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我睡了片刻,发觉自己十分想要用洗手间,于是从床上挣扎起来。
Z君的床已然乱了,我喜欢抱着东西睡觉,这里没有BUBU,我只好抱着他的枕头,我本来很礼貌地睡在被子上,以期保持他的床铺整洁,结果醒过来发现,我依然执着地把另外二分之一盖在身上,于是,大抵,床没有被搞脏,只是被搞乱。
被子压得不成样子,我妈说我睡觉有时候像钟,三百六十度的转,看来这是真的。
我呆呆子看着自己制造的混乱,又觉得睡一觉舒服得多,脑子不发懵了,也不想把Z君就地正法了。
并且十分鄙视这个做法。
这点最重要,这我就放心了。
时候已经不算早,Z君大概听到声音,悄悄推门进来,我站在洗手间门前,他站在房门前,我们俩通过明亮的镜子对望一会儿,他说,怎么起来了?
我说哦,醒了。
他看一眼那张被我蹂躏的床,笑了。
我很尴尬。
他说醒了就好,然后他为我倒一杯水,说,来,我们谈谈。
我被呛了。
对对对,在我变身成为狼人之前,Z君发现了我的试图与大卫这个傻子单线联系的不轨意图,于是他留下我,希望等到我醒酒然后继续审问。
而我,我这没出息的披着羊皮的狼啊,竟然看到洁白小羊羔Z君的洁白的内衣裤就喷血了。
我可不是恋物癖。
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我爸说的太对了。
我这样的早几十年干革命,哪里能为人**赢得新中国?!
男人的内衣裤成天看得见,各式各样各种用途,这会看见一白色**本款,竟然就着了魔?
太没出息了,真是太没出息了。
回学校一定天天泡游泳馆,发誓要对男人的各类内衣和仅着各类内衣的男人适应!
我豪迈地吐一口气,问,谈什么?
他说,就谈谈我的秘密吧。
幸好我没喝水。
我只好天真地问,什么秘密?
他说你不是说要找大卫探听我的秘密?
还记得,这记仇的家伙。
我说哦……
他说嗯,你想知道什么?有什么好奇的,可以问我。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他还真有循循善诱的意思了。
过片刻他忽然拿着钱包过来,坐到我身边,我吓一跳,难道是要付封口费?
然后Z君掏出以身份证为代表的一系列证件放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排列整齐,如同展览。他本尊也在一边耐心地解释:你看,这就是我。
我想到恐龙展上美丽的解说员小姐,她说,你看,这就是霸王龙。然后就到了举手提问时间。
这是提问时间吗?我不禁回头看着Z君。
Z君笑着,但看起来又不像。
阴阳怪气的,可是没有理由啊,明明刚才还蛮和善,惦记我是不是醒了酒。
我搞不清状况,只好继续装作很傻很天真。
Z君说,你哥哥一定告诉过你,我原来叫做肖斌。
我立刻觉得耳鸣,然后不由得正襟危坐,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我是不会冒冒然吼回去但心里头隐约间明白,这是Z君在向我开战了。
他还颇有春秋风范,待到对方军齐粮备,才郑重递上战书,如果换做我,一定要痛打任何落水哺乳动物。
窗外天色已晚,我大概睡了一段可观的时间长度。
我看着他,他却只是看着前方,Z君的侧面最最吸引我,他的睫毛长而卷,眼睛仔细看有一些些血丝,大概没有休息好,下巴映着角灯,被勾画出朦胧的须青色,衣领依旧微微敞开,而皮肤十分细腻,虽然有些颓唐,但依旧是个整洁而细致的人,完全不像开KTV的夜行动物。
不过,这样的家伙更加狡猾,他会伪装,而且游刃有余,跟这样人斗智斗勇,是我的一大爱好。但这个人是我的心上人,可就另当别论了。
我说哦,是说过。
Z君看我一眼,我很坦然地看着他说,他还说你中学时候很调皮,另外他说,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这可都是实话——虽然是删节版。
Z君笑了,我把他的证件一一叠好,然后推到他面前说,我跟大卫的对话,你都听到了?
他老实地回答,有一部分我听到了。
我说,哦,那,你有什么感想?
他说,你问我有什么感想?
我说是啊,你有什么感想?
他说,是你在问我的朋友我的秘密,被我看到,你问我有什么感想?
哦,我这下知道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宣战了。
我说,被你看到又如何?我要不想你知道,难道还不会到别的地方约大卫,如果我足够变态,我可以雇人调查你嘛。
Z君看着我。他有一双内双的凤眼,眼角微微扬起,看上去总像在笑,此刻瞪大,显得严肃一些,更有风情。
他不说话。
我勉强看一眼他的腕表,将近十点,怪不得天色这么晚。Z君说,你得跟你哥哥用一个调查公司吗?
我正在盘算如何回去对付我老爸日益严格的门禁,并没有听清Z君的发言,于是老实地问,什么调查公司?
Z君笑一声说,你哥调查他爸的公司啊。
我呆呆地看着Z君,我觉得自己并没有醒酒,我没有领悟到他的主题思想,什么调查公司?
Z君诧异地说,你不会不知道方奕东做了什么事情吧?
我看着Z君,他看着我,我们对看一会儿,他说,这个问题我们先放下,我要问你,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事情?
我被这条把大东哥跟调查公司联系在一起的线索给勒得喘不过气,没耐**地问,什么什么事情?我不过跟大卫吃饭,我能想知道你什么事情,如果你都不说,难道你的朋友还会说?我哥怎么回事?
谎话都是这样,越说越像真的。
Z君扬扬手,说,方奕东的事我不管,我只说我们的事。
真是理直气壮,我哥要是知道Z君这么君子,会不会对他印象好一些?
我可不会,我又问,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还是你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如果藏不住,还是不要藏。
Z君收拾起自己的一系列证件,哼哼笑说,哦,重点还是在于不要藏。
真是聪明,我不禁感叹。
但依然反驳道,重点都是自己找的,我觉得重点是,你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对于这个问题,我们的差距在哪里显而易见。
说完我看着Z君,十分坦然,面带微笑。
好歹姐姐我也领到了一个学生会的牛鬼蛇神,掐架当然最在行。
作者:我爱风起云涌 回复日期:2009-07-17 01:01:59
Z君看我一眼,扬扬手,轰地倒在沙发上,闷声回答,你别跟我耍嘴皮子,你以为大卫傻子,你问什么他答什么?
我心里嚷嚷,当然不是,不然我怎么要灌醉他?
我说,你也不是通缉犯吧?他为什么不能回答我,你去问老唐我的事情,他一定会告诉你。
Z君耸着肩笑了,他侧头看我一眼,又闭上眼睛说,唐志佳是吧?我可不觉得他会告诉我……你想知道我什么事情告诉我,不要问别人,这让我感觉不好。
然后他叹口气,看着我,面带微笑,但十分勉强。他的面色原本就憔悴,此刻更加三分彷徨,激发了我的母**潜能。
这潜能映照着我的所作所为,让我有种自己是晚娘错觉,我只好辩解道,我没有恶意,大卫是你的朋友,我只是想靠近你的生活而已,你每天都这么忙,难道用猜?你看我们现在,我连你星座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你对什么药物过敏,你有什么病史,你什么血型,你穿多大号的衣服和鞋子,我什么都不知道。
Z君沉默片刻,先笑了,又叹气说,大卫说我不会谈恋爱,我还是真不会啊,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了,我希望你觉得我是一个生活在你的圈子里的人,你看吧,我做得不成**。我让你觉得奇怪。
他笑得艰难,半扯着嘴角,侧着脸看我,眼睛微眯,那表情颇为正太,看得我心疼。他把手敷在我的手上,他的掌心依然温热干燥,我妈说这种人身体不错,经营KTV的人身体不错真是难得。
我认识的一位叔叔,经营一间颇出色的夜店,作息时间像鬼,连脸色也越来越像,他儿子看到他就哭,他以为儿子有问题,坚持送到我妈这里看看,我妈说,哪有小孩子看到妖怪不哭的,你要再这么熬下去可活不到你孙子出世。听得那位叔叔好长时间以为我妈对他有意见。
其实,我妈经常会冒出几句惊悚的言论出来,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看到众人的瞠目结舌,还认为可笑。
她的语速四平八稳,声音也不高,可周围人都愿意静下来听她说,她是个处变不惊的女人,所以才镇得住我爸那种不定时**。
我觉得我与Z君,我才是那颗不定时**。Z君淡然的控诉使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冒进了,企图攻破他的防火墙,让他受到伤害。
我说我没觉得你奇怪。
他又笑了,然后说,晚上回去好好想想问题,写成小纸条,我一起回答你好不好?
我说好。
他又问,票定好了没有。
我嗯一声,算作肯定答复。
他点点头说,我也喝了酒,不送你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好不好?
当Z君问好不好,他并不想听答复。
我觉得本来活力四射的小心心顿时缩成一团,我不喜欢这句话,清宫戏里头,皇帝跟哪个妃子掰了,就这么对她说,“朕累了,送XX妃回她的寝宫吧。”或者干脆就是“摆驾回宫”。
然后,那个妃子就再也见不到她的皇上。
然后,那种弃妇,就用娟秀的毛笔字誊出整齐凄惨的诗句,表达自己的哀怨。
妾似胥山长在眼,郎如石佛本无心。
哀怨片刻,估计就谢世了。
我的手脚开始变凉,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线索:他这是什么意思,我从没见过他的司机,他哪里来的司机?连我爸的司机都是他五十岁以后才聘的。他用司机做什么,难道他也心脏病,还是他也进入男**更年期?
Z君看到我的注视,他站起来,轻轻搂了我一下,然后推开我,说,你回去吧,我得睡一睡了。
然后他越过我,消失在他秘密的卧室里,我听到门关上,然后门落锁。
他把门落了锁。
嘭的一声,十分微弱,却像一颗子弹,狠狠击穿我。
他这样告诉我:他不想见我,起码今晚,不想见我。
我是个聪明人,向来以我的理**为荣,在这个时候,每一个理**的人都该知道做什么来挽回损失,可原本,一切都好好的。
我们小小的切磋了一下,情侣哪里有不切磋的,我们寝室的女孩子每日都要跟男友叫板才能清醒地上课去。
我想不到什么安慰自己,我像一辆急速行驶的列车,忽然发现前方失去了轨道,于是轰隆隆隆,一切都乱了。
我站了一会儿,听到屋内传来隐约的电话声,然后传来了Z君的笑,他的笑声很爽朗,丝毫不见方才的颓唐,我觉得那笑声好似一只手,狠狠地给了我记耳光。
我站在这里,不单单是尴尬,这种尴尬混杂着耻辱和伤心,可是远胜于校代会脱稿忘词。
我应该离开,起码这个时候,我不该留在这里。
我没有准备应付更恶劣的场面,我也没有让自己更狼狈的经验可以汲取。
我看到那道神秘的门,Z君在门内,而我在门外。
这道门落了锁。
我只是想哭,我看到自己的用心像出轨的列车一般狼狈地躺在不复存在的铁轨四周,只是想哭。
太没出息了,我为一个男人,竟让想哭。
竟然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