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回首见她
天启四十三年。
冬，九月二十七，皇帝驾崩。
金銮殿发生动乱，皇后、国师起谋逆之心，被太子殿下以及一众大臣识破，缉拿。
太子本为储君，应在皇帝驾崩之后，应守祭陵、顾陵、守陵之责，登基大典择日而办。
只是期间太子断事，已相当天子。
有些人说，太子未曾马上举办登基大典，许是因为一片孝心终究是放不下先帝。
只有少数人知道，天子驾崩那一晚以后，太子重病一场。
先帝驾崩，之后，太子二子受贼人毒手，早产于当日，太子两个孩子出世，准太子妃却因为身子雪崩，命丧产房，而太子在之后就大病了一场。
这个消息被全面封锁了，所以除了云璟、云澈身边最亲近的人，根本就无人知晓。
风奕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次，殿下从寝殿里走出来时，那空荡荡的眼睛。
他不过才踏出那间屋子一步，整个人便重重地倒下了。
风奕和风影又何尝不是悲痛欲绝。
因为那个离世的人是他们叫了那样多年的小姐。
小姐对他们极好，虽然是主子，却并没有主子的架子。
那么多年相处下来，她早已与殿下并重的人。
只是，殿下都倒了，两个小殿下的事情还需要他们照料，他们也无法脆弱。
女孩儿一到夜间就哭个不停。
即便是乳母极力地哄了也没有用。
风奕和风影束手无策，两个从未带过孩子的大男人笨手笨脚地抱着又小又软的小孩儿，不知所措地哄着。
旁人他们也不太放心。
直到三日后的夜晚殿下才醒。
殿下那一双眼中，沉沉的死气让他们也觉得难受至极。
朝政那处，还好是有八王爷在稳着，他们也担心过，八王爷会不会有什么恶意的心思，但是这段日子，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却都将一切处理得很好。
他们知道，这个时候，选择相信他或许是没有错的。
小小姐还在哭，但是一到殿下的手中，没一会儿就消停了下去。
软软地窝在殿下的臂弯中睡着了。
云璟看着怀中的小奶团子，出神了许久。
到了翌日，他看着手中的一对儿女，心中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风影和风奕小心翼翼地陪着，全部心思都放在两位小殿下的身上了。
女孩儿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去抓他的头发。
而云璟看着儿子。
他的眉间，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和他的长在了一模一样的地方。
风奕和风影只希望两位小殿下，能给殿下一些慰藉。
风奕故作轻松地艰难开口，“殿下不知，两位小殿下刚出生的时候皱皱巴巴的，生得丑丑的，但是这几日，好看了许多，若是小姐……”
话刚说完，他的手被风影掐了掐。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殿下的目光变得阴沉而可怖。
风奕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为何他会在这个时候提起小姐？
风奕和风影看着殿下如此，眼眶也是止不住地红着。
冰棺他们已经派人造好，小姐的母亲亲自将她抱进了那里面，如今的小姐就在里头安静地睡着。
他变得扭曲的目光大概是吓到了一直盯着他瞧个不停的小丫头。
她突然抽噎着哭了起来。
云璟皱了皱眉，他并没有哄这样这样笑的孩子的经验。
只是轻轻地靠近她，用额很轻地点了点她的小脑袋，小姑娘没一会儿就被哄好了。
风奕，“……”
风影，“……”
这位可是一哭就哄不好的小姑娘，怎么殿下这里就一下就哄好了。
他们感觉到，殿下虽然一手抱着一个，但是似乎更喜欢女孩多一些。
他左手边的儿子，倒显得受了些冷落似的。
风奕和风影相视了一眼。
殿下抱了两位小殿下没太久，就将两个孩子交给了奶娘。
转头对风奕道，“云胤、云时，是他们的名字。”
风奕和风影有些愣神。
云璟道，“她取的。”
风影的手有些颤抖。
云璟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风影缓缓垂下了头。
风奕抱拳道，“殿下，无论如何，登基仪式是不可再延迟了，两日后便是……”
云璟幽幽道，“本宫知道了。”
皇帝，皇帝。
这个位置，多少人向往，他却从未想要过，可他想要的，为何就这样离他而去了。
果然是因为过去杀人太多，这是报应么。
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到了存放她身体的那间屋子。
这里可真冷。
“小欢颜……”
“你母亲说，她会想办法让你醒过来，你说，这是真的么？”
日子一日日地过去了。
原太子作为，新帝登基以后，无数大臣劝谏皇帝选妃，只是都一一被回绝了。
当今圣上不是一般人，若是一般人多少会忌惮文武百官，但是这位新帝不。
至今，大家都不知道他实力究竟几何，只知道，这位爷是绝不能惹的。
所有大臣日日是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哪里处理不好，会死在这位不讲情面的新帝手中。
选妃之事很快就没有人再提。
而云璟，除了宿在全面翻新了的金銮殿中，去的最多的就是原东宫。
去看他……的妻子。
一日、一月、两月、三月……
原本，他还会对着冰棺中的人说说话，但慢慢就再不会了。
最可怕的事情是，即便放着冰棺，即便澹台静用了药物，云璟还是能感受到，或许，她的这具身体还是会慢慢腐化。
他越发慌乱，越发愤怒，越发……不知所措。
直到那一日他夜晚回来。
看着这间他不许任何人入内的方中多了一个行迹，穿着更加古怪的人。
“什么人？”
冰冷无情的新帝如是询问。
是谁……
是谁胆敢动她……
找死！
他拔剑，可是那人缓缓转身，露出了一张，鲜活地，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还能再次这般灵动的脸。
小欢颜……
随着她转身，她身后那根可笑的尾巴也随之摆动。
他看了看她的衣着。
她露出了一个很熟悉的笑容，每次她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都那样笑。
“哈哈。”
她说，“我在这里看见你很多天了，但是感觉你先前不太看得见我的样子。”
“不是我想偷看你们，是我就只能在这个地方转转。”
她的语气这样清楚，但还是，如做梦一般。
眼前的人长着和冰棺中的人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她的皮肤更加的白皙，一头黑发虽然戴着一个古怪的帽子，但是看得出来有些微卷。
他想起了小欢颜曾经和他说过的话。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回应她什么，只是看着她，久久未能说出话来。
她问，“这边的人，是你的……”
他颤抖着答，“吾之妻。”
他们还说了一些话，她似乎不记得他了。
直到最后，她消失在他的面前。
他想拉住她的手，可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握住。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他忧思过度生出的幻觉。
他的双手放在冰棺之上。
身着龙袍的国之君主，一双眼眸满是深邃的情意，目光落在冰棺中女子的脸上，怎么也挪不开。
楚欢颜，你醒醒，看看朕……看看我……如今的模样……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