且提交了离职申请的方颂愉,除了照顾钟斯衍,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一旦失去照顾钟斯衍的机会,就茫然了起来。
人还是要有工作的,方颂愉走在路上,街上形形色色的时装美女在摆拍,方颂愉想,除了在专业的设计公司工作,还可以创立自己的设计师品牌,他手里因为赵希灵转让的股权,已经有了不小的一笔资产…… 为什么不大胆点直接开始创业?
他不去 promise 也可以从事自己专业相关的工作啊!
方颂愉决定跟钟斯衍沟通这件事,但他一回去医院,就被钟斯衍的父母请去吃晚饭了。
钟斯衍的父母还算好打交道,二位在饭桌上只是打听了一下他的学历和家世,没有问别的,也没有插手的意思,仿佛一切随着钟斯衍的兴趣来,钟斯衍喜欢就行。方颂愉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但他又有些许疑惑,看钟斯衍父母和钟斯衍的沟通情况,并不像钟斯衍说的那样关系紧张。
有长辈在的场合,方颂愉也不便插嘴多说些什么,暂且把疑惑压在心里。
吃完饭后,钟斯衍的父母说自己有事要先一步离开,方颂愉很体贴地说:“叔叔阿姨,那我送钟斯衍回医院吧,顺带走走路锻炼锻炼,你们放心。”
于是方颂愉扶着钟斯衍的胳膊,两个人慢悠悠地往医院的方向走。
钟斯衍笑道:“再过一个月,我们可以去西藏玩。”
“九月初吗?” 方颂愉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把自己的计划告知了钟斯衍。
“你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 方颂愉说,“我想…… 去忙点自己的事,我想开创一个自己的设计师品牌。”
方颂愉以为钟斯衍会不开心。然而钟斯衍只是摇了摇头,说:“如果你想做,就去做吧。”
“真的?” 方颂愉看向钟斯衍,试图从他的脸上捕捉一些破绽,可是没有。钟斯衍说:“这次换我来追你的脚步,你已经因为我放弃工作了,也许我也可以做一点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方颂愉突然就想和钟斯衍坦白一些秘密。
“你离开桐城后没多久,我就搬了家。” 方颂愉说,“其实车祸之前的那几天冷战,是我真的想要分手。”
搬完家跟房东交房之后的第三天,房东突然打电话给他,问他是不是换了阳台的钥匙。
方颂愉想起来,钟斯衍的确是把阳台的锁给换掉了,而他平常又几乎不锁门,所以也不知道钥匙放到哪里去了,找不到。
于是方颂愉跟房东说,麻烦他自己再换一次锁,费用可以他来承担。
既然方颂愉如此说,房东自然满口答应,当天下午就换了锁,然后在换锁的当天,拆出了监控摄像头。
是谁干的呢?还能是谁呢?
方颂愉甚至没有找钟斯衍大闹一场的心思,他只是觉得疲惫,原来钟斯衍从来都没有放下过对他的控制,钟斯衍一直想要驯养他,像驯养一条狗那样。
他累了。
但最可怕的事其实不是他在阳台的锁里发现监控摄像头,而是当他听说钟斯衍出车祸之后,第一反应是去钟斯衍的身边。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钟斯衍成功了,成功地实现了他的驯养计划。
出于他最后的倔强,方颂愉当然不会承认钟斯衍成功了,他只是语气淡淡地说:“不要再安监控摄像头了,也不要搞乱七八糟的手段,还有下次我就直接找人撞死你得了,听见没?”
语气很凶狠,但方颂愉想,要是真的有那天,估计是他拉着钟斯衍一起殉情,绝不会独活。
钟斯衍,这是你想要的答案吗?
方颂愉心头掠过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钟斯衍停了下来,牵住方颂愉的手。他看着方颂愉的眼睛说:“不会有下次了。”
他低下头去吻方颂愉的眉心,方颂愉没有躲,另一只手环上了钟斯衍的腰。
“那等我创业创得差不多了。” 方颂愉说,“我们去国外结婚吧。”
他把下巴放在钟斯衍肩头,迫切地想找到一点安全感。比起驯养,方颂愉更害怕钟斯衍有一天腻了,对他弃若敝履。
但这一刻,钟斯衍用力抱紧他,点点头,说:“好,我们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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