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痴妄(1 / 1)

无咎 熠星 2930 汉字|26 英文 字 1个月前

第82章 痴妄

  姜庭鸾只觉得心口剧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身体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才站稳。

  祁闻宥……一定很痛苦吧?

  他已经因为之前自己在他心口上狠狠捅进去的刀子痛苦了那么久了,而自己却这样恬不知耻,仗着他对自己的爱意,肆无忌惮地自私自利地继续伤害他。

  姜庭鸾第一次这样痛恨自己,他自认为的爱,对于祁闻宥而言,不过是对他一次又一次的精神绞杀。

  “好,”他听到自己的发颤的声音,“我现在就走。”

  他说完这句话,眼睛却依旧紧紧看着祁闻宥,就像是一个濒死的人,依旧渴望着上天给他一次绝处逢生的机会。

  只是那个濒死的人却失望了。

  祁闻宥像是放下了一桩极为重要的心事一般,面上的神情疲惫到无以复加:“欧阳蕴等会儿会让搬家公司的人来帮你,还有,我先走了。”

  他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没有再看姜庭鸾一眼。

  姜庭鸾想要喊他一句,但嗓子里却像是坠着千斤的石块儿一样,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就算说了又能说什么呢?

  姜庭鸾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祁闻宥走了之后,欧阳蕴很快就来了,看到姜庭鸾这样的神态,也没有露出异色来,而是安排搬家的人将打包好的东西都搬上了外面的货车。

  等东西都搬完了,他才谨慎而不失恭敬地对姜庭鸾道:“姜先生,已经都收拾好了。您看看还有什么要带走的吗?”

  姜庭鸾却像是丢了魂一般,身体僵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样,半点反应都无。

  欧阳蕴不得不又喊了一句:“姜先生?”

  姜庭鸾后背一颤,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向欧阳蕴的眼神里满是茫然。

  “啊,对不住,你刚刚说什么?”

  欧阳蕴只好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次,姜庭鸾这才道:“没什么了……我去把Undine抱过来,我们就走吧。”

  说完就像是逃一样离开了客厅,把待在他的卧室的Undine抱了下来。

  欧阳蕴开车,姜庭鸾坐在后座上,除了刚上车的时候简短地说了一下他租的越溪那套房子的地址之外,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他搬来祁闻宥的别墅的时候,并没有退了越溪这套房子。越溪也不缺地方住,所以也并没有收回去。

  或许是潜意识里,姜庭鸾也明白,他强求来的这段关系,绝不可能长久。

  希冀水中月如真正的高悬明月般夜夜皎洁,镜中花如盛开的鲜花般娇妍明媚,不仅痴愚,还贪心得可笑。

  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笑出了声。

  欧阳蕴从后视镜中看了他一眼,就看见姜庭鸾面上满是悲凉,眼里的伤心连遮掩也不愿遮掩一下。

  他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正襟危坐地开车。

  姜庭鸾却并没有在意,Undine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怀里,不时舔一舔他的手。

  姜庭鸾低下头,一下一下抚摸它丰润细密的毛发,感受到Undine暖热柔软的身体紧紧靠在自己的怀里,这才觉得好受一点。

  他的心里像是有一块碎玻璃,无数的玻璃碴子挤在他的心脏里,割裂出大大小小的狰狞伤口,痛得他连呼吸时都觉得快要死去。

  可是,可是,在这个时候,他却一直在固执地想,那一天站在他家门外的祁闻宥,会不会更痛呢?他是怎样熬过那一晚的呢?

  可惜这个问题,他可能永远都得不到回答了。

  姜庭鸾想。

  他眼前一黑,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想要呕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欧阳蕴从后视镜里看到,忙问他道:“姜先生,没事吧?”

  姜庭鸾勉强坐直,眼前依旧有些发黑,他忍住喉头的恶心感,回答道:“我没事。”

  一个小时之后,搬家公司的人将姜庭鸾的东西都搬到了他住的地方。欧阳蕴是最后离开的,离开之前,还给姜庭鸾留下了一张他的名片。

  “祁先生说,您以后遇到了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姜庭鸾苦笑,这算什么?

  他一夜未眠,强迫自己用收拾东西、打扫卫生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第二天,他去了公司,找人事部办理离职。

  如他所料,人事部的人和公司其他的人没有对他突然提出离职有一丝半点的意见,祁闻宥应该上上下下都关照过了。连章蕙都只叹了口气,嘱咐他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就在他的辞职报告上签了字。

  人事部一次性为他发了半年的工资作为离职补偿,姜庭鸾不用问也知道这是祁闻宥的手笔,他知道,祁闻宥一向都是这样体贴入微的人。

  可是从今以后,这份体贴就再也不会属于他了吧。

  姜庭鸾站直身体,强迫自己忽略心口处针扎一样细密的痛楚。

  越溪是在两个星期之后,才知道姜庭鸾从祁闻宥的别墅搬出来的消息。

  她正在准备婚礼的事情。越溪和钟霖在一起这么久,两家父母都是早有默契的,一直期盼着他们早早完婚。越溪自己是不急,但抵不住钟霖三番五次的求婚,终于在最近他的生日上松口答应了。

  两家的父母自然是高兴坏了,操办婚礼的热情劲儿让越溪实在抵挡不住,今天去试婚纱,明天去看场地,后天又要确定婚宴的菜单……她虽然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但也要试婚纱,选去哪国拍婚纱照等等。所以等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去了姜庭鸾现在住的地方。

  越溪在门口按了很久的门铃,姜庭鸾都没有来开门,打电话他也不接。正当她心急如焚想要打电话给钟霖商量着怎么办的时候,姜庭鸾开门了。

  越溪松了一口气,上下打量着姜庭鸾,已经下午三点了,他却依旧穿着一身睡衣,头发有些凌乱,一脸没有睡醒的样子。好在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并没有其他异常的地方。

  越溪松了一口气,对姜庭鸾道:“我才知道你搬过来了,要不是物业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你又搬回来了。你没事吧?”

  姜庭鸾淡淡一笑:“我能有什么事?”

  两个人进了门,越溪一直看着姜庭鸾,想从他的神色里看出几分端倪来,可是偏偏什么也看不出来。姜庭鸾从冰箱里给她拿了一瓶柠檬茶,自己也拿了一瓶喝了起来。

  越溪是个藏不住话的性子,没过多久便问道:“你和祁闻宥……这次是真的分了?”

  她问得小心翼翼,生怕触动姜庭鸾的伤口,但姜庭鸾依旧面色如常,道:“什么叫我和他分了,从头到尾,都是我死皮赖脸在纠缠他而已。”

  越溪无奈,知道这个话题是不能继续了,又道:“我刚刚敲了好久的门,怎么,你一直在睡觉吗?”

  看着越溪关切的眼神,姜庭鸾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他知道越溪担心他什么,从祁氏集团辞职之后他一直过着这种昼夜颠倒的生活,三餐也没有规律,饿了就吃冰箱里的速食。他不是不知道这样不好,但他真的很累。

  并不是生理上的累,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困倦。他很累,外面的世界熙熙攘攘,繁华无比,但对于他已经没有半分的吸引力。

  他只想沉浸在睡眠的永夜里,让无边无际的黑暗裹挟着他,这样他就不必去思考任何事情。

  姜庭鸾知道他这样很不对劲,但他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

  他的身体和大脑好像都变成了石块,血脉经络、肌肉骨骼都已经硬化,他感受不到外界的冷暖喜怒,只有心底无时无刻不停响起的嘶吼告诉他,他还活着。

  他很少觉得饿,也很少觉得渴,他只想沉入意识的深海里,不断坠落,不断分解。

  就像一头死去的鲸。

  只有在漫长的沉睡里,他才能忽略掉心里庞大到可怕的痛苦。那种痛苦的感觉就像存在实体一样,每时每刻都让他感觉心脏在被处以最狠酷的刑罚。

  他知道他不能怨怪任何人,这是他该受的。

  姜庭鸾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再说这些,打起精神来道:“没什么,只是人有些犯懒而已,我没事,你别担心我。”

  越溪显然不信他的话,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姜庭鸾只得苦笑道:“你不是一直不希望我和他在一起吗?现在不正是如你所愿吗?”

  越溪吞吞吐吐:“我是不赞成你和他在一起,但是……”

  但是我更希望你过得好。

  姜庭鸾满眼自嘲:“你不用劝我……我已经全都明白了。所谓破镜重圆,只有两个人都有心都将这破镜重新粘合,那才叫重圆,而我……”

  而我只不过捧着满手的碎玻璃,在痴心妄想而已。

  他低下头,再抬头时便换了一副表情:“不说我了,你不是在准备婚礼吗?准备得怎么样了?”

  越溪无奈,也只好顺着他的话说起来:“都挺好的,婚纱选好了,办酒宴的场地也选好了,现在我们天天在家写请帖。只不过我爸和我妈为我到底要去哪个地方拍婚纱照吵起来了。我和钟霖都没办法,只好答应他们两个人选的地方都去拍一套。”

  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兴冲冲地说道:“对了,我可是早就说好了,让你来参加我的婚礼,钟霖那边还少一个伴郎,你要不要来?”

  姜庭鸾心中清楚,像钟霖这种在B市出生,又自小在B市长大的富家子弟,怎么可能会缺人当伴郎?不过是越溪想要拉着他去做些其他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而已。

  于是他也轻快地笑道:“我可不去当伴郎,干伴郎这活儿多折腾人啊。”

  越溪也笑嘻嘻道:“也是,那你那天可得捯饬得好点,我的姐妹们都听说过你的大名,早就想和你见一面了。”

  姜庭鸾微微弯唇,眼里满是纵容:“好,我一定不会让你那群姐妹们失望。”

  作者有话说:

  新鲜的玻璃渣奉上,食用……