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节
我觉得忽然胸闷,于是没敢应声,只想偷偷深呼吸几次,调整一下,可看到她本来笑着的脸逐渐变色,知道抿嘴也憋不住哭了,索**开始嚎哭。我妈一把搂过我去,冲我爸发威,怎么回事啊,老徐?
我爸被吓着了,哎哟一声,赶紧探过身来看我叠声问,怎么了怎么了,我不知道啊。
我想到第一天我们见面,在KTV里的欢乐时光,曾经的那些忐忑,那些曲曲折折的等待和婉转的费劲心思的试探,想到他那条小破船上的喝了酒才乱发的誓言,他整洁的卧室,身上的味道,害羞地笑起来就会揉一下鼻子的小动作。曾经的那些吻,那些拥抱,那些夜里我们所看的不同的海。
一切都不远,可再也回不去。
好像水里的月亮,离水面那么近所能看到的也仅仅是模糊的轮廓,要想抓住就会碎成一团。
我爸继续问,老关怎么了这是,我什么都没说,你没出来还好好的,我们看电视呢……瓜瓜,你跟爸爸说,怎么了?
一边说他一边试图扒拉开我的头发观察我的脸。
我妈大约推了他一把,我爸顿时闭了嘴,过一会儿说,我去买饭,爸爸给你买好吃的,你想吃什么,闺女,想吃螃蟹么?爸爸给你买螃蟹吃,你大东哥说,这附近有家海鲜馆是从咱们那里进的螃蟹,独一家的冷水蟹,爸爸给你去买,好闺女啊,不哭了,你这么哭爸爸心疼死了。
想到螃蟹我又开始嚎哭。
我妈不说话,只是轻轻叹气,又过了一会儿,她小声说,你爸爸出去了。
我妈一定什么都知道,但她不问,隔了很久,她又说,咱们坐下,你要不想说咱们就坐下哭,你这样抱着我站着哭肯定哭不顺。
我好不容易理出一口气,说,妈妈,我一看见你就想哭。
我妈笑了,答,幸亏我不是后妈。
然后她继续拍我的后背,拉着我坐下说,乖,你这一场憋了多久了?妈妈得表扬你。
我惨笑道,表扬我失恋?那真得好好表扬。
她说,表扬你有情绪还知道忍着,发泄情绪还知道场合。
我哼哼笑。
我妈说,你要是看不见妈妈,是不是还能继续忍下去?
我也不知道。
我妈递给面巾纸说,女儿大了,为感情哭几次是应该的,谁没受过伤害呢,受了伤不哭,一定会得病。
说到受伤,我又开始逗气。我妈说,哎哎哎,该哭哭,别忍着光逗气了,逗气伤心脏的。
我惨兮兮地笑。她见我笑了给我一杯水,说,你爸一时半会儿不上来了,你要怎么哭都行,要我陪着你哭吗?我养这么大的女儿,从没掉几次泪,倒为个笨蛋毛小子哭得肝肠寸断。我才该哭,我要告诉你爸是为什么,他也得哭。
我虽然逗着气,依然坚韧不拔地向我妈表示,不能跟我爸说,他现在就把相亲安排的跟我的一门兼职似的,要是跟他说了,那我不就成了专业相亲的了。
我妈笑了说,我原来也当过专业相亲人员,你姥姥姥爷把咱家附近适龄男活物几乎全逼我看遍了,就为了把你爸消灭掉。现在看,男人当了爸爸好像都这样吧……
我知道在我爹娘还是纯洁地没有关系时,姥爷天天挤兑我爸说他那个德行,念大学是浪费国家资源。但我想不到姥爷到处张罗给我妈相亲是个什么样的景象。
我正发愣,我妈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说,告诉你个秘密,没生你之前,你姥爷总说你爸一笑起来像黄鼠狼,所以就跟你爸说,徐大津,你过年千万不要随便拜年。你爸不知道怎么回事。应承也不是不应承也不是,结果好长时间不敢回去。
我没想到姥爷也会讲冷笑话,呆呆地问,那现在我爸知道这事儿么?
我妈诧异地说,你得告密啊?!当心你零花钱!我告诉你姥爷你出卖了他,你压岁钱也没了,你姨妈知道你是叛徒,礼物也没了。你大东哥知道你倒戈,你在你的小圈子也臭了。
再难过也忍不住笑了,我说,妈妈你真能想,跟真的似的。
我妈也笑了,一下一下地顺着我的头发,好久才说,瓜瓜宝宝,现在好点了么?想要告诉妈妈到底怎么回事吗,如果不想也没有关系,我在附近看到一家盲人按摩十分好,我们去做足底,等你爸把饭买回来。好不好?
我妈从来不这么跟我说话,她从来叫我都连名带姓,今天她叫我瓜瓜宝宝,我都小24了,第一次被人称为宝宝而不想反击“你才宝宝呢”。这个“瓜瓜宝宝”虽然耸了点,到底充满了母爱。肖泽镇所有的话都那么具有文艺复兴精神,照样把我气得肠穿肚烂。
具体问题真是得具体分析,邓爷爷的话,再过若干年搞不好也催生一套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